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卧的“青龙偃月刀”蔓延数十公里,郁郁葱葱的松柏给关山穿上了翠绿的衣裳,明媚的阳光刺破云霄,轻抚着这片红色的土地。中◎◎文网§ ?? w-w-w.若不是那群南飞的大雁,还有偶尔一棵掉光叶子的枫树,谁又能看出这已是深秋了呢?
关山脚下有一个小镇,名曰关山镇。镇上只有一条狭长的没有名字的街道穿插东西——既是街道,也是省道的一部分。在嘉苍,关山镇绝对算是大镇,不仅省道穿镇而过,而且到达附近乡镇的柏油路也已经修通。
在街道西面的尽头,有一棵三人环抱、枝叶繁茂的大树。这是伟人儿时和小伙伴儿们手植的一株黄果树,经历了八十多年风风雨雨,依旧苍劲挺拔,盘根错节地扎入肥沃的土地。黄果树的东侧便是刚刚落成的伟人纪念馆的正大门。
从县城到纪念馆约莫半个小时的车程。长在县城用过早餐,便到了这个阔别二十年的故乡。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各类百货应有尽有。与二十年前老长回乡时相比,明显繁华了许多。尽管已经上午十点,但街上的行人却并不多。长看到那些街道两旁的武警战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让缓行的车子停了下来。
“陈书记呀,今天是几号?”
“长,十月十四号!一百年前的今天,伟大的领袖在这里诞生。”
“我没有记错的话,关山逢集是一四七吧?这都啥子钟头了?咋个街上赶场的人这么少哟?”老长的记性真好,二十年前,她和丈夫回乡住过几日,正好赶上了关山的两个集日。集市的热闹和淳朴的民风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是一四七,因为今天纪念馆开馆,乡亲们都在那边等着您呢!”
“陈书记呀,不搞夹道欢迎是好事!但是也不能影响人民的正常生活。w、w、w、.-8`1`z`w`.、你们可不要小看了乡镇上小小的集市,农村生活条件是否改善?人民生活水平是否提高?通过这个‘赶场’呀,是可见一斑的!”
老长训话之后,坚持要护士推着她在街上走一走,随行的二十多人也都跟着在街上步行。街道两旁四季常绿的香樟树挂满了果子,时而掉下一颗,踩碎之后喷出一道道黑血般的污渍。
“让我过去,现在是新中国,不是封建王朝,什么领袖、长来了还不让老百姓过路?”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老长示意护士停住脚步。
县委办刘主任赶紧上前,对一个与武警战士推搡的小伙子说道:“同志呀,你是要去哪里呀?”
“这是大街上,是老百姓的路,我只要不犯法,想去哪里去哪里?”
“你带身份证了吗?”
“我走路带身份证干啥子?”
“那里是怎么了?让那个同志过来,我刚刚还说不能影响老百姓的正常生活,你看看咋个路都不让人过了?”老长注意到争吵,十分生气地问陈书记。
“没啥子,我这就让他过来。”
小伙子很快被放过关卡,陈书记只希望他赶紧离开长的视线。封路的指示是他亲自下的,赶场的人、开铺子的人,还有纪念馆的等候迎接的村民,都是镇政府精挑细选、“政治素质相当过硬”的人,不晓得是那个村的农民不听招呼,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添乱。
“把那个小伙子叫过来!”老长命令道。
命令被不情愿地执行了,陈书记在心里对聂仁昊一万个抱怨。中№文网w、w`w、.`8、1zw.这个年轻的副县长真是不好管教。在陈书记提出要选村民代表参加纪念活动的时候就被他反对,没想到他还真的没有执行。
小伙子非常有礼貌地向轮椅上的老太太鞠了个躬。看得出来,这个穿着朴素的年轻人很有教养,并不是一般的农民。
“小伙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呀?”长打量着年轻人,被他斜挎包上“为人民服务”几个字吸引了,饶有兴趣地盘问起来。
“您就是他们说的长吧?请恕我冒昧,我确实有点急事要赶去县城,没想到打扰您了!”
“啥子打扰哦,是我打扰你们了!”老长叹了口气,回过头生气地命令陈书记,“找个车,把他送到县城去!你们呀……哎……”
陈书记满头是汗。刘主任走到年轻人身边:“同志,你要去县城啥子地方!”
“县政府!”
老长听到“县政府”这三个字,示意护士把轮椅往前推了推。“小伙子,这里都是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你是有啥子困难吗?如果能在这里解决,他们现场办公!”
