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就平铺在桌子上的羊皮古卷,现在应该叫做玄黄契约的东西,心里感觉怪怪的。
大抵在我想来,这种充满了神奇力量古来罕有的东西,在湮灭在历史长河中之后,总应该埋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等待缘分所致之时再由人将它发掘出来,然后举世轰动,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它投射过去并发出无数声尖叫和赞叹,这样才配得上它的身价吧。
却没有想到它现在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在我们的面前,出现的平平淡淡,就好像你正在打瞌睡,有人将一杯煮好的香茗放在你旁边,随口随你说一句喝茶提提神。
只是这杯随手用来提神的茶,实在是珍贵的过分了。就如同你以为它只是那种三块钱一包的茉莉花茶,随手拿起来准备漱口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这玩意竟然是生长在那仅有的大红袍母树最顶尖处,并且是由美丽的处女用嘴采摘又放在自己**上慢慢晾干的稀世珍宝。
我不知道它的用途,但从郑无邪所说的话来看,一旦这玄黄契约的存在被世人所知,那一定是会让人拼的头破血流甚至家破人亡的。
“老人家,您拿出这个东西,是……”我惊疑不定的看着老婆婆,不知道她欲意何为。
“老身信不得你们,却信得它。”老婆婆看着桌上的玄黄契约,又扭头看了一眼墙壁,在竹墙的那边,躺着已经睡过去的小姑娘,“自然是要用它来得到一个承诺,你们谁来照顾她?”
“使不得!”郑无邪听到这话,条件反射一般的急忙劝阻,见老婆婆看他的眼神不善,才连忙解释道:“这个东西太珍贵了,怎么能用来做这种事情!要不,老人家您重新想一种法子?”
老婆婆沉默了一会,说道:“后生,这个东西自从拿到老身手中,它便一直都没有再见过阳光,这的确是一个奇物,可它见不得光了。老身曾听人说过四个字,怀璧其罪。”
“可是……”郑无邪急急出声想要辩驳,老婆婆却继续说道:“这是奇物,奇物自有奇物的不凡之处,蜀中大山灵气尚能压制住它,可一旦离开这里,立刻就会被人察觉到。而且……它真的珍贵么?在老身看来,它,不值老身那个孙女的一根头发。”
“哎!”郑无邪跟赵七九连连叹气,老婆婆的态度十分坚决,根本就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而且人活到了这个年岁,一旦决定的事情,就算天塌下来都不可能更改了。
“你们谁来照顾她!”老婆婆再问,声音陡然添上了几分厉色。
我抬头看郑无邪,跟他面面相觑,思量再三之后,我们交换眼神,我对老婆婆说道:“老人家,我来吧。”
让郑无邪带着那个小姑娘,别说我不放心,恐怕他自己都无法放心下来。他家里什么背景,他比谁都清楚,而且郑无邪是注定要到处奔波,根本没没法照顾好老婆婆的孙女。
而我则不同,也许我将要面对的同样有很多,但是在世俗中我却拥有一个安宁的容身之处,最起码我是能够保证那个小姑娘,能够安安稳稳的成长。
“把手放过来。”老婆婆小心的从怀中掏出了一缕漆黑的头发,盘放在羊皮古卷那空白的地方,我在她的指引下,将自己的左手按在头发上。郑无邪跟赵七九两人看的嘴角直抽抽,好几次张嘴想说话,却都无可奈何的闭上。
“我说,你跟着念。”老婆婆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说道:“浩浩乎黄天。”
“浩浩乎黄天!”我跟着念,一种奇妙的感觉顿时出现在心头,本来就让我感觉充满了浑厚跟沧桑气息的羊皮古卷,骤然涌现出磅礴的力量开始笼罩在我身上,恍惚间,我察觉到仿佛是有一双眼睛慢慢在很远的地方睁开,那目光穿过无数阻隔注视在了我的身上。
“泱泱乎厚土。”老婆婆似乎也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她慢慢抬头,又低了下来。
“泱泱乎厚土。”这句话说出的瞬间,我竟然感觉脚下的大地都变得不稳,刹那间好像是地动山摇。但是这一切的东西却都是稳稳的,根本就没有半点摇晃的痕迹。
“今,诉一愿,承天地之志,玄黄共鉴之。”
“今,诉一愿,承天地之志,玄黄共鉴之。”刚刚跟着说完,我就能感觉到那在远处注视着我的眼睛完全睁开,我也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意志,好像很弘大,又飘渺不可捉摸。而至于感觉到的那种地动山摇,在此刻却完全消失,但是羊皮古卷所爆发出的那种力量,却凝聚在一起缠索在我的手上。
“我必给予她一世富贵,一世安乐,不委屈其分毫,否则天地玄黄,共弃之!”
