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对蔚唁一刻错愕后的淡然,萧衍明显十分震惊,搁放在袖间的簪子微微发烫。
萧氏望了一眼二人,蓦地笑了出来,“怎么,你们俩遇见过?”这缘分倒是来的对头。
萧衍回过神来,朝萧氏做了个辑,“回姑母,是今日渡河之时,偶遇这位姑娘……呃,是表妹被人击落水中,侄儿顺手救了起来,倒是没想到救的竟然是自家人。”蔚唁垂下眸,俯身朝萧氏和蔚远行礼。
萧氏勾唇笑了笑,“你们俩倒是有缘,唁儿有好几日未曾出门了,这一出门便遇上了你,这真是……”萧氏还没说完,蔚远便拧着眉看了过来,低声喝道:“闵娴,够了!别说了。”萧氏眼神闪烁了几分,笑着沉默了下来。
萧衍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没说话,蔚唁看了一眼萧氏,又看了一眼萧衍,斟酌了半晌才轻声开口,“表哥能来拜访自然是极好的,我这便喊人去帮表哥收拾客房,还不知表哥要在此留多久?”
“大约一个月,小姑姑和浔儿表妹近日要来京都,父亲的意思是要我同小姑母和浔儿表妹一同回并州。”萧衍想了想,温和的笑了笑,“不会给表妹和姑母姑父添麻烦吧?”态度表现的如此谦恭,便是觉得不妥也不会说什么。
蔚远笑了起来,拍了拍萧衍的肩头,“能有什么不方便的,闵娴念叨你爹和若萱有好些日子了,你爹生意做得忙来不了京都,若萱能带着浔儿来陪伴你姑母一些日子也是不错的,姑父这就找人去你给人收拾客房。”
蔚远起身要领着萧衍出门去,萧氏蓦地站了起来,“衍儿,多留些日子吧,再有十几天便是唁儿的及笄宴了,你父亲和母亲无法参加,你帮着你表哥收整收整唁儿的及笄宴如何。正巧姑母还担心你表哥一人无人分担。”
蔚唁睨了萧氏一眼,心中已然明白了些许,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萧衍明显察觉到萧氏这话说完,无论是身旁的蔚远,还是身前不远处的蔚唁,脸色都有一瞬息的变化,他也知晓姑母的意思,只是怎么看这家里的人,除了萧闵娴,蔚远和蔚唁都有明显的抵触,虽说他的确是奉了父母的命令来的,却也知趣,正欲婉拒,萧氏却已经踱步走了下来。
“唁儿,我和你表哥这么多年不见,是不想这么早放他回去,你可要理解母亲。”萧氏攥着端嬷嬷的腕,优雅的笑着,眉宇间满是慈爱之色,俨然是二人全无矛盾时的模样。
蔚唁抿了抿唇,沉思片刻,眉目流转,淡然望向萧衍说道:“表哥多留些日子也好,表哥和我大哥业多年不见了,大哥不日前刚刚娶妻,改日表哥可以去拜访拜访哥哥和嫂子。”萧氏对蔚唁的退步十分满意,微微点了点头。
萧衍闻言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都明白了。蔚远面色发沉,有些不太好看,萧氏却笑得很开心,一手拉过蔚唁的手,“我和你爹还有事要商量,府内的事物本来就都交给了你处置,你便领着你表哥去客房吧。”
说罢,不由分说拉过蔚远便迅速离开,蔚远悠着萧氏的肚子,也不敢大幅度的挣脱,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就被萧氏拉出了大堂。
二人走出了好远,直到看不见大堂,萧氏才松开蔚远的手,福了福身子准备离开,却被蔚远出声喊住,“闵娴,你到底想做什么啊!你知不知道此事会给府中带来多大的麻烦!”蔚远担心周围的下人听到,压抑烦躁的怒火,忍着没有对萧氏发火。
萧氏离开的步子一滞,抬手示意端嬷嬷去旁边候着,笑容一如既往的优雅,却叫蔚远看着觉得心口微凉,“夫君,十五年前这事可是你也同意的,同心锁现在还放在我房内的匣子里呢,兄长让衍儿来,便是要我履行当初的承诺,你难道要我食言吗?”