“我……我想找聂副县长!”
“咱们这里头有姓聂的县长吗?”老长把周围的人环顾一周。“不打紧,聂县长不在还有陈书记、张县长,小伙子,啥子事你说出来,陈书记可能比你说的聂副县长要管用!”
“我的事非得找聂副县长。长,我晓得了,我也是糊涂,前几天就看报纸了,今天是伟人诞辰一百周年呢!关山正好搞纪念活动,县里的领导肯定也忙得很,我改天再去县里吧!”
陈书记汗如雨下。他真不晓得这个聂仁昊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又是搞得哪一出?“非得找聂副县长”?他不信这个邪。在老长面前,他还非得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小伙子,聂副县长现在在纪念馆筹备活动,我是陈博年。把你的困难说出来,我们尽快给你解决!”
“陈书记,对不起,我那些都是小事情。您快忙您的吧,真的不好意思,我……我可以走了吗?”
老长没有再说话,估计她也累了吧,让护士把她推到树荫底下,远远地看着县委县政府领导班子的“现场办公”。
陈博年敢怒而不敢言,他真想立马让聂仁昊出现在面前。“年轻人,这样吧,你说说你叫啥子名字?家住哪里?找聂副县长啥子事,我给你转达!”
刘主任赶紧拿出小本本和钢笔,准备记录。
“我叫王广文,是岔河乡人。之前在林木乡买了二百株柑橘树,聂副县长一直给我作指导,现在他来县里了,我的果树出了问题,橘子刚刚变红还没成熟就从树上往地下掉。我去林木找技术员,他们也没找到原因,我就想请聂副县长支支招。”
“王……广文是吧?你放心,我马上就安排。刘主任,一会儿到纪念馆就给县农技站打个电话,让他明天派技术员到岔河乡解决掉橘子的问题;当然,如果是聂仁昊果树的问题,我们一定向上级汇报,严查不待!把你的详细地址写给我们。”陈书记义正言辞,拍着胸脯打包票。
“那就谢谢您了!”广文感激不尽,抹了抹手心的汗,接过刘主任的纸笔留下地址,转身往回走了。
老长对陈书记现场办公的过程还算满意。陈书记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地,十分谨慎地跟在队伍的后头,生怕再出什么乱子。
巍巍的关山危岩矗立,庄严的纪念馆古朴典雅,客家民居与现代建筑风格相结合的伟人纪念馆仿佛山中的一颗明珠,革命的光芒熠熠生辉。
上午十时三十八分,纪念活动正式开始。正门纪念广场开始人声鼎沸,人们时而欢呼“热烈欢迎长”,时而泣不成声“怀念伟大领袖”。
伟人铜像在机械臂的护卫下冉冉升起,轻轻地落在了早已打磨好的三米高基座上,不偏不倚,正好面对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高举的右手正在指点江山,向父老乡亲问好。
铜像栩栩如生的脸庞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是伟人三十五岁的模样。他正深情地注视着脚下的路,注视着他轮椅上的妻子。老太太双眼朦胧,伸出了那双饱经沧桑的双手,想要拥抱那阔别十载的爱人。刹那间,她似乎有了神奇的力量,双腿微颤,瘫痪了八年的老寒腿撑起了她和丈夫戎马倥偬的一生。
李医生和护士惊奇地扶住长,看着她缓缓地站立起来。拥簇的乡亲们屏住呼吸,等待着奇迹的生。老长足足用了十来分钟,崭新的布鞋终于接触到了地面,瘦弱的双腿稳稳地立在了铜像前。
随即是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警卫员递过拐杖——那是丈夫的遗物,无论走到哪里老长都带着。她始终相信,有一天她还会站起来,用这根拐杖走完剩下的路。
可当她真的站起来的时候,她却摆了摆手,并且让医生和护士松开手,用尽全力直了直佝偻的身躯,然后举起右手,展开齐眉,就如几十年前的那个小女战士,向伟大的革命领袖敬礼。浮现在他眼前的,是纪念馆门口浮雕上那一幕幕峥嵘岁月,南昌起义、万里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那种乎爱情的革命友谊,又有谁能懂呢?
在那庄严的一刻,数十声礼炮鸣响。老长再次被扶上轮椅,崭新的纪念馆等待着她的检阅……
聂仁昊和所有人一样热泪盈眶。在长站起来的那一刻,没有人不为那股伟大的力量所感动,包括躲在人群中的王广文和谢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