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琼华看蔚唁笑了,心底微微有些忐忑,忙解释道:“唁姐姐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胡说,虽然只是猜测,可那一年我去北燕时,也亲眼看见过那九皇子雀君翎,的确是惊为天人的俊美,和摄政王不相上下,当时我就觉得季芳菲的状态不对,当时原泠公主和九皇子说笑时,季芳菲的表情实在可怖,我现在都忘不了!”
季琼华脸色微微泛白,紧紧攥着拳,蔚唁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抚,淡然道:“我不怀疑你的话,你不必着急。那既然你已经从季府逃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放任坑害了你们母女俩这么多年的罪魁祸首?”
季琼华咬了咬下唇,眸间满是悲愤,却又带了些无奈,“我自然不想放过季芳菲,可是我上次曾无意间偷听到她要去北燕,就因为才如此她才决定了要除掉我,我总不能跟着季芳菲去北燕吧,唁姐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季琼华眼中蓦地窜上一股水汽,季琼华虽经历了不少的曲折,可年纪到底还轻,就算存了要报复季芳菲的心,仍是有心无力,更何况她还有一个母亲孤零零的一个人,若是她真的为了报仇跟着季芳菲去了北燕,岂不是要抛弃了母亲一个人留在这里么?
蔚唁眼神微闪,捻起桌前放置的一块枇杷果,葱葱玉指分着果皮,待季琼华擦干了眼泪,睨了她一眼,说道:“我哥哥要回来了,你知道吗?”
季琼华微微一怔,继而摇了摇头,“我……我不认识唁姐姐的哥哥……”
“他是此次击退蛮夷的将军,说白一些,算是你哥哥的上头人,所以说,我哥哥要回来了,你哥哥也要回来了。”蔚唁漫不经心的解释了一通,如预料的在季琼华眼底看到一抹激动之色,“真的!哥哥他真的要回来了!”
看得出季琼华对季瑾瑜还是很依赖的,脸色因为兴奋涨得通红,高兴了没一阵子又颓然的拉下了脸,“哥哥他……他其实还是待在军营里的好,如果他回了尚书府,府里那些人又要害哥哥了。唁姐姐,你知道吗?爹爹一直看不上哥哥和我,哥哥有的时候为了保护我一直被爹爹打,是我劝哥哥去的军营……”
季琼华喃喃自语着,突然站了起来,“不行!我不能离开季府,如果哥哥知道我死了,一定会去找季芳菲的麻烦,到那个时候季昌会打死哥哥的!不行!我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季琼华正欲冲出门外,便被蔚唁拽住了手腕,蔚唁隐隐有些头疼,季琼华这丫头的性子实在是太毛躁了,靠她这副样子,蔚唁还真不放心让她独自一人跟着季芳菲去北燕,到时候说不定是她弄死季芳菲还是被季芳菲弄死!
“唁姐姐你放开我,我没和你说笑,季昌一定会打死哥哥,我不能看着哥哥为我受苦!”季琼华高声喊道,蔚唁黛眉一蹙,死死将她推至椅子上,语气已不似方才那般和善,带了些许冷厉,“你给我安分些!你若现在跑去季府说你活着,那便是你自己找死,你倒是说说,你要如何圆谎?如何和季府的人解释这一切?季府现在棺材都准备好了,哭丧也哭了,你若是现在回去,流言蜚语不断,你以为你还能在季府留多长的时间!”
蔚唁愠怒,瞪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季琼华,不错漏她脸上的一丝表情,季琼华哭的有些蒙了,被蔚唁这么一下,反倒打起了嗝,一来二往的停不下来,索性不再说话,也安分了下来,静静坐在原地。
蔚唁揉了揉鼻尖,若不是因为季瑾瑜前世和哥哥的交情,她真的是懒得去管季家的这些烦人事。季琼华憋了一会儿,终于不再打嗝,随着倒了杯茶小酌了几口,季琼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蔚唁的脸色,吞了口口水怯生生道:“那……唁姐姐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尚书府
季芳菲身穿一袭白裳,脸上还带着泪痕,一双眼睛微肿,在下人们唏嘘其善良的声音下回到了房间。
房门被阖上的一瞬,季芳菲脸上的悲哀淡去,一抹笑容显露在嘴边,踱步来到桌旁坐下,蓉儿很有眼力见的递上一杯茶杯,走到季芳菲身后替她捏肩,“小姐在灵堂跪了一上午了,肯定累坏了吧,奴婢吩咐厨房做了些好菜,要给小姐补补身子!”
蓉儿的手艺不错,季芳菲舒服的眯了眯眸,饮了口茶缓缓道:“你这次做的很不错……”
蓉儿手下动作一滞,旋即笑着跪了下去,“奴婢以三小姐为尊,定当谨遵三小姐的命令,五小姐越发不受控制,奴婢自然愿意为三小姐除去这路障!”
