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杨应了一声,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走吧,去吃饭,一会……”
程杨的话还没完就被工友打断了,“雨宁,你朋友找你。”
张雨宁回了一声知道了,转过头对程杨说,“你先去吃饭吧,我一会过去。”
“那行,你快点,我帮你把饭打好!”
张雨宁嗯了一声,过去看看是谁,但绝对没有想到会是任熙远。在汽修间稍为漫长的走廊上,尽头的那个人轻易地聚拢了所有的目光。
张雨宁放慢脚步缓缓靠近,好像快一点,就会将面前的幻像破碎。
任熙远把车开到了宿舍楼下,下车靠着车门往她那边看,见张雨宁出来了,笑容缓缓展开,如同太阳,整个人带着一种让人着迷的光彩,锐利的,明亮的。
很多时候,这个人都是一个发光点,虽然在这个与其身份格格不入的地方,却又显示出一种异样的和谐,让人觉得疑惑的同时赞叹。
张雨宁有些开心,但更多的是惊讶,“怎麽有空过来?”
任熙远直起身,眼角微挑,“忙完了,过来看看你。吃饭没有?”
“还没呢,刚刚打算去吃。”
“那就好,”任熙远说着,从副驾驶座上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食盒,木雕的精致纹理似乎在诉说着它的与众不同和非凡的价值,“顺便陪我一起吃吧。”
“那我不客气了。”张雨宁瞥了周边的人一眼,正考虑要带他去哪里吃。去饭堂肯定是不适合的,那里人多,而且任熙远跟厂里的很多人都算是认识的,她不想被人审问。
“有地方坐吗?”
“不介意的话,上我宿舍吧!”
“我介意什么?”任熙远不喜欢在吵杂的环境吃东西,就怕张雨宁带他去食堂。
张雨宁提到过她住的是单人宿舍,任熙远进去的时候微微一笑。这个宿舍面积不大,一边放了一张单人床,床上除了被子枕头就没别的了,被子还叠得很整齐。
床边有一个衣柜,对面一张书桌,上边就一些书和一些纸,摆的很好,看起来整个宿舍很干净。
张雨宁这种干净的生活习惯似乎渗入了骨血,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能维持自己生活的空间符合自己的要求,东西不多,摆设整洁,朴素中,带着点,空寂!
“我还真发现你住的地方都跟你这人似的。”任熙远把食盒在书桌上放了下来,笑着看张雨宁。
“我怎么了?”张雨宁到阳台洗了手,问。
“很干净!”又有点冷。
“谢谢欣赏!”张雨宁微笑地说着,抽了几张纸巾擦手。
任熙远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捏了张雨宁的脸一把,“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还有这一面。”
“快去洗手你!”任熙远的动作过于亲昵,张雨宁有点不自在。但如同对待一样你以前从未见过却心生依恋的东西。当这个东西表现出对你的喜爱,除了开始的时候微微有些不自在,你不会有厌恶的感觉。
任熙远洗完手在张雨宁旁边坐了下来,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拿到一半停住了手,说了一声差点忘了就下了楼。
张雨宁莫名其妙地看他走了出去,回神把东西全部从食盒里拿了出来,四个菜,一道甜点,一盒饭。
因为保暖的原因,菜还冒着热气,现在这场面,再来一个汤就真的是完美了,哪知道任熙远回来的时候,手里还真的拿了一个保温瓶。
“这,不会是汤吧?”
“怎么知道的?”任熙远说着拧开了瓶盖,主动给张雨宁倒了一碗,一股香味随即飘了出来,弥漫了不大的空间,像莫名的情愫在空期间流转,“喝喝看。”
张雨宁喝了一口,很熟悉的味道,像是味蕾记住了那种味道,浓郁的,馥郁的,而眼前的这一个,除却淡了香味,还带了属于一个人的气息,“上次医院喝的那个?”
任熙远点头,“你不是说好喝吗?我熬了很久了。”
“你熬的?”
任熙远抿了一口汤,帅气的脸上划过一丝赞叹,好像在称赞自己的厨艺有多高超,回答之中也带着笑意,“第一次,可能不怎么好喝,你迁就着点吧。”
但是这对任熙远来说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让张雨宁愣了很久,好像当初她会记住那种味道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好喝,而是这个男人答应过会给她褒。于是记忆促使味蕾铭记那种感觉,然后当承诺兑现,就把这份感动篆刻于心。
喝下去的汤水像是全部汇进了胸口,带着热度,把心脏融化。这个男人似乎记住了所有她无意中说过的话,然后坦坦荡荡地把他能给的给你,近乎无所求。
但张雨宁又开始觉得,任熙远是故意的,他并非想象中那么无所求,只是单纯地想对你好。
这个世界没有免费的午餐,就像没有一个男人会毫无理由地对另一个女人好。亲人之间的骨血相连,恋人之间的爱恨缠绵,朋友之间的相互扶持,都有一个链接的纽带在。
她和任熙远,只能说是朋友,还不算亲密。但举动却超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于是张雨宁看着任熙远,笑着问,“你想要在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任熙远没想到张雨宁会问的那么直接,但仍没有惊愕的表情,自然得如同她在问你吃饭没有,而后他回答吃了或者没吃,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不自在,“不知道,但我觉得我想这么对你。”
张雨宁思考着,慢慢地收敛笑容,平静地看着他,然后低下头没有再问,如同夏日午后的太阳,在瞬间被乌云遮掩,然后一片天昏地暗,寂静荒芜。
任熙远像是午后树荫下乘凉的人,轻闭双眼,透过浓绿的人树冠感受着阳光的变化,于是在张雨宁笑容尽敛的一瞬间,他缓缓睁开双眼,对上一眼的沉郁。
然后是天地之间默契的沉默,如同一场耐力的较量!
良久!
任熙远像一个耐力不足的人手举白旗,认真而沉稳的问题透过充满磁性的嗓音说出:“雨宁,我可以追你吗?”
其实他这么问也是白问,追求一个人是自己的权利,根本不用询问被追求者的意见。他这么说,更倾向于对张雨宁说,我想追你,让你成为我的女人。那样,所做的举动就可以解释了。那句不知道,接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张雨宁无所谓开不开心,因为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
她对任熙远无疑是动心了的,但动心的原因是什么呢?喜欢?爱?还是一种对温暖的渴求,她解释不了。当一个人对一样东西渴求的理由变得模糊,那她就会变得犹豫不决。
而同时,张雨宁很清楚,任熙远哪怕再好,也不会属于自己。
在张雨宁读高中的县城有一个规模很小的博物馆,那个布满陈旧气息的空间的最里头有一个精致的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青瓷。
每次到那里,张雨宁就会看着它度过在那个空间的每一秒,如同一个信徒膜拜着自己的信仰,她为它的美所动容,但她与它之间,始终隔着那一层薄薄的玻璃。
于是,它永远不会属于她。
而任熙远,就像是那只青瓷。这种像局外人看戏洞悉剧情的感觉,无奈得让人近乎焦虑。
沉默的气氛被过来送饭的程杨打断,如同凝固的空气因为利物划过而变得破碎,差点窒息的人趁机找到了呼吸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