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太监利索的跑到前方,尖着嗓子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嬷嬷在身侧细细的说着,看样子是在重复。墨桃四周一扫,发现其他嬷嬷也如此,原来秀女众多,外围还站着许多的百姓,如此庞大的人数,难免会有人听不见。
嬷嬷在她手中塞了一块牌子,叮嘱道,“接下来你就要去记名了,记住,这块牌子就是你的身份,人没了不碍事,这牌子绝不可以丢了,一定要仔细咯!”
对于她奇怪的言词,墨桃除了不屑只能点了点头。她翻出掌心中的牌子,上面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看来嬷嬷说的没错,如此郑重其事,必定有前车之鉴。
“我丢了如何?”
嬷嬷惊恐的张大了嘴,四下望了一眼,凑到她耳根子边,“那可是欺君,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儿!”
牌子没了,便相当于你报了名却没来,承诺皇帝有你的位置,人却消失了,此为欺君!只此一言,墨桃便可以肯定,皇家视人命如草芥,太重颜面!
墨桃跟着人流排成队,轮到她时,面前有两个人,一站一坐。一人接过她的牌子仔细的看了一番,那专注的模样就像要把凹槽里的脏东西也揪出来。
终于,“嗯,花菁华到了,记着!”墨桃见他拼命的揪着牌子,却连她正眼也不瞧一下。这厢他说了一句,另一个坐着的人连忙疾笔奋写。
一瞅一望,墨桃再一次肯定,向来什么样的主人便有什么样的奴才,有样学样。不知她这一去会不会见到的都是这样的人?
一个上午记名完毕,屋子里的秀女很多,满轧轧的一片,几乎占据了每一个空间,墨桃选了一个角落站着,但奇怪的是她的四周却空了一圈。
身侧是少女们的娇羞浅笑,偶有几个不谈话的也是因为从不出门而害羞。
周身有许多双眼睛望着她,神色不一,小声的窃窃私语,满以为她会不知道,却不知赤裸裸的眼神已经将她们出卖。
时间长了,便有人坐不住了,况且还饿着肚子。
等了许久终于来了一个穿着精致,约莫三十上下的宫女,她的眼神仿佛带了一把利剑,像似能看穿每个人的心思。
当她的视线落在墨桃的身上时,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只是一个照面她又瞥了开去。
墨桃淡然的扭过头,心中却在讶异,这种眼神她只在练武之人身上看见,但这个女人脚步沉重可见并没有武艺,只是那一双眼睛倒是不同寻常的渗人。宫中果然有许多奇人,她暗道。
那宫女手上拿着一块卷条,慢慢的打开,用一种清冷的语调说了出来,说词却是那些被淘汰的少女的名字。
有人哭,有人庆幸。见到如此场面,那宫女丝毫不觉讶异,只是一个调的陈述着。
一位秀女凑了过来,尖利的问着,“为何我没有被选中?”
她上下审视了一番,眼中冷淡,“你站姿流气,毫无端庄之态,项帝要得是秀女,可不是尔等轻浮之辈。”
墨桃下意识的朝着那名秀女望去,身材高挑,在同是女辈中的确显眼,她眉间微皱,双眼如火,一副欲要吃人的模样,乍一看确实性格不好。只是她感兴趣的却是这宫女的突然来到,看来暗中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无论何时都会将秀女们的一举一动都观在眼里,考究的不是某一项,而是每时每刻!
宫女如此毫不留情的言词,顿时让其与几个还想要争辩的秀女红了脸。
“奴婢带各位小姐先去用餐,然后再领各位去自己的住所。”她说的不卑不亢。
墨桃与其他秀女紧紧的跟上,不时的欣赏一下周围的景色,只是她眼尖,瞄见一个秀女偷偷摸摸的朝那宫女塞了把银子,那宫女不急不缓的往袖子里一塞,也没道谢,只是用眼睛刮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那秀女见状兴高采烈的掩着嘴轻笑,估计已在盘算美好的未来。
墨桃转开视线不在看她,只是眼中对那宫女的期待少了。
皇宫很大,这一来一去便是半天的时间,等到她寻到住所的时候已经快要天黑。
忽然身后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墨桃装作不知,背对着她。
“花小姐。”
墨桃转过身看着她,朝她点了点头。来人正是那名不苟言笑的宫女。
她走进她,轻笑着。
墨桃盯了她脸上的笑容一会儿,率先道,“你有事?”
她领着她朝前走去,直到一座稍显精美的屋子出现在眼前,墨桃顿住步子看着她,这件屋子恐怕是秀女中最好的了吧,心中已经料到她是何意,“多谢好意。”
此刻的她已经没有了那严肃的表情,眼中带了点逢迎,“小姐唤我陈梓就好。”
“你如何知道我以后就一定会做人上人?”
“因为奴婢曾是一位娘娘的婢女,她红极一时,奴婢有幸在她手下生存,而您的气质和她如出一辙。”
墨桃眼色沉了沉,“我虽然来宫中不过一日,但也知道主子的事下人连谈论都是罪过,你今日所言,我会忘得一干二净,你且下去吧。”
陈梓脸色瞬间苍白,目中闪过一道阴翳,不甘心的福了福,“小姐教训的是!”
