19#爱与死亡
陆生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他身侧的真奈。真奈拧了冰水毛巾放在他的额头上,见他看过来,她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鸩先生说没有伤到要害,养几天就会好。及川小姐守了你很久,刚刚才被你母亲劝着去休息了。”她轻轻替陆生理好被汗水打湿的额发,“这次给你添了这么大麻烦,很对不起。”
“哪里话。”陆生冲她笑笑,“是我给你添了麻烦才对。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却把你卷进去,还害你受了伤。”
“我没有受什么伤。倒是陆生君……”
“我也没事,鸩不也说了吗,养几天就好。”
真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陆生。直到少年伸手抚上她的脸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真的,没问题的。”
真奈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下次……不要这样了。”她微微苦笑起来,“我受不了这个……真的受不了啊,陆生君。”
陆生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好的,没有下一次了。”
真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笑笑,替陆生掖好了被角。
“你刚才想说什么?”陆生问道。
“也没有什么……”真奈将方才为做事挽起的衣袖放下来,“鸩先生说你醒了就让我去叫他,我先叫他过来吧。对了,陆生君还没有吃东西吧,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一会一起带过来。”
“也不用那么麻烦……”
陆生话还没有说完,推拉门就被刷的一声拉开了,浅金色短发的青年几乎是扑进来一样冲到了陆生身边,那迅猛的势头让真奈都不得不避到了一边。陆生看着结拜大哥那恨不得切腹谢罪的神色,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生你醒了吗!伤口还有哪里痛——咳咳咳咳——噗——!!!!”
陆生面无表情的看着鸩在情绪激动之下一口血喷到他的被子上,缓缓伸手擦掉蹦到自己脸上的血点,眼神都死透了。他已经不忍心去看真奈此刻的表情了。只听到少女略显尴尬的声音。
“鸩、鸩先生请你先冷静一下……”
“不不不我还好——咳噗——!!!”
“鸩先生……〒▽〒”
陆生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拿下已经被捂热的毛巾,面无表情的擦着自己的脸。
……啊,好多血。
……还是等鸩吐完血再擦吧。
——半个小时后——
“咳、咳……所以,这位就是陆生你的女朋友了?”
鸩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让真奈微微睁大了眼睛。少女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陆生君和我不是那种关系……”
“的确不是那种关系。”陆生微笑起来,“因为我还没追到她啊。”
“……………………………………………………………………………………………………………………………………”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片刻之后,鸩在理解了陆生话里的意思之后险些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啥啥啥你还没追到?!”
陆生看着已经有些不知道怎么反应的真奈,伸手扶了下额。
“还没看出来吗?”
他说。
“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呢。”
***
“哟,小姑娘,要不要来坐一会啊?”
奴良滑瓢坐在回廊上,冲回廊尽头的少女招了招手。真奈犹豫了一下,还是端着托盘走了过去。
“您是……陆生君的爷爷吧?”
老头有些惊讶的看过来。
“哦?怎么看出来的?”
少女微笑着比了下他的头型,道:“您的脑袋和陆生君妖化的时候有些像。”
老头手里的烟枪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一口烟呛在喉咙里剧烈的咳嗽起来。站在他旁边的那只乌鸦脚一滑就摔到了回廊下面,哐当好大一声响。
“咳咳咳咳……还真是个特别的小姑娘啊咳咳……”
真奈伸手替老头子拍了拍背,直到他缓过气来,才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烟枪,递到了老头子的手里。
“老人家还是少抽一点烟比较好。”末了还忍不住加上这样一句叮嘱。
“老了老了,就剩下这点爱好了。”老头笑呵呵地抽起烟,“你就是陆生那小子喜欢的女孩吧?”
“……诶?”