“这不是食不食言的问题!当初的事本就是戏言……”蔚远急于解释,却被萧氏出声打断,“夫君,当初我的确是当成了戏言,但我现在不想当成戏言!唁儿到年纪了,衍儿是个不错的归宿……”
“你是不是疯了!你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知道她攀上了摄政王!”萧氏蓦地上前一步,拔高了嗓音,“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可能真心对唁儿好吗!衍儿知根知底,那才是最好的归宿!我绝不同意!”
萧氏鲜少有失态的时候,如今这副模样倒是让蔚远吃了一惊,半天没说出什么,萧氏喘了几口粗气,抚着微微作疼的腹部踉踉跄跄的搀着端嬷嬷的手离开,蔚远拧了拧眉,眯眸往身后一瞥,“这段时日看着萧衍,不许让他接近蔚唁!”
虚空后黑影一闪,没入夜中。
……
大堂之内,萧氏和蔚远匆匆离开,萧衍独自一人面对神色冷漠的蔚唁,难免有些尴尬,蔚唁倒是没什么,抬眸看了萧衍一眼,“表哥跟着我来吧,府内的客房很多,之前因为大哥的婚事整理了不少出来,我领你过去。”
蔚唁如此放松,萧衍倒觉得自己表现的有些拘谨了,丹凤眸微微上挑扬起一抹浅笑跟上蔚唁的脚步。
月色颇深,般若提着灯笼跟在二人身后,子锦提着剑警惕的跟着,方才的事她已经差不多摸清,这萧衍虽说不能给王和小姐造成什么影响,但看着也十分碍眼!萧衍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锐利的盯着他,蓦地笑了出来,低头望着身侧少女的头顶,调侃道
“此次蔚府之行,怕是除了姑母,便无人欢迎我了吧。”
蔚唁微微愣了愣,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对上萧衍的眸,灯笼光较暗,趁着她冷漠的面庞有些红润,下巴削尖,看着还有些瘦,思绪渐渐跑的有些远了,半晌才听她淡淡一句,“表哥想多了。”便垂下头去。
眸底的神色深了深,萧衍顺手从袖中将金簪取了出来,递了过去,“这是家母唤我转交的,不知表妹看着上不上眼?”蔚唁顿下步子,垂眸看向眼前的金簪,雕着双飞的蝴蝶,嵌着精巧的珠串,华丽却不艳俗,蔚唁眸色软了些,抬头接了过来
“替我谢谢舅母。”蔚唁手还未碰到金簪,萧衍就把手挪了开,站到蔚唁身前,“我帮你戴上。”
说罢,也不等蔚唁愿不愿,挑了个合适的位置戴了上去,蔚唁下意识蹙了蹙眉,这是第二次有人不顾她的意愿帮她随意戴东西,第一个是侯千寻,第二个是萧衍……不对,第一个似乎并不是侯千寻。
蔚唁左手微微抬起,白皙的皓腕空空,上次许玖送了她一对翠玉镯子,她却一直未曾带过,这个手腕等着一个东西,也不知何时她才能戴上。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失落,怔愣间,额前一疼,蔚唁下意识捂住额,听闻前头一声轻笑,“发什么呆,该走了。”
蔚唁回过神来,低低应了一声,提步朝客房走去。
将萧衍送到客房,吩咐了下人好生招待,蔚唁才回到听雨院。
刚刚迈入听雨院,远远就瞧见端嬷嬷站在门口,面上神色踌躇。
蔚唁微微拧眉,走上前去,“嬷嬷,母亲那里出了什么事吗?”
端嬷嬷看了一眼院内众人,纠结的看着蔚唁,半晌垂下头,“小姐,咱们还是先进屋吧……”
蔚唁一看端嬷嬷这副踌躇的模样,便知道事情少不了,吩咐般若和子锦守在门口,跟着端嬷嬷进了屋。
直到阖上门来到内堂,蔚唁才看向端嬷嬷,“嬷嬷,现在您可以说了吧。”
端嬷嬷幽幽叹了口气,来到蔚唁身前,抬手摸了摸蔚唁的脑袋,蔚唁并未拒绝,虽说端嬷嬷此举有以下犯上之嫌,但对端嬷嬷,蔚唁从没有将她当成下人,她做此举,更叫蔚唁觉得温暖,“小小姐,老奴从小看着您长大,老奴和夫人一样,都希望小姐您过得幸福……”
蔚唁眼皮一跳,眸色微微阴纣,“嬷嬷此话何意?”
