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识回到府中,只一抬头便怔愣了,那一边刺目的红几乎快要让她眼盲。
“这是怎么回事?”花识随手拉住一个下人,问道。
那人疑惑又怜悯的望了她一眼,“公子要成亲了……就在您的……后一天。”
什么叫做讽刺,什么叫做心如刀绞,花识在这一刻尝了个尽。
她顾不得此刻的自己是如何疯魔的样子,连忙朝着书房跑去,门吱呀一声便被大力的推了开去,张口便道,“爹爹!为何?”
叶荀正在与人谈话,见到是她,摆着面孔朝那人挥了挥手。
等所有人退下去之后,他才正眼瞧她,“还有一个月你就嫁人了,乖乖的给我呆在府里。”
“那儒儒呢?为什么他也要成亲?”
“花识!”叶荀突然叫住她,那昔日明亮又睿智的眼睛里多了一些数不尽的沧桑,“他和你不同!他是皇子!是项帝最喜欢的儿子!你们是没有可能的!”
花识笑的凄惨,“没有可能?那你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却到现在……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叶荀怔愣了片刻,瞬间老泪纵横,“我的女儿啊~为父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忘记他?或许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们走的太近!”
花识踉跄的后退了一步,笑着,那一抹清泪滴落,地面上一道水花倏地绽放,“忘不掉啊~爹!如果世上真的有忘川,我或许还可以跳进去来个一了百了,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她紧紧的揪住胸前的衣服,脸上那抹凄美的笑容令人心碎,“我的心好疼,钻心的疼,爹!你让我和儒儒一起离开吧!我求你了~”
世上难以预料的事情很多,就像她不会早知今日突如其来的婚事,亦不知叶荀会狠得下心给她一记手刀。在她沉入黑暗之际,她看到的是叶荀那一双充满了苦楚的眼睛。
她躺在床上,感觉到四周有人在走动,耳边忽有有风声,忽有有麻雀拍翅的声音,似乎也有竹叶呼呼作响的声音,可是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听不真切。
她急迫的想要起来,但每到这个时候,一碗温热又苦涩的水就会灌进她的嘴里,不稍片刻便又会堕入黑暗之中。
不知躺了多久,只知在醒来时,她才发现她的神智还有些萎靡,就像痴儿一样不会思考,呆呆的坐在床上迷茫的看着四周。
身侧有位妇人在说话,“女儿啊,你别怪爹娘狠心,我们得罪不起皇室,帝有令我们不敢不从。这一痛过也就过去了,咱们放开点。”
花识缓慢的转过脑袋,迷茫的望着床边的人,像似不会说话,傻傻的看着。
妇人一见她这副模样慌了神,连忙朝着丈夫望去,“相公,女儿不会有事吧?”
男子皱了皱眉,应道,“军医已经看对了分量,这昏睡粉不多的话应该没事。”
“可是女儿怎么看上去不对劲啊?”妇人焦急着。
突然门外的管家匆忙的跑了进来,“相爷!太子来了!”
叶荀心间一突,走上前去,“快去相迎!”
片刻过后,一道浅黄色的身影出现在花识的门外,儒雅的外表再配合他温柔的笑颜,当真是迷倒一片老少。
“不知令千金现在身体如何了?”他说了这一句,捂着嘴咳嗽了几下,病容难以掩饰。
叶荀恭敬道,“劳烦太子殿下挂心了,现在醒过来了,已经无碍。”
项离步入房中,朝着床榻而来,状似无意的朝着花识的方向望去,入目的却是一副呆傻的样子,毫无生气。眉间狠狠一皱,倏地又平静了下来,笑颜一展,“看来的确没有什么大碍呢。”
“儒……儒……”
一声轻呢,让整个屋子都静了下来。
项离眼色一沉,面上却是不放一丝一毫,笑道,“看来令千金和叶将军的关系真是如民间所说的一样好呢。”
叶荀额间布满了冷汗,应道,“不敢不敢!”
送走了项离,众人这才得以片刻喘气之息。
向文洁见花识慢慢的闭上眼睛睡着了,帮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道,“我们也走吧。”
当屋子空下来的时候,床上的人儿骤然睁开眼睛,那明亮的眼中哪里还有一分的呆滞。
花识怔怔的望着床顶,料不到啊~实在是料不到,爹娘竟然给她下了昏睡药!
