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浦梨子北上,余白回首之际才发现,古人有三顾茅庐,他是三出乔平,希望这次能有个不一样的故事。
从乔平到中州市后,由于火车要经过一夜的跋涉,所以两人直接改乘飞机,用浦梨子的话来说,总算是打了一次土豪。
不到三个小时的飞行,浦梨子将事情前前后后的经过大体给余白讲了一遍。
最后听的余白也是感慨不已,因为他能从被浦梨子过滤掉的字眼和情节中,想象到他当时的不易。
这一刻,他又回想起当初两人初见时的场景。
那时的浦梨子已经用了李傻傻的趣÷阁名,只是还没有前世李傻傻的名气,那时的他沉默寡言,好像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而如今,他却能为了自己,做到如此地步。不多时,余白心中萌生的那个计划,已开始悄然发芽。
路途虽远,却抬脚可及。
当晚将近十点的时候,余白两人赶到了贝京市。
按说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两人就商量着明日再去寻钱德旭,可浦梨子的手机却很是时宜的响了起来。
“钱主编你好,嗯,余白跟我在一起,好的,知道了,那待会见。”
挂了电话,浦梨子告诉余白见面的地方,然后就告辞准备走。
余白赶忙拦下,“这件事儿从始至终都是在你的敦促下才能有今天的局面,你应该跟我一起去见证,成也罢,不成也罢。”
哪知浦梨子却摆摆手,好像很不在乎的样子,“还是别了,说到底这事儿是你余白一个人的事儿,别人再怎么做都只能沦为配角。虽然我浦梨子没你现在的名气大,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对了,别浪费我一番辛苦,关于这件事儿上,我永远支持你。”
说完浦梨子便笑着离开了,人走了,笑声仍旧回荡在余白耳边。
现在余白才清楚的认识到,不管是谁,都有他自己的想法,这个想法是不为别人所动的。就像浦梨子,他有着自己的计划,而且余白也能预见,他将来会凭借自己的努力而成功,而非受人恩惠与帮扶。
甩掉这些令人烦恼的事情,余白叫了个出租车,朝着约见的地点赶去。
说起来余白并没有和钱德旭见过面,只是在上次自己陷入困境,那些发表声明支持自己的报纸上,余白有过印象。现在看来,很多事情,并非凭空而来,都是有它的基础,只是余白并未知晓而已。
西祠胡同!
茶馆的名字相当有年代感,进入之后便发现是一个非常闲情雅致的地方。
这让余白的心情恢复了一些,毕竟来之前浦梨子已经跟他说过太多的负面消息,虽然他心里早有准备,也有前世的经历,可当事情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紧张。看到钱德旭如此正式的找这么一个地方相谈,应该是支持自己言论的。
可在跑堂伙计的引领下来到二楼雅间包房前的时候,余白踌躇了。
因为站在门口,他就能听到里面激烈的辩论和争吵,虽然没有拍桌子大喊大叫,可明显已经上火。
余白完全能从这一波一波的言论中想象得到里面的场景,而他一出现极有可能会变成导火索,让场面越发的失控。
“老钱!不管怎么说,我不同意这样做。”
“你说不同意就不同意,你自己回去查查,你的报社现在销量多少,再不来一场变革,咱们恐怕都得回家养老。”
“老房你说的什么话,君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文学不是谁过来,就能盛上一碗汤的。在说,咱们可是国家扶持的,还想靠一个人来改变局面?”
“固执,你这话我就不同意了,我在贝京大学教书多年,咱们华夏文学界什么情况你难道还不清楚?就不说文学杂事小说,就说出版界,一年比一年颓败。”
“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咱们现在说的是不是该帮余白,我觉得不能帮,他是一个不怕腥臭的咸鱼,死活都是一个人,咱们可都是上有老下有小,还有自己的单位,这要是陪着他一块胡闹。到时候孰是孰非,怎么说清楚?这就罢了,还想让电视台的人过来直播?我看那小子纯粹就是一时兴起只做,他能说的过那帮人?简直就是胡闹。”
砰的一声,不知里面的谁拍了下桌子,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
“都安静些吧,咱们几个人多少年的交情了,我是找你们过来商量,不是找你过来指着鼻子骂,这事儿究竟怎么办,总该拿出个……哎,邱龅牙你去哪?”
“走了,懒得跟你们这些穷酸书生讲……”
里面的情况直转急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余白来不及做任何举措,本来是站在门口犹豫不定,现在这道紧闭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倒成了余白站在门口偷听了。
“你是谁?站在这里干嘛?”