端嬷嬷不再废话,从怀内掏出一个红匣子递给了蔚唁,“三小姐,这是夫人叫老奴给您的。”端嬷嬷说着,取出钥匙打开红匣子,翻开后,匣子中央静静放着一把精巧的同心锁,黄金制,手掌心那么大,中央刻着一个小小的‘唁’字。
端嬷嬷将钥匙放在桌上,退到一旁,“这同心锁是小姐一岁多时,大老爷家给小姐的同心锁,这同心锁是一对,还有一把……在表少爷身边。夫人说了,表少爷身上的黑色囊内,便装着同心锁,夫人的意思是……”
端嬷嬷还没说完,蔚唁反手挥落了桌上的茶具,身上寒意攀升,“嬷嬷,你将这东西拿回去,我今日就当什么也没看见。”蔚唁长袖下掩着的手攥紧成拳,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她还不知道她竟然还有着这么一段娃娃亲,更甚的是,萧氏现在将此物拿出来说事,到底是存了什么心!
端嬷嬷垂下眸,眉峰紧缩十分为难,“小姐,这……这老奴也不想的呀,只是夫人她……”
“她到底想做什么……”蔚唁转过身来,眉宇间满是戾气,“表哥为什么会突然来,为什么这把同心锁会出现,嬷嬷,你和萧夫人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蔚唁咬着唇,无奈的扶了扶额,“嬷嬷,您回去转告她,安心养身子,表哥我会照料,一个月后会让他安全回并州,至于我的及笄宴,还是算了吧!”
“小姐……”
“嬷嬷,我要歇息了,慢走。”蔚唁长袖一挥,在桌旁坐下,不再看端嬷嬷,端嬷嬷自知说不下去,正欲离开,红匣子自身后飞来,和着钥匙落入她怀中,“这东西嬷嬷还是送回去吧,我受不起!”
端嬷嬷望着怀里的匣子,顿了顿,咬了咬牙快速说了一句,“三小姐,夫人还说了,她这辈子最希望的就是看到您嫁给表少爷,若是她看不到,死不瞑目!”说罢,迅速冲出门离开了屋内。
她身后,蔚唁眸色阴鹫,从未见过的戾气满身。
……。
端嬷嬷抱着那红匣子走出听雨院,遥遥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屋子,轻声叹了口气。
蔚唁在屋内坐了良久,察觉到身后有异动,才沉声道:“疾风,出来。”
虚空中身影一晃,疾风便已站在蔚唁身前,抱拳跪地,“属下见过小姐!”
“都听见了?”
“听见了。”
“说!”
“……夫人的意思是,当年戏言她已准备当真,此次萧蓝盛派萧衍前来,为得就是提醒夫人履行当年的诺言……”疾风顿了顿,眼底划过一抹冷芒,“让夫人同意您和萧衍的婚事,在及笄宴上……定亲。”
疾风话音一落,便听头顶传来一声脆响,蔚唁手里攥着一根金簪,金簪从根部断裂成两半,被她抬手掷在地上,甩袖站了起来,面上笑容森然,“很好,看来我亲爱的母亲和舅父舅母都已经将一切准备好了……很好!”
蔚唁目光流转,过了片刻隐然笑了出来,示意疾风起身,笑容隐晦,“疾风,你速去一趟并州,找到萧家,通告舅父和舅母,再过一阵子是我的及笄宴,希望诸位在一起聚一聚,希望他们二人能到场……”
疾风蹙了蹙眉,“小姐,若是他们不来……”
蔚唁眸色往下,扫了一眼他挂在腰间的令牌,语气淡淡,“拿令牌给他们看,告诉他们,若是他们不来,我就要萧衍,站着过来,躺着回去!就说,我说的……”蔚唁幽幽笑了出来,“我是真的诚挚邀请他们来,顺道叫灵柩去凉州,接一下萱姨和浔儿,这种事,自然要热热闹闹的才行!”
“属下遵命!”
“对了!”疾风正欲离开,蔚唁拧眉将他唤住,眉宇间有些踌躇,半晌才道:“这事你去告诉子锦和灵柩,不用透露给他了……”
疾风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小姐,这事……四爷已经去告知王了,想必现在,王已经知道了……”
蔚唁眼皮一跳,头隐隐作痛,无奈的摆了摆手,“罢了,知道便知道吧,你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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