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
山高林密,鸟鸣涧幽。
陡峭险峻的丹崖耸立云巅,四下望去,如龙如烟的云海聚散不定,而呼啸的山风也吹动得枝干虬劲的苍松摇摆左右。
但见一座红柱青瓦的凉亭上。
八位打扮不一、有老有少的仙人或站或坐,叙着话。
汉钟离手捋颌下三缕灰白胡须,正色说道:“诸位道友,事情紧急,却是不能再行耽搁了。”
纯阳真人一袭素白道袍,身材挺拔,风采俊逸的面容之上,剑眉斜飞入鬓,星目熠熠有神。
他的身后背着一柄剑鞘古拙的火龙剑,这时,闻听汉钟离之言,面色不禁肃然了许多,凛声说道:“事不宜迟,我等这就去蓬莱采药。”
二仙既已言定,其他几仙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八仙不再耽搁,便是架起一团祥云向东海飞去。
待到八位人教仙人离去,丹崖一角灵光乍现,通玄真人和洞灵真人现出苍老的身形。
洞灵真人金仙巅峰道行,手持一册古老的竹简,其上蝌蚪金文密密麻麻,正是其人一生所学‘洞灵真经’。
他看着东方天际,目光凝重地说道:“方才贫道卜了一卦,似乎…”
通玄真人身穿一袭麻衣道袍,满头灰白相间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挽起的道髻则是被一根青玉簪紧紧簪住,他脚下踏着一双芒鞋,给人山野逸士之感。
闻言,饶有意味地笑着问道:“道友卜算得如何?”
“说来惭愧,天机一片混沌,测算喑哑无声,贫道竟不得窥其一二。”
洞灵真人目光凝滞,喟叹道。
“道友勿忧也,不说那纯阳真人已然证道不朽,纵是当真有着一二不测,你我也是可以出手的。”
通玄真人目光闪烁,飒然一笑。
洞灵真人眉头深锁,叹道:“但愿他们一切顺利吧。”
二人受得文始真人的相托,亲自为八仙护道,这护道之意自然是能不出手尽量不出手。
通玄真人轻笑一声,一双幽邃的目光明晦不定。
他却是没有告诉洞灵真人一个鲜为人知的消息,文始真人同样和华阳真人去信,让华阳真人这位金仙也在暗中护持八仙。
当然,若非八仙陷于死境的劫难,他们也不会出手就是。
出手则平添变数!
……
……
东海之上,晴空万里。
丝丝缕缕的微风吹过海面,白色雾气缓缓散去,却是一个风平浪静的天气。
云头之上。
汉钟离如婴儿红润的脸膛上露出一丝矜持的笑意,温厚的大手中握着的芭蕉扇,遥指东海方向,慨然说道:“诸位道友且看,连老天也感念苍生之苦,于我等一些便利。”
几仙闻言,齐齐点头称是。
东海近陆之地尚好,而大洋深处素来危险莫测,一些险恶之地元磁之力混乱无序。
古往今来,不乏一些时运不济,道行不深的仙人误入其中,全身法力尽失,溺水而亡的。
曹国舅一身蓝底、红日白鹤官袍,儒雅的面容一片和善之气。
他收回眺望目光,感慨道:“我在凡间之时,就听说过蓬莱仙山之上钟天地毓秀的奇花异草甚多,每年都有一些渔民慕名寻找蓬莱采药者,可惜蓬莱仙踪渺渺,都是不得其门而入。”
蓝采和眉宇清秀,唇红齿白,他身穿一袭蓝衫,迎风而立,神朗气清。
闻听曹国舅之言,蓝采和清声说道:“曹道友有所不知,蓬莱仙山隐藏在仙阵之中,东海沿岸渔民所见,不过海市蜃楼罢了。”
远处的韩湘子一身云纹长衫,海风吹来,广袖飘飘,潇洒飘逸不似凡尘中人。
他手持一管洞箫,看着不远之处神色冷如冰霜、默然而立的何仙姑,清声说道:“何道友在想什么?”
何仙姑容颜清冷,眉眼间一股抑郁之气不散,樱唇翕动片刻,终究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何仙姑的心中却是浮现起一幕幕当年东海蓬莱,他们几人截杀那个人的情形。
那一天,天气似乎也是这么晴朗,是傍晚还是清晨来着?