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刚才那是太子吧?难道真的过了一个月?花识倏地惨白了脸。
想到儒儒,她连忙起身下地,鞋也没穿便悄声来到他的房门前,轻轻的推开。可惜屋中漆黑一片,花识听不到那熟悉的呼吸声,便知他没有回来。
心中寒凉一片,思绪飞快的转着,儒儒自那日回来便再也没出现过,他是去了皇宫复命。难道……他被留在了皇宫?脚步刚动,脑海中却浮现出爹娘的脸,花识苦笑出声,第一次!她恨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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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花识坐于镜前,任着娘亲给自己上妆。
粉白黛黑,唇施芳泽。那朱红色的胭脂一点点的在她粉嫩的唇上晕染,梳妆镜前的那一套凤冠霞帔安静的放置着。
向文洁站在他的身后帮她梳着发鬓,不时地念叨着一些吉祥的话。
妆成,花识配合着穿戴上那一套凤冠霞帔。这一刻,她美得惊人。
嫁衣如血,红的刺眼,这也许是她这辈子的最后一次吧……
一个凉物塞入她的手中,“这个绿如意你一定要拿好。”向文洁在她耳边轻道。
花识乖巧的点了点头。
向文洁见她如此配合,欣慰的笑了。接着,她从桌子取来一盘点心,“花轿黄昏才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身后的丫鬟走了上来,“夫人,刚上完妆,胭脂会被吃掉的。”
向文洁抬起手阻止了她,“你们先下去吧。”
“是。”
“花识,你可怨我们?”
“不曾。”
向文洁顿了顿,“司儒……他明日成亲。”
“娘!”花识叫住她,“为了我,你今日能不说他吗?”
向文洁定了定,叹气,“为娘也不想再说什么了,但你一定要记住,皇家非寻常人家可比,万事……小心!”
她走后,房间便空了下来。
花识望着铜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勾起嘴角淡淡一笑。
风卷残云,落花流水。我非青梅,你非竹马,儒儒……我会出现,只是因为你在这里。
沉寂的房间内,花识独自坐着,忽然一阵脚步声自门外而起,不过片刻一阵谈话声便传来,“公子?”
花识手猛地一缩,整个人都在颤抖,但是她没有动作。
“嗯。”
“您是回来看小姐的?”
门外有片刻的停顿,“……嗯。”
“小姐一早便准备好了,就在房中。”
花识心如擂鼓,像是得了心律不齐之症,他会进来吗?
“花识……”背后那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沉默了良久,她才道,“你回来了,今日我便要嫁人哩!”花识背对着他扯着嘴笑的僵硬。
背后沉默着。
花识笑着笑着,突然眼中下起了雨,笑容变成了哭脸,“你为何现在才回来?!”她倏地站起身面对他。
但刹那间,她便僵在了原地,视线中是他含着歉意的脸,一股不详的预感在心头徘徊不去。
花识拉扯着嘴角,笑的僵硬,“儒儒……我们逃走好不好……”
“对不起!”
嘴角的弧度缓缓的落了下来,“你在说什么?”花识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对不起,花识,我骗了你……”
瞧瞧……这个人在说什么?她为何听不懂?还是老天真的快塌了?
“我需要皇位来帮我完成我的目标。”他直视着她,让她看清楚了他眼中的坚定。
“所以你以世界为棋,以相府为棋,以我……为棋?!可是你明明说过愿意为我袖手!愿意与我闲云野鹤!”
他又不说话了。
她骤然笑了,“我知道了,是他们逼你!是项帝逼你了!一定是这样!”
叶司儒瞧着她,慢慢的摇了摇头。
他笑,我便笑;他哀,我便哀;原以为我的一切他也会同放在心里,却原来都是妄想,“你有了你的一切,你得到了你的一切,当你看到这些用我换来的一切你是不是非常得意?!”说完随手操起一边的东西朝他砸去,一阵铺天盖地,这才知道她随手扔的竟然是瓜果。
花识红着眼一字一顿道,“你真狠!滚!”往日两个人的欢乐都是假的!虚伪!那些璀璨的时光只是对方刻意的操纵,还有什么比这种结局更让她心痛。
但是当他真的不顾一切的转身离开时,她心中唯一的一点侥幸也被抹杀,步子一迈,惶恐的朝着门边跑去,“儒儒……”
只是那人已经消失。
叶司儒!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相府外,叶司儒冷着的脸逐渐被笑容代替,嘴角的两个酒窝越发的明显,身侧一个黑影降落,低沉的声音随之而起,“看来很顺利。”
只见叶司儒的那张脸慢慢的变成了司文,“曲灵咒已下,她迟早会成为我们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宫戚云扯起嘴角冷笑,“可惜了一位美人,若是待她想起,恐怕也是诛心。”他顿了顿,“不过,谁让你是牵扯整个局面的人?!”
他透过那厚重的墙壁仿佛看到了那被绝望腐蚀的人,“有你,我便可以颠覆整个天下!”
花识抓着门框呆滞的望着地上一角,一滴鲜血随着她的嘴角滑落,粘稠的血液将那一身嫁衣彻底染红,落下一处斑驳。她双眼空洞,脑中一个声音瞬时响起,“你是墨桃,从小父母身亡孤苦无依,是被宫戚云所救的无辜少女,从此你将永远追随宫戚云,生死不离!”伴随着声响的是一堆陌生的记忆在脑海中呈现。
至此,谁也不知,那一身血色嫁衣从墙壁跳出,叶花识终将消失……
而曲灵咒开始发挥了作用,逐渐的迷惑心智,遗忘开始……
……
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局,一场攻心的局。
**
黄昏,当花轿来临的时候,太子才发现,他的新娘已经失踪。
与此同时,也有正急忙赶来的叶司儒。他脚下生风,面容急切,眼神紧紧的锁视着前方。
花识……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