“我……”
余白也愣了,不知该作何解释,从刚才的对话当中,他知道眼前这个要离开的人,就是对自己有着相当大偏见的邱龅牙。
此人头发稀疏,几乎成了地中海,可是眼前的一副金丝框眼睛,身上稍显寒酸的衣服和他那股书生意气,依稀能辨别出他的从业身份。
就在余白不知作何说辞的时候,从屋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余白?是你吧,快进来吧,等你好大一会儿了。”
对方是许非,余白在新概念作文的时候见过,虽然不清楚他怎么过来,可还是冲着这位慈祥的老人笑了笑,随后冲着前面要走的人抱歉的躬了躬身,就准备进去。
“邱龅牙你是要走还是准备再待会?”许非随即转过头看向他。
站在门口的人,一听说这人是余白,脸上的疑惑和被偷听的怒气也随之消失,转而露出一副要瞧瞧余白斤两的表情。
“正主刚来,还走什么走。”
说罢,也扭头走了进去。
许非当即摇着头笑了笑,便引着余白走了进来。
这一刻,他才看到,屋里面坐了五个人。
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其实他只认识许非一个,其他四个都不相熟。
许非自然明白,让余白落座后,便给他介绍了起来。
“这位就是人民日报主编,贝京作协副主席的钱德旭,老钱。”
当即余白边冲着他笑了笑,钱德旭同时如此。其实按照余白此番的情况,钱德旭算是劳苦功高,如果不是他将这篇文章刊登在人民日报上,也不会有今日的贝京一行。只是余白的性子就是如此,感恩的东西记在心里,表面上还真做不出太过格的亲热和表示。
当然,钱德旭几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邱龅牙却对余白无礼,冷哼一声,算作回应。只是由于现在不方便发作,可余白清楚他是在憋着劲呢,指不定待会怎么挖苦自己。
“这位是青年文摘的主编房士林。”
“这位是贝京电视的负责人禾青。”
“这位是贝京文报的主编邱旭。”
“我自己就不用介绍了,在贝京大学教书。”许非将屋子里的人一一介绍完便冲着钱德旭点了点头。
正在抽烟的钱德旭,显得有些焦躁,伸手将烟按在烟灰缸内,也顾不上喝茶,便开口对余白讲道,“余白虽然咱俩初次见面,可我在几个月前已经听老许说起过你。新概念作文,一篇《求医》一篇《雨中窥人》被你写出了社会的鄙陋,写出了人性,更喊出了反对现代的应试教育。如果那时我只是对你有好感,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的话。那之后的三本书,则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毕竟,没有哪个年轻人能在你这番年纪,有此成就,在这一点上,你已经走在了大多数人的前列。而今天,我要做的就是为你助威,文学已死的论调,我钱某人,深感赞同。”
一席话说完,钱德旭好似找到了知己般,言语虽然并没有什么亲切的称呼,可余白能肯定,他是真的看过自己的作品,不管是最开始的《求医》还是后面的《三重门》,否则他也说不出这番话。
“钱伯伯您这么说可就太抬举我了,归根结底,到现在我还没弄明白,我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这些都只是运气好,被我碰上而已。”
“哼,知道是凭借运气,就有点自知之明,自己找老钱重新发表一份声明,我们老了,不愿意跟你瞎折腾。”邱旭说完,发现几个人的目光都有些不善,但仍旧没有改变语气,而是接着又说了句,“尤其是,像你这种胡闹的做法,根本不值一提,更不值得这么大张旗鼓。”
此时此刻,现场被邱旭的话弄的有些尴尬,毕竟许非也好,钱德旭也罢,态度放在这,都是支持余白的,更想借此机会做些什么。
这一点,余白还是能肯定。
可正如邱旭所说,自己这么做有些胡闹,有些看不到前途,更有些……狐假虎威。
余白想说什么,可却又停了下来。
因为他突然间才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这一番话,可不单单是要反驳邱旭,更是要说服他,同时也是说服钱德旭跟许非,让他们坚信自己是没错的。
说不定,面前这个贝京电视台的禾青,也在等着自己的表态,因为在门外他清楚的听到,电视台想要给自己做一次直播,直播什么,内容是什么?
余白不得而知,但却从刚才的争论中不难猜出来。
极有可能是针对自己提出的这一论调,但是这件事儿只是提议,就像襁褓中的婴儿,需要呵护,稍有不慎,夭折也是极有可能的。
毕竟现在这件事儿闹成这个规模和样子,别说余白,就是眼前这几位地位显著的人也是控制不住,他们所做的只是利用自己能做到的最大程度,去引导,引导着朝着他们所希望的方向走去。
一时间,余白心里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