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显然不太认同,又想要开口。
可皇帝却是打断了他的话:“藩王们刚刚抵京不久,若是此时贸然出手,藩王们同气连枝,驻守在京城之外的数万各地驻军就会立刻反扑。战火一起,京城危矣!更别说,还有五千越军也在城外,朕担心乌益会在其中浑水摸鱼。”
坤哑然,虽然心中不认同,可他却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就这样吧!即使瑞王发现了什么,可他若拿不出实际证据,朕也完全可以抵赖。咱们别轻举妄动,先静观其变吧。”皇帝沉声道。
“……是,属下遵命。”乾拱手道。
坤多少有些不甘心,兄弟的人头被当真礼物送来,他无论如何也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垂着眸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了头,以询问的语气问道:“那么陛下在乌益和司徒澈之间要做何抉择呢?拖延只能拖一时,总得送走了这两人,咱们才好转过头来对付瑞王。”
皇帝沉吟了片刻,忽而叹息一声,“其实朕并不想明着对瑞王动手,他若是无故死在京城,其他藩王很容易联系到朕的身上。若是能有个替罪羊……”
他话音未落,坤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属下有一提议,陛下或可试试。”
“噢?说来听听。”
坤向来冷硬的脸颊上难得显露出一丝激动:“陛下何不来个借刀杀人?若是成功,不仅除掉了瑞王,咱们身上还干干净净,绝不会有人怀疑到陛下的身上。”
皇帝怔了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惊喜道:“你倒是提醒朕了,明明有现成的刀,何必脏了朕的手?乌益既是一毛不拔,朕完全可以开出条件,让他以取瑞王性命来易司徒延。”
一旁,鲜有开口的乾有些愕然。
坤却又是出了声,附和了皇帝的想法:“乌益若是不愿破财,自然会尽力取瑞王性命。到时候,不论乌益成与不成,罪责都不在咱们这儿。”
皇帝一拍锦被,乐不可支:“此计可行!若是除去瑞王,倒也拔除了朕心中的一根刺!”
主从二人找到了一条明路,皆是欣喜。乾反应了一下,又领会到了另一层意思,便试探性地问道:“陛下若是决意用乌益的刀,便等同舍弃了司徒澈开出的四城九镇的条件。如此,陛下会不会觉得可惜?”
可惜自然是可惜的,但皇帝此时还是拎得清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四城九镇再是诱惑,但比起朕皇位的稳固,倒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得到皇帝的回复,乾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脸上隐隐露出了轻松笑意,便小小地拍了一下他的马屁:“陛下英明!”
坤一心想要瑞王的命,以慰藉兄弟在天之灵,这会儿便趁热打铁,提议道:“那么,陛下要宣乌益来觐见吗?”
皇帝思虑了一会儿,想到自己此时身体不适,便没有脑子一热。只道:“江裳华应该快到了,你二人不妨先料理好巽的后事。等明日……朕的气色好了一些,再宣乌益觐见吧。”
乌益是只老狐狸。若他此时见了皇帝,看他面色不好,难免会产生别的心思。
虽然皇帝已经决心利用乌益,但他也不会忘了防备。为君之道,不怕想得少了,最怕的是想的不够周到。一点点纰漏都可能会导致全盘崩溃,以皇帝的城府,自然会提前做好规避。
乾和坤领命,正要退下,皇帝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吩咐下去,让今日御书房和紫极殿当差的人管好自己的嘴巴。谁敢泄露半个字,朕要谁的命!”
“属下这就吩咐下去。”二人躬身,这便抱着那个装着巽大好头颅的箱子退下了。
他们走后,皇帝望着头顶上的幔帐,出神了许久,兀自露出了一道诡异的笑容……
江裳华来到紫极殿之时,查培已经等了很久了。一见到她,这位皇帝面前的红人好似见到了救星一般,激动不已:“江小姐!您可算是来了,快进殿为陛下看诊吧!”
“查公公,陛下怎么又病了。”江裳华无奈一叹。她最近进宫进得勤,就担心回头那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皇后娘娘又误会了。
查公公哪里知道这些,只觉得江裳华比太医院的太医更靠谱。皇帝但凡有个头晕脑热的,请她来就对了。
“陛下方才受到了惊吓,一下子昏了过去。您快别问了,进去看看陛下吧!”
江裳华无奈,被查培推着走进了紫极殿内。
皇帝正一个人抱着被子在发呆。他听到开门的声响,只不咸不淡地侧头瞥了她一眼:“你来啦,让朕一阵好等。”
“……陛下,我已经是最快速度赶来了。”江裳华无语。她又不是领着朝廷俸禄的太医,凭什么要她随叫随到?
进宫问诊几次,她一个铜板都没有得到,还容易得罪皇后娘娘,真是吃力不讨好。
皇帝感觉到她的些许怨气,便也不满道:“怎么?为朕效力不是身为臣子的你们应做的吗?”
“……”皇帝都这么理所当然了,江裳华还能说什么?
她也懒得多废话,和皇帝讲道理,这不是自讨没趣吗,明知道他认为自己就是天,就是道理。
见江裳华不吭声,皇帝才轻轻哼了一声,伸出手来配合江裳华诊脉。
她的素手搭在皇帝的腕上,仔细感受着皇帝脉搏跳动的规律,却发现他的脉搏躁动起伏,显然心绪不宁。她便压下了眉头,这才收回手。
“朕怎么样了。”皇帝追问道。
江裳华神色淡淡,浅声道:“陛下的是否受到了惊吓?否则脉搏断不会这般紊乱无章的。”
皇帝的眉眼意味深长,好半晌才点头承认道:“方才确实受到了惊吓。你不要追根究底,踏实替朕开药就是了。”
如此,江裳华便去到桌案上,执起狼毫写下一张药方。内容也无他,不过是普通的宁神汤而已。她吹了吹纸面上的墨迹,这才将药方交到了皇帝的手中。
“这是宁神汤的药方。陛下既然叫我别过问,显然是有自己的安排。药方交给陛下,陛下再拿给信任的人去煎药吧。”
皇帝睨了江裳华一眼:“你倒是很懂事。”
她只咧了咧嘴,“为臣子,少看少说多做,这才是保命之道。”
“这些都是江侍郎教导你的吗?”皇帝皮笑肉不笑的问,显得有些不怀好意。
江裳华一听,便不咸不淡地回答:“这还需要人教吗?这不是身为臣子该有的觉悟吗?陛下夸我懂事就对了,不用上升到我父亲身上。”
“……”皇帝也甚是无语,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打发了她。
江裳华福身行礼,退出了寝殿之后,查公公很快就围了上来:“江小姐,陛下的身体怎么样了?”
她如实道:“没有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好生休养几日,服几帖子药,要不了几天就能好了。”
“那真是太好了!”查培激动地握紧了双手。方才皇帝昏倒,真的差点吓死了他。陛下没事就好,否则以主仆关系来说,他恐怕要给皇帝殉葬了。
江裳华安慰道:“没事的。查公公照看好陛下,我这就出宫去了。”
“多谢江小姐。雪天路滑,江小姐注意脚下。”查培贴心地提醒了一句,对于给予他安全感的江裳华,就如救命恩人般尊敬。
她道了句谢,很快就出宫去了。
这一途倒是顺利,没有中途跳出个娘娘来刁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