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记得,那一日正是三月天,春光明媚,春风拂面,那是一年里最好的天气。
温暖和煦的阳光落满她的小脸,她的笑容明媚灿烂如头顶上的樱花,他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唯独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她的笑容。
那是世界上最好看最灿烂的笑容,好像能温暖整个世界。
可是,那又怎样呢?
拥有能温暖整个世界的笑容的她,却让他的家人坠入深渊。
他在恨她怨她怪她的同时,也在恨自己。
如果他没有答应这桩亲事,也许沈家就不会搅入顾家的图谋里,爸妈也不会死。
他恨她,更恨自己。
沈御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林岚影,心中的滋味很复杂。
她明明是罪魁祸首,可是却一点都不在意。
感觉到沈御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林岚影慢慢睁开眼睛,“你到底要看我看到啥时候?”
“直到你死的那一天。”
林岚影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那你什么时候让我死?”
“我不知道,也许明天,也许一直留着你的命。”
林岚影冷冷一笑,不再言语,沈御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突然问道,“你好像很不怕死?甚至可以说,你压根没多少求生的欲望,这不像你。”
林岚影心中咯噔一下,脸上什么都不敢表露出来,她平静的说道,“你又不了解我,怎知真实的我是什么样。”
“谁说我不了解你,我那时候天天往秦家跑……”
“你了解的只是五岁以前的我!人是会变的,已经过了十五年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性格是不会变的!”
沈御断然下了结论,林岚影目光闪了闪,不再言语。
她感觉沈御貌似起了一点疑心,她怕多说多错。
“我记忆中的宛宛,性格倔强,不服输,乐观向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对未来充满希望和憧憬,她不应该像你这样悲观,冷漠……”
林岚影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她还是不小心暴露了她的本性了吗?
林岚影心中飞快想着对策,想要打消沈御的猜疑,她冷笑道,“我是秦夏,我不是你的宛宛!”
“你就是宛宛!”
“秦宛已经死了!从离开北方的那一天,秦宛就已经死了,住在S城十五年的人,是秦夏!”
沈御狐疑的盯着她,但他也没往替身的方向去想,他只是觉得秦夏似乎变了很多。
“人人都会变,你不也变了吗?为什么你可以变,我就不能?”
林岚影的质问,让沈御沉默了。
的确,他也变了。
见他沉默,林岚影暗中松了口气。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沈御不再开口,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了梦乡,林岚影绷紧的情绪渐渐放松,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后,沈御缓缓睁开眼睛,默默的看了她许久。
这个寂静的深夜,他想起过去很多往事,他想起秦家刚倒的时候,他央求过妈妈把宛宛接来沈家养,可一向温柔可亲的妈妈,声色俱厉的拒绝了。
后来,秦太太自杀了,妈妈一个人在房间里默默流泪,他想再跟妈妈说把宛宛接过来,可是,看妈妈那么伤心,他不敢开口,怕再惹妈妈生气。
后来才知道,秦太太自杀之前,宛宛就失踪了,就连顾家也找不到她,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爸妈死后,忠叔带着他们姐弟俩往南逃,最后躲在西市。
还好,爸爸喜欢收藏古籍字画,几乎将沈家能动用的钱都拿来收藏了,北方家族向来看不起南方,觉得南方的家族过于文弱,爸爸的这个爱好在重武轻文的北方,是会被人嘲笑的。
因此,爸爸小心翼翼的藏好了这个爱好,没什么人知道,爸爸收藏了多少好东西,也无人知道,忠叔把那些东西全带了过来,这也成了他振兴家业的资本。
成年后,忠叔正式将所有产业都交给他打理,他建立了御庭轩酒店,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笼络了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的很多看似不起眼,实则很重要的人。
这些人,为他带来源源不断的利益,只要一个很小很微不足道的消息,就能让他洞悉先机,抢占资源,赚来大量的金钱。
北有顾家,南有霍崇。
顾家靠巧取豪夺,吞并其他家族的利益,霍崇靠拼死奋斗,一刀一枪的打下天下。
这些都是蛮夫的做法,没什么了不起的。
唯有他,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不费一刀一枪,就织造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将人安插在各个角落。
只要一收网,这天下都是他的,顾家和霍崇又算得了什么?
沈御看着角落里已经睡着了的林岚影,想起那时候,他才九岁,顾家的那位大少爷,宛宛的舅舅,笑眯眯的对他说,“我们家宛宛,金尊玉贵的,很难养的,你要是答应娶她,以后会很辛苦!”
“我不怕辛苦!”
他记得他举起拳头,大声保证,生怕这位未来的舅舅不相信他的话,“我会赚很多很多的钱的!我会成为最厉害的人!宛宛想要什么,我都给她!”
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天真幼稚得可笑!
他会成为最厉害的人,可那又如何?
沈御苦涩的笑了笑,慢慢闭上眼睛,也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天色刚亮,金屋的所有人就开始忙碌。
今天可是大日子,一大早,洛风就打电话给各部门的负责人,要求他们一定要让金屋焕然一新。
于是,天色刚亮,负责花园的园丁,负责厨房的厨师,还有其他各类佣人,通通爬起来干活。
霍崇醒来时,感觉怀里空空的,他一个激灵,立即清醒过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霍崇慌了,大声喊道,“老婆,老婆!”
秦夏从洗漱间走了出来,手上还拎着牙刷,满嘴泡沫,白了他一眼,“喊什么?我在呢!”
“我以为你丢了。”
霍崇讪讪的说道,秦夏有些无语,“我在金屋住过那么久,又不会迷路,能丢哪去?”
“万一有人冲进来把你抢走呢?”
霍崇忧心忡忡的说道,秦夏更无语了,“金屋防备这么森严,如果有人闯进来,你会不知道吗?行了,你别一天到晚杞人忧天了!”
秦夏说着,转身进了洗漱间,继续刷牙洗脸。
霍崇完全清醒之后,也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以金屋的防卫,少说也得一个营的人才能轰开城堡的大门。
而且,一旦打起来,动静一定很大,他怎么可能半点听不见?
都怪下面的人还没查到沈御的下落,不把沈御抓到,他这颗心就完全没办法落回胸腔里。
洗漱过后,秦夏推着霍崇去了一楼的餐厅,张文浩和洛风已经在等着了。
洛风也是坐的轮椅,后面站着一个高大威武的黑衣男人,看起来像是保镖。
佣人将早餐端了上来,摆满了一桌子。
“把那个摆过来,我老婆爱吃!”
“那个也摆过来,我老婆也爱吃!”
“还有那个……”
“这个……”
当洛风的筷子刚碰到一块宫廷桂花糕,整个碟子就被佣人端走了,洛风终于忍不住抱怨道,“总裁,秦小姐一个人吃得了那么多吗?”
“吃不了也得摆着,让我老婆先挑!”
洛风终于发飙,怒气冲冲的扔了筷子,“总裁你欺人太甚,我不吃了!”
“那最好了,把他前面那碟马蹄糕也端过来……”
洛风死死的抓住碟子的一边就是不撒手,和佣人搞起了拉锯战,秦夏看情况不对,刚想开口,霍崇暗中朝她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