墨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好笑,她看上去很像软柿子么?妄想在她身上下套子,白搭!
墨桃进了屋子,忽然听见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心中一凛,望去,瞳孔倏地一缩,“门主。”
“项帝会在戌时路过千华池,届时你记得过去。”
千华池就在她正门不远处,一刻钟便能到。墨桃手握成拳,克制住内心的奔腾,“是!”
宫戚云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难道多了句嘴,“你想问什么?”
墨桃启了启唇,“门主是知道我长得像宫中的某位娘娘,所以才让我来的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你不肯?”他声音骤然间冰凉。
墨桃扑通跪在地上,“墨桃不敢。”
“你照做就好,其他的不要多问。”
门主走了,一起走的还有她的心,只是她知道,如果有一天他愿意转身,哪怕只是一眼,她便是死……也瞑目了。
戌时。项帝照旧在千华池散步,忽然闻见一阵花香,脚步慢了下来,问着身后的太监道,“你可有闻到什么味道?”
那太监抬起头嗅了嗅,惊道,“回陛下,这是……桃花香!”
项帝疑惑的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可孤记得,这千华池周围并没有栽种桃花呀?!”
皇宫的树木很少,就是为了防止刺客的藏身,虽然这里不是他的管辖,但也是他分内之事,太监白了脸色,“奴才这就让人把它移走。”
项帝拦住他,“诶~你的脾气怎的还是如此暴躁,这夜间的桃花香并不是特别难闻,孤倒是有兴趣赏一赏呢。”
太监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应了一声,“陛下说的是。”
走了半圈,结果连颗桃树的影子也未见着,太监脸色愈加苍白。
微风不过徐徐,缠绕着人的发丝飞舞。月亮不是陡圆,倒映在池中发出清亮。亭子不是很华丽,只是其中贪睡的少女甚是吸人眼目。
太监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项帝,不敢说话,心中却是知道,这恐怕又是一场旖旎的开篇。
脚步轻而浅的踏在石阶上,一步一步,轻轻的缓缓的。
视线中是少女纤细的背影,墨黑般的发好似上等的绸缎泛着光十分柔滑。鼻尖轻嗅着,项帝眼神始终注视着少女,心中暗叹,桃花的香味定就是从这位女子的身上传出来的吧。
如此一想,项帝对她的兴趣愈加浓厚。
项帝绕过石桌来到她的正面,忽然瞳孔紧缩,犹如见到了鬼神!
太监就站在亭子外,虽然低着头,但余光始终跟随着项帝,他也是个老人了,陡然间见项帝这幅模样心中警铃大作,轻声道,“陛下。”
项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言,“你过来。”
太监闻此,连忙小碎步跑了过去。他虽然疑惑陛下的表情,但在触及那张沉睡的脸时,心中仍然抑制不住诧异。
“看来你也认出了,明天……不!今天晚上孤就要这个秀女的资料,完完整整的!”他之所以能一眼瞧出墨桃是秀女的身份,原因不过那身衣裳,秀女们的衣裳都是相同的。
太监记下了她的模样,低下脑袋应了一声。
项帝临走时紧紧的盯了她一眼,这才离去。
听着脚步声逐渐走远,趴在石桌上的人儿悠悠转醒。
墨桃直起身,默然的看着前方,朝着项帝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伸出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良久。
**
华炎殿上,一共七排秀女,每排五人。逶迤拖地粉红色纱裙,一根白色玉簪斜插在发鬓上,耳廓间垂着一竖长发,轻飘飘的勾人魂魄。
只是片刻,这殿上便飘满了一阵香风。
坐在首座上的是位年过半百的宫装妇人,她眉目间自带着一股威慑之力,不容小觑。
四周用一排排竹帘相隔,外间瞧不清,可是里面却瞧得清清楚楚。
墨桃跟随着众位秀女中间,迈着小步子做尽了姿态。
“太后,秀女们到了。”
太后点了点头,眉间一皱,“这已经是第六波了,可千万别再向前面那几个一样,差点让哀家的眼睛都伤着了。”
秀女们垂着脑袋,脸色惨白,由太后一句话便知前面的几位秀女都不尽她意,若是换了她们……也不知能不能过……
忽然殿外一阵呼应声传了过来,“皇上驾到!”
太后皱着的眉更紧了,又在顷刻间化去,她摆起笑脸,等待着项帝的出现。
“平身!”
墨桃小心的侧过头望去,心叹,那次是在晚上,所以没有看清他的脸。现在所见,饶是他年龄已近不惑,可那张脸一眼瞧去却不会让人记住岁月的痕迹,反而是被他偶尔间透出的气势所吸引。
不可否认,这位争议颇大且充满传奇性的项帝,实乃真龙天子。那一双眼寒光四射,深不见底,眉宇间有着尊贵和傲气,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霸道强劲之气。如他这般却是阳刚型的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