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歌乃左相嫡女,又是相府唯一的女眷,被应邀参加青玄长公主的践行之礼亦是情理之中的。
南宫燕本是为探望堂兄南宫臣而来,因此今日二人只得空译出了小半段经书,便各自寻了掩护前往秋雁殿。
锦歌跟着一名绿衣小宫女前行,自那一日与芷兰姑姑碰面后,每日往来皆由芷兰姑姑提前安排好转接的人,相府前一日便会知晓第二日接送锦歌的宫女姓名和底细。锦歌琢磨着,芷兰姑姑不出面儿,多半是怕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至于爹爹防着谁,锦歌心中并拿不准。内宫险恶,或许,爹爹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锦歌这些日子一心忙着钻研经书,并无心它事。连行路时,脑海里还是思索着经文,直到小宫女将她引致殿内,锦歌这才发觉这大殿里竟是到了不少人。
今日宴请不比上次,因帝姬南宫燕身份特殊,今日到场的女眷皆为皇亲贵戚。
叫锦歌意外的是,除却一些皇族重臣家的女眷,这殿里竟还来了一些贵胄公子。
锦歌虽声名在外,却是极少参与这种聚会,因此这些人她几乎并不识得。
女眷们早已成双结对的坐好,见锦歌出现,纷纷停下交谈,朝这边看过来。尽管前一次宫宴,锦歌已露过脸,但因她这张脸着实张的普通了些,这些官妇们一时并未认得出。
今日出席的要么是官妇女眷,要么是贵胄公子,除却坐在南宫燕身边的南宫臣,她还真不认识这些人。
锦歌有些尴尬,瞧着这些命妇眸中的算计与漠视,她并不想冒然的与陌生面孔同座。锦歌有些尴尬地立在殿前,抬眸往另一边扫视,正巧撞见南宫臣眸中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在等她出丑一般。
不等锦歌回视,原先正与南宫臣说话的南宫燕却是察觉到堂兄的眼光,随之看过来,一见锦歌仿佛瞬间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思虑片刻,眸中迅速闪过一丝阴霾。
在场之人皆是人精,因着今日主角南宫燕这一瞪眼,莫说那些个命妇,就连男子一席都纷纷朝锦歌这边看过来,眸中有几分不明就里和好奇。
锦歌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局面,抿了抿唇,正打算抬脚朝女眷席走去,身旁突然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九郎,下月武试,只怕七王爷又能因伤逃过一劫了。”
“哼,不过二十板子……”
洛绎正说着话,倏地感到前面仿佛气场不对,不禁抬头看去。
锦歌与洛老九四目相对,不等锦歌有所反应,洛绎兀自调整了目光,径直进了大殿。
赤裸裸的忽视啊!
方才与他说话之人见了锦歌,面上凝滞片刻,便也随着洛绎进了大殿,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名宫装女子。
锦歌呆呆的看着这一行三人径直从她身旁路过,连声招呼都不打,心中有几分郁闷,转过脸,继续接受殿内一众人的目光洗礼。
锦歌瞧见方才进去的那名女子竟是坐在男子席,且仿佛与方才说话的男子很是相熟,二人坐在一张桌前。
锦歌脑海中愣了片刻,便抬脚进了殿。
当锦歌颇有气势直接坐在了自个身边儿时,洛绎正在与旁席之人说话,见对方颇震惊地盯着自己身后,洛绎无意间往后瞥了一眼。
这一眼,险些叫他眼珠子瞪出来。
这个死丫头居然敢坐在自己身边?
锦歌淡定地回视洛绎,眸中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
想着今日我并不太认识这些人,看在我俩同窗的份儿上,不如就凑合一晚上罢了?
洛绎正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得方才与他在殿外说话的男子调笑着问道:
“九郎,这位……莫非是……准弟媳?”
男子一言,叫洛绎身边不少公子纷纷笑着看过来,就连女眷那边,眼神也是一直未曾松懈。
洛绎面色一僵,正要开口,却听身边一道脆生生的嗓子道:
“我是他贱内,不知这位叔父如何称呼?”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片刻,满殿爆出笑声,在座不知是被那“贱内”一词,还是“叔父”一说逗的开怀大笑,就连南宫燕眸中都盛满笑意,偌大的秋雁殿,只留洛绎与说话男子面色铁青。
洛绎与安陵锋对视一眼,瞧着安陵锋特爱显摆的络腮胡,硬是将他这不满二十的人装扮的倒真有几分“叔父”的意思,不禁眼底也显出几分笑意来。
安陵锋哪里料到这胖丫头语出惊人,眼下这情形,叫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搁呀?偏偏九郎此刻一丝帮衬的心都没有,竟然也跟着起哄。
想到寻常女子,哪里会如此开口,安陵锋自然认定此女只怕就是楼相家的痴女了。想他洛家九郎亦是个命苦之人,竟被赐婚与这等女子,安陵锋如此一想,心中又有些释然了。
“帝后驾到——”
小太监尖细的嗓音打断了一时的欢愉。
“说说,都在高兴什么?也叫本宫乐一乐。”帝后身着繁缛的凤袍,在宫女的相扶下,带着三公主安陵若雅,眉眼带笑的入了场。
“帝后娘娘千岁!”
众人起身行礼。
“都坐吧,今日是本宫为南宫公主践行,大家高兴就成,日后也叫公主心中有个念想。”
帝后意有所指的一番话,叫众人听出了不同的意思。
大家谢了恩,这才落了座。
“都说说,方才为何事所乐?叫本宫甚远便听见满殿的笑声。”
帝后扫一眼在场众人,目光在锦歌与洛绎身上滞留了片刻,便划过众人,和煦地笑问。
“帝后娘娘,方才是楼相千金在拿肃亲王世子说笑,唤了世子一声叔父……”
南宫燕捏着锦帕,掩唇一笑。
那晚自己与楼相之事帝君帝后拿捏的紧,因此此事并未在宫中传开,眼下这满殿之人自然猜不出自己与这丫头曾有过当日尴尬。
但那一日之辱,叫南宫燕整整三日寝食难安,直到传出楼相断袖,却依旧不曾流传出自己当日与楼相的……
南宫燕乃堂堂青玄国唯一的帝姬,为了楼墨年一等就是三年,几时受过这等羞辱,心中自然是怨愤难平,只等着此次回去,定要在父王面前参他一本。
一国公主在他国受了奇耻大辱,自然全民激愤,等到他日大军逼境,她倒要看看,大夏要如何对子民交待!
南宫燕被仇恨迷了眼,哪里还顾得上南宫臣先前对她说过的话:此事蹊跷,待本王归国后再议。
他南宫臣不过是个亲王之子,若不是自己是个女儿身,何时轮得到他来执政?南宫燕心中恼恨,却丝毫不敢表露在面上,只将一切当作笑话一般说与帝后及众人听。
众人这才醒悟,原来这洛公子身边坐着的,竟是楼相家的小主啊!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这出口就是不一样啊……
锦歌虚心接受着众人投射而来或鄙夷或嘲讽的目光,面上依旧一副呆萌,忍不住欢喜地又瞅了洛绎两眼。叫外人看起来,颇有些不矜持的意思,一时鄙夷的目光更多了。
“这……楼小主倒是冤枉了世子……”帝后哪里料到锦歌如此一出,正不知道如何接话,却听的殿外的小太监尖声禀报道:
“承安亲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