她已经记不清了…
八仙说笑着就是浮掠过海面,一行行白色海鸥飞过大海。
“诸位道友,我等从东海飞到蓬莱,路途迢迢,路上无聊的紧,何不施展一番手段,比个高低。”
蓝采和一时兴起,笑着提议道。
铁拐李眉宇间带着一股傲然之气,胳膊之下拄着一柄铁拐灵宝,点了点头,说道:“贫道正有此意。”
八仙之中,就数铁拐李资格最老,但此人蹉跎如此多年,连曹国舅蓝采和这些后来者的修为都和他一般无二,若说没有争胜之心,也是不可能的。
吕洞宾朗声笑道:“几位道友此言大善。”
“不过…”
说到此处,面色一沉,目光遥遥看向远处,冷笑道:“先料理了几个杂鱼才是。”
吕岩目光陡然射出凌厉杀机,冷哂说道:“汝等不识天时,也敢阻拦我等的去路?”
“吟…”
火龙剑搅动风雨,一剑遥遥斩出。
飞剑刺入虚空,一道血线倏然变大,化作血泉。
声声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地响起在百里之外,却是八仙一路而来结下的仇敌。
竟然还未到得八仙面前,就被纯阳真人一柄火龙剑斩杀殆尽!
金仙之威,恐怖如斯!
“好了,我等继续道。”纯阳真人风轻云淡地说道。
同时伸手朝虚空一招,火龙剑归得剑鞘,股股刺鼻的血腥之气,在周围弥漫。
不过,除却曹国舅面色一白外,其余几仙皆是面色如常。
汉钟离朗声笑道:“那贫道就先行一步了。”
手中青色的芭蕉扇倏然祭出,宝光垂落,化作一面青碧莹莹的小舟,汉钟离跳将上去,负手而立。
一道青色毫光倏而化线,却是沿着海面向蓬莱遁去。
篮彩和也不甘示弱,掌中快板灵宝腾跃而出,脚踏其上,紧随其后。
曹国舅眸光微动,淡淡一笑,双手合抱的象牙玉笏交于左手握持,直直祭出。
韩湘子,何仙姑二人,也是各逞手段。
一时之间,真应了那句话,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龙宫。
殿中,敖广端坐龙椅之上,神情怡然自得地欣赏着殿下歌舞,手中举起的酒盏,正待朝嘴里送去。
这时,一道通彻明赫的白光穿过幽深的海水,于水晶宫前的偌大庭院中亮起。
梁柱摇晃几下,几个舞姬也是东倒西歪,花容失色。
“哗…”
敖广手中酒盏晃起,金黄色的酒浆砰溅而出,便是落在针绣和做工精巧的袍服上,眨眼工夫就浸了一大团污渍。
“怎么回事儿?”
敖广面有怒色,沉声问道。
这时,殿外急急忙忙跑过来了一个面容丑陋的夜叉水将。
一俟入得殿中,单膝点地,抱拳说道:“回禀陛下,海面上有几个过路仙人经过东海施展搅水神通…被我龙宫巡弋兵卒发现所阻,不想这几个仙人突施辣手,现已和我东海儿郎动起手来。”
“竟有此事?”
敖广面色阴郁,冷声说道。
自东海龙宫平定太古水猿一脉后,敖广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如今不知哪路小仙敢于捋他东海虎须,敖广只觉一股没来由的邪火涌上心头。
“你可知何人所为?”
“小的不知,四公主殿下已经赶去了。”
夜叉将领一五一十地说道。
“听心已经去了吗?”
敖广眉头皱了皱,脸上怒色稍霁,可心中隐隐有着不安,摆了摆手说道:“你去龙池秘境…”
“回来。”
闻言,那夜叉顿住步伐,疑惑地望着敖广,静待吩咐。
却是敖广突然想起了敖珺自东虚筱渊回返之后,还在闭关疗伤,他便是沉吟道:“可多派些人手支援四公主。”
夜叉水将面色愣了愣,忙是拱手退去了。
敖广坐在椅子上,默然良久,端起酒盏,饮了几口,只觉平日甘醇可口的仙酒,此刻却没有一点儿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