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好了夜雪的眼睛,王路在临剑门里的待遇比之前好了很多,不少师兄弟前来求医问药。
不过这回他多了一个新外号:“瘸子四。”这外号虽然不是王岚取的,但是一听到瘸子四这三个字,王岚脸上比抽了几巴掌还难受。
四年筑基不了也就罢了,这回还瘸了。
几位堂主建议将王路遣送下山,毕竟再在山上待着只是浪费粮食罢了。
明玉堂主反对,王路害的夜雪瞎了三年,可现在治好了夜雪,她的心里对王路多少有些感很深。为了这个得力手下,鲁春堂主才提出反对。
天剑门来的四位师伯自然全部反对,因为王路是他们最得意的弟子,在他们眼里王路是真正的天才。
这个提议就此作罢。
刘掌门想,再不济王路也能做个门内医生,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非议,王路听惯了。
从师兄弟到门内长辈,有几个没说过的。虽然扎心刺耳,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每个人嘲讽王路的时候,王路都会傻笑。大家以为他习惯了嘲讽,其实他只是深深的压在了心底,就跟师父的死一样。
“黄师伯。弟子王路求见。”
黄悦淇是个高冷的女人,高冷了大半辈子。
前些年因为入门弟子的质量连年下降,天剑门的高层决定,从资金到人力加强各个附属门派的实力。黄悦淇便是那时候主动申请来临剑门教艺仪的。
年轻时候,黄悦淇是天剑门出了名的美女。追求者一大堆,但她天性高冷,从不正眼瞧那些追求的人。
哪有少女不怀春?
黄悦淇心中一直在暗恋着自己的大师兄林海。林海虽然修为不高,但是精通琴棋书画。
为了追赶大师兄的脚步,黄悦淇也成了门里数一数二的才女。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两人结为侠侣之后非常幸福。
可惜好景不长。林海在一次除妖中受了重伤,回天剑门没几天便死了。
黄悦淇发誓永不再嫁,可那些狂蜂浪蝶群追不舍。
守寡多年之后,听说有去附属门派的机会,黄悦淇第一个报了名。
她想早早的远离是非之地,安安静静的度过余生。
在黄悦淇心中一直有一个梦想,完善大师兄的七音乐理,并且将它发扬光大。
圣律大陆主流的乐理是五脏合五音论。即:宫、商、角、徵、羽五音。
脾应宫,其声漫而缓;肺应商,其声促以清;肝应角,其声呼以长;心应徵,其声雄以明;肾应羽,其声沉以细,此为五脏正音。
林海认为五音过于单调,乐是拟天之声,律是世间至理,五音之外当还有两音。但是这个理论没有完善,林海就英年早逝,留下的只有黄悦淇的眼泪和一把七音琴。
王路是黄悦淇见过最为聪慧的人,在王路身上她看到了些许大师兄的身影,所以对于王路的教导她从来都不遗余力。
此刻王路拄着拐,恭敬的站在黄悦淇的门外。
里面有美妙的乐音传出,是一些师弟师妹们正在学习七音琴。
“进来吧。”
王路半踮着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支排箫。
“黄师伯,弟子根据黄师伯的乐理:徵降半音为变徵,宫降半音作变宫当为雅乐之基,做了一支七音排箫。”王路低头将排箫双手呈上。
岁月不饶人,黄悦淇美艳的脸上,生出了很多皱纹,她皱着眉头接过王路的排箫。
“这排箫真的能奏出七音?”
“有一个音的音准还不太对,所以拿过来让黄师伯矫正一下。”
黄悦淇横过排箫,吹奏了一段简单的旋律,眉头的皱纹舒展开来。“真的是七音排萧!”
“黄师伯总感叹七音琴乐音单一,没有相配的乐器,无法完整演奏。所以弟子冒昧,尝试着做了一支七音排箫。”
黄悦淇欣喜的站起身,像个少女一样跑到香案前,拿出了六支香:“王路,你过来!给你林师伯上柱香。”
王路点点头,走了过去,香案后是林海的画像。
“师兄,你泉下有知。王路终于做出了一支七音排箫。你一生的心血终于可以展现给世人了。”黄悦淇喜极而泣,对着画像三拜,王路也跟着拜了三下。
“王路,你过来!”黄悦淇从书架暗格中拿出一个卷轴。“师伯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黄悦淇把卷轴在桌子上展开,练琴的师弟师妹们停下围了过来。
“这是?”王路看着卷轴,惊喜万分。“黄师伯,世间竟有如此天籁吗?师伯这曲子叫什么?”
黄悦淇笑着擦去眼中的泪:“这是我师兄林海一生心血所谱的曲谱,需琴萧合奏。可惜师兄他没能为此曲谱命名就走了。”
黄悦淇忍了忍眼泪继续说道:“师兄说这首曲子当由心意相通之人合奏,才能展现全部的神韵。如今你既然做出了七音排箫,我便将此曲谱送你,等你找到心仪的人和她一起合奏之时,不要忘了让师伯也听听。”
“师伯,你要将曲谱送我?”王路一脸的惊讶,他知道这应该是黄师伯一生最为钟爱的东西。
“你既然做出了七音排箫,那么这曲谱只有你才配拥有。师伯老了,师兄去后再无心意相通之人,这曲谱留在我这里就废了,你拿去吧。”说着,黄悦淇左手二指撑着额头,显出无限的落寞。
王路不再说话,默默的卷起了卷轴。
失去挚爱的人,为了完成深爱的人的遗志坚强的活下去,这种感觉王路懂。
王路卷好卷轴,对着黄师伯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准备离去。
“王路,慢!”黄悦淇看到王路要走,着急喊道。
王路恭敬的站在原地。
“王路,再让我看一眼曲谱吧。”两行泪化掉了黄悦淇脸上的胭脂,如同水墨匀开画上的荷花。
王路心中莫名的感动,这就是爱吧。
黄悦淇轻轻接过卷轴,小心翼翼的贴在脸上。
笑着,哭着,终于忍不住,再也不顾身份泪奔。她紧紧的抱住卷轴瘫倒在椅子上:“师兄,师兄,你怎么走的那么早。你叫淇儿一个人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