季芳菲满意的点了点头,亲自将她扶了起来,状似无意的替她拂了拂衣摆上的灰尘,“如今,季琼华已死,唯有蓉儿你是唯一一个知晓所有事情的人,蓉儿,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是信任你的,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才好……”
蓉儿屈膝行礼,眼底一片坦然,“奴婢这辈子都不会背叛三小姐,三小姐永远是奴婢的主子!”
季芳菲缩回手,脸上伪装的笑意退去,眼底一片阴鸷攀然而生,“如今季琼华已经死了,我也是时候要去北燕了,你去准备一下,备马,我们走的越快越好!”
“小姐不和老爷夫人他们打声招呼么,就这么走……外一……”蓉儿有些踌躇,换来季芳菲一个冷眼,“若是告诉了爹娘,我还能走吗?此事本就刻不容缓,若是在爹娘这里耽搁,我便再也走不了……”
“妹妹要去哪儿?”
季芳菲话到嘴边顿时一噎,回头时,房门已被推开,一个男子逆光站立在门口,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只是戾气颇深。看季芳菲主仆二人皆怔住不动,季科冷冷一笑,“妹妹怎么不说话?妹妹还没回答哥哥,你这么着急要去北燕,所为何事!”
季芳菲冷下脸,拧眉道:“二哥,此事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别管!”
“我不管谁管?季芳菲,我是你二哥!你现在竟连我也要哄骗了吗?”季科快步上前将季芳菲从位置上提了起来,“你到底在策划些什么?琼华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她茶杯里的鹤顶红是不是你下的!啊!说啊!”
季科双眸猩红,如一头发怒的恶狼,季芳菲一股血气上脑,猛地将他推开,“你到底是来关心我的还是来关心季琼华的!到底我是你妹妹还是季琼华是你妹妹!就算是我杀了季琼华又如何?你难道要杀了我给她报仇吗!”
“季芳菲你有没有心?当初如果不是季琼华,你我二人还能完好的站在这里吗?”
“当初的情我早就报了!若不是因为当初她侥幸救了我们二人一命,当初在北燕她就该死了,哪还能活到现在!”季芳菲恶狠狠道,嫌恶的看着季科,“季科,你知道为什么爹爹不喜欢你吗?你是在是太蠢了,就为了那么一次救命之恩你就护着季琼华了?当初也不是我们求着季琼华救我们的,分明就是她自愿的!我们根本不欠她什么!她和她那个娘在府里蹭吃蹭喝了这么多年,已经是季府对她们母女俩最大的恩了!”
季芳菲扯着脖子大喊着,引来院外一群下人围观,蓉儿眉心一蹙,连忙走了出去将门关上,驱逐了那一群下人,守在门外。
季科已经被季芳菲的无耻惊愕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纠结无法言喻。季芳菲喘了几口粗气,嘴边带着冷嘲的笑容,“呵,你根本不配做我季芳菲的二哥,我季芳菲不需要一个善心大发的二哥,身为季家人,不需要善心这东西!”
季芳菲挺直了腰板,眼底满是冷芒,季科被她彻底噎住,说不出话来。
季芳菲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别处,“我要去北燕的这件事,你最好给我闭上嘴巴,不许告知爹娘,否则的话,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季芳菲眸色冷厉扫向季科,“你可别挑战我的底线,滚!”
季科双肩颤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季芳菲,“你……菲儿……你……”
“什么你不你我不我的,赶紧给我滚出去!”季芳菲长袍一挥,“蓉儿,将侍卫带来把二哥请走!”
季芳菲冷哼一声走进内室,身后再未传来季科的声音,恐怕他这次才是真的放弃了。
季芳菲走进内室,在桌边坐了半晌,自枕下掏出一封书信,信上字体密密麻麻,书写的很是工整,书信被翻折了很多次,显然季芳菲看了不止一遍,如今拿在手里,再次阅读上面的内容,季芳菲仍是嫉妒的双目通红,浑身发抖。
颤抖间,信封处一张宣纸滑落在地,宣纸上水墨晕开,乃是一幅画得极为逼真的画作,画上男子一身红裳,墨发披肩,嘴边带着玩世不恭的浅笑,相比之五年前,褪去了眸间些许青涩,虽被笑意覆盖,仍能看出黑眸间的一抹狠厉和霸气。
季芳菲神情微微恍惚,拾起地上的宣纸,摩挲着画上的男子,猛地眸色一转,指尖落在一旁,眼底瞬间被阴冷覆盖。宣纸另一边,画着一位白衣女子,墨发轻绾,站在梨花树下,与红衣男子相视而立,那女子乃是侧身站着,只有半张脸,却惊为天人。虽然嫉妒,但季芳菲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美到了极点。
她初次见到蔚唁时,也讶异过蔚唁的长相,两者确是不相上下,蔚唁性子清冷孤高,似雪中红梅;而画上的女子有一双桃花眸,端的是娇而不媚,明是面无表情,却仍是美艳的不可方物。季芳菲红了眼,捏着宣纸的手越来越紧。
她曾经自诩容貌倾国倾城,和父亲入宫时拜见过摄政王楚轻狂,那时她觉得唯有这般年少有为的男儿才配得上她,岂知道最后她险些死在他的手下。那时她便明白她无法肖想这样的男人,然后她又去了北燕,那年皇宫内院,少年风流,鲜衣怒马,彻底映在她心中。
楚轻狂她配不上,可雀君翎一个区区不受宠的风流皇子,她何处配不上?