“我必给予她一世富贵,一世安乐,不委屈其分毫,否则天地玄黄,共弃之!”
话音刚落,那缠索在我手上的力量猛然扎进了我的身体,然后瞬息间便消散无形,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那在远处注视着我的眼睛,也好像被无数朦胧雾霾遮掩,慢慢隐匿了踪迹。
我还没将手拿开,地花所在的地方却出现了大问题。有一道枷锁,探入不可捉摸的冥冥之中去寻找我的命运纺锤,而地花同样爆发出了一种力量开始蔓延进去阻止,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是仅仅只是一瞬间之后,那本身盛开的地花便骤然萎靡的不成样子,甚至隐隐有散开的迹象。
“把手拿开吧!”心中的担忧还没有散去,老婆婆的声音便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点点头将自己的手拿开,扑在桌子上的羊皮古卷便慢慢变得虚幻,然后带着那一缕头发消失的没了痕迹。这不是谁在给我便魔术,而是它真的就这么没了。
在华夏历一千九百九十一年这个初春,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世间仅存的一卷玄黄契约,传说能改变历史大势的至宝,被用在了我跟一个小姑娘的身上,这事情让包括赵七九跟郑无邪在内,以及后来的许多知情之人都认为不值得,本来作为这件事情的参与者,我同样是这样认为。但是自从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我便忽然明白了一个生命成长的真正意义,那是一种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的情感,哪怕是整个世界也不可与之相提并论。
“可惜了!”郑无邪颓然将手伏在了桌上,他带着些颤抖的抚摸过刚刚摆放着羊皮古卷的地方,眼里尽是心疼跟惋惜之色。
“是可惜了!”赵七九跟郑无邪的神色一般无二,他退后两步靠在墙上说道:“老人家,其实能够进行这种约束的东西有很多,何必非要动用这样的宝物!它可能是最后一份了!”
“你们这些后生不明白,老身已经是将死之人了,不愿意在这世上多造杀劫。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们多想想,这东西出世,于世人来说真的好吗?”事情做完,老婆婆也仿佛是松了口气,那充满了老态的眉宇间,仿佛皱纹都少了很多。
“就算此物不出,还有别的东西依然会引起大乱!该死的人照样得死,不死在这里,也得死在别处,左右都是个死,不都一样么!”郑无邪说话间,把他对于生命那种漠视的态度展露无疑,这样的话也许说出来很没有人情味,但是却是他固执信奉到死的东西。
“至少不会是因为老身而死!此等因果沾不得,沾多了,祸及后人。”老婆婆微微摇头,不等郑无邪反驳什么,便说道:“好了,散了吧,明天一切都会顺利,老身也得休息了。”
郑无邪跟赵七九唉声叹气,两人很无奈的出了屋子,范存虎看着老婆婆欲言又止,最后仿佛是想起了什么,轻轻皱着自己的眉头跟在郑无邪的后面走了。
“老人家,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我拿着八宝降魔杵问了老婆婆一句。
“照看好她!”老婆婆仿佛是真的乏了,话说完就靠在椅子上瞌睡过去,我尽量不让八宝降魔杵发出声音,走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真是可惜!老太太太执拗了,那可是玄黄契约……”见我出来,郑无邪忍不住抱怨。
“好了,不说这个了!用都用了,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我打断了郑无邪,“都回去睡吧,我去那个屋子!把精神养好,明天做事了。”
“小姑娘那边得照看着一些,回魂时候要除了意外,一个小姑娘可不一定能够挺住。”赵七九最先摆脱了那种扼腕叹息的状态,他看了一眼隔壁房间的屋子,本身点着的油灯已经灭了,周围明明没有风,那挂在门框旁的白绫却不断的飘动,丝丝寒意从那里朝着四周扩散。
“我去守着!要有什么问题,我会立刻喊的。”范存虎一改往日的姿态,说完就盘坐在了那个屋门的一侧,他好像都不知道疲倦。
“那小虎子你盯紧点,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通知我们,还有,能不进去屋里就尽量别进去,你身上这杀机太重了,会惊扰到小姑娘。”赵七九嘱托,范存虎点点头,慢慢闭上自己的眼睛,这样能让他的听觉最大化。
郑无邪跟赵七九回屋去睡了,我站在最郑无邪隔壁的这个屋门前准备推门进去,余光却忽然扫到了有一个人站在老婆婆那个屋子的门口,那赫然正是赵玄之老爷子,而盘坐在那里的郑无邪却丝毫都没有察觉。
赵玄之老爷子站在门口,那一双眸子在油灯的照射下有些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