“那小子看你的眼神,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和我当年看璎姬的眼神一模一样啊。”老头子的眼里流露出几许怀念的光,“听说他这次为救你受了伤?别露出这种表情啊,我可不是责怪你。能为喜欢的女孩子出生入死可是一种荣幸,这是男人的浪漫。能为你这么美丽的女孩子效劳可是陆生那小子的运气。”
“我倒不觉得,喜欢上这样的我是什么好事啊。”真奈微微苦笑起来,“如果我还活着的话,能够遇到陆生君,能够被他喜欢上,如果我还可以给出未来的话……那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事情。我大概也会喜欢上他吧。”
“……可是我已经死了。”
冷月的清辉落在庭院中,庭下有如积水空明,垂枝樱的花影摇曳,投在其间,似是水中缭乱的花。那月光同样照在廊下人身上,将少女的面容映照的越发雪白。她仰望着云间白月,安静的微笑起来。
老头子静静的抽着烟枪,吐出一口烟雾来,白烟袅袅升起,在夜风中飘然散去。
“死亡……吗。”
他敲了敲烟杆,将烟灰敲掉,对上真奈投过来的视线,这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岁的大妖怪的目光如此睿智而深沉。
“陆生那小子可不在意这个。”老头子笑起来,“奴良家的男人可不会为这种理由就退缩啊。”
真奈怔了怔。
“那臭小子,以后就麻烦你了。”
在她走前,奴良滑瓢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如此。
***
鸦天狗飞到奴良滑瓢面前。压低了声音。
“总大将,那位小姐……”
老头子只是磕了磕烟枪,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已经雪亮,那是属于当年声名赫赫的奴良组一代目的眼神。
“是个好姑娘啊。”
他感慨道。
“不过,陆生那小子还是太年轻了。年轻人就是见识太少啊~”
奴良滑瓢无声将视线投向那吞没了少女背影的黑暗中。
“……看来是忘记了啊,那个小姑娘。不过忘了也好,想起来的话,她就不会是现在这么让人喜爱的样子了。”
白烟再一次升起,奴良滑瓢在鸦天狗焦急的眼神里露出怡然自得的笑。
“无妨,儿孙自有儿孙福。”
***
鸩替陆生换了腰部的绷带。
“你这次到底惹了什么东西?”他皱着眉看着陆生腰上的伤口,“这么强的怨气……我可不知道什么妖怪的【畏】能弄出这个效果。”
陆生看着伤口上时隐时现的黑气,无奈的叹了口气。
“出了点意外,没想到会变成那么大的家伙啊。”
真奈正巧推开拉门,听到两人的问话,好奇的询问道。
“什么大家伙?”
陆生道:“没有什么,倒是你手里端着的是……”
“我看到还有些米饭和烤鳗鱼,就做了个鳗鱼茶。”她微笑着放下托盘,水蓝色的眼睛望向鸩,“鸩先生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哦!那我就……”鸩扫到了陆生的眼神,话锋飞快的一转,“那我就先回去了,我的侍女应该给我留了饭。”
陆生笑眯眯的看着鸩,道:“不要让鹤等急了,她生气起来很可怕的。”
鸩(眼神死):“我先走了。”
陆生满意的收回目光,看着真奈熟练地将碗筷摆好,将烤好的鳗鱼加在饭里,又夹了一些海苔和葱花洒在切成细条的鳗鱼上,再薄薄的撒上一层白芝麻,端起一边的茶壶将浓香的鱼骨汤头浇下,一时间诱人的香味合着腾腾升起的热气弥漫在室内,引得陆生的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
“好了。”真奈轻轻拍了拍手,“有伤口的人不能吃酱油,也要忌辛辣,所以这两样调料我就没有放,如果觉得淡可以加点盐,盐罐在这里。”
真奈起身打开他房间的壁橱,抱着一床被子走到另一侧,将被子放下后扶着陆生坐了起来,小心的不让他碰到伤口,将方才拿出来的被子垫在他腰后,撑着他不让肌肉因用力而挣痛伤口。
“你很擅长照顾人。”
“……怎么说呢……”真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最开始是想做个好姐姐,后来慢慢就操心成习惯了。”
“虽然不是你弟弟,不过你真的是个好姐姐。”
真奈将碗筷端来递给陆生,笑容有些无奈。
“好好好,快点吃你的饭吧,陆生弟弟。”
陆生接过碗,却就势握住了真奈的手。在少女微讶的视线中,他缓缓握紧了她的手。
“我可不会把你当姐姐啊。”
他拉过她的手,在指尖轻轻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