那个原泠,不就是个蠢钝如猪的女人罢了,凭什么能嫁给他?
五年光阴,她已是婷婷少女,父亲身居高位,她名扬大周,本以为终能得到所愿,半路又出现了一块挡路石!
季芳菲死死盯着画上女子的侧脸,脸上狰狞的表情似要将她千刀万剐。
“蒋云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
季琼华被蔚唁送去了季夫人所在的京城一出偏僻的别院之内,由疾风和灵柩看护。
入夜
蔚唁独自一人坐在听雨院内,桌上摆着一副翡翠棋盘,黑白棋子零星的交错在棋盘之上,月色映衬下,宁静致远的意趣横生。
最后一子落下,蔚唁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紧盯着棋盘,久久未动,眼神深邃,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身上忽然一重,蔚唁猛地回过神来,扶手一摸,才发觉是一件披风,蔚唁并未转身,自顾自系上带子,淡然道:“怎么走路都没声音,你们武功高的人都喜欢这么吓人的吗?”
“怪也只能怪你习武不精。”楚轻狂可没给她面子,一句话堵了回去,蔚唁脸色一僵,转眼间他已坐在对面,三两下将棋盘上的棋子归位,速度倒是快。蔚唁扯了扯嘴,将黑棋递到他面前。“陪我下一局,看看你能不能赢我。”
蔚唁笑的很是自信,端着手正坐着,示意要他先下。楚轻狂也不客气,先落一子。
几个轮回下来,竟然是不分伯仲。
“多年不见,棋艺见长啊。”蔚唁落下一子,漫不经心道。素来缜密,蔚唁正巧瞥见对面楚轻狂听到她这话,手下落子的动作微微顿了顿,顺势一偏,落了个错位,蔚唁失笑,“你这让我也让我太明显了,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我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蔚唁嘟囔着,也下了个错位,摸了摸鼻尖。楚轻狂微微一怔,旋即冷嘲的笑了笑,是他矫情了,蔚唁与其他女子不同,他若真的放水,才让她心中不悦。
一局下来,二人打平。
蔚唁长睫微敛,淡淡笑了笑,“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小瞧你了。”
虽是如此说,蔚唁却觉得心口有些发闷,前世她二人博弈,蔚唁每一次都赢得相当轻松,蔚唁那是从小玩棋玩到大的人,自然是棋艺高超,而楚轻狂尽管天资聪颖,到底败在经验之上,输的一塌糊涂,二人前世纠缠就是自棋开始。
从次次战败再到现在能与她打成平手,之前还带了些放水的意思,他到底下了多少的功夫蔚唁不知。也不明白为何,她分明不是什么喜欢多想的人,此刻却莫名觉得,他如此钻研棋艺,为得不是打败她,而那淡淡的情绪,似乎是……思念?
蔚唁陷入沉默,心头思绪如一团乱麻难理,蔚唁突然发现,她一个办事果断之人,偏偏在遇上和他有关的事情时,一再犯难!难道是出于对前世的愧疚?
蔚唁悄悄瞥了一眼楚轻狂,默默点了点头,应该是**不离十了!
一盘棋打通了开头,也是时候进入正题。蔚唁还未开问,楚轻狂便开了口,“蔚孤最迟五日后到达京城,你可知道了?”
蔚唁缓缓点了点头,“知道,哥哥的家书昨日已经送到蔚府内了,朝堂上侯千寻已经开始提我哥哥的事情了吗?”
“没错,将军府已经建好,待蔚孤归来,加爵封赏一样都不会少。”楚轻狂缓缓说着,蔚唁拧了拧眉,打断道:“这些我都知道了,你不必重复一遍。”
“这还不止,你可知,侯千寻今日在朝堂之上,给你哥哥指了门婚事?”楚轻狂轻笑了一声,黑眸间却全无笑意,一字一句道:“而指婚之人,乃是工部尚书许常之女——许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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