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要名分,季如月入府的事情办的很低调,只请了两家的自家人一聚,季国公在席上对魏王妃也是相当恭敬,还提起了当年与魏王爷的兄弟之情、手足之意,还当场夸赞了李洛一番,说他有情有义,必有大作为的话,酒过三巡还连称“爱婿”,穆宁玉站在李洛身后,看着他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心中暗暗好笑。
酒宴散场,李洛微醺着被小展子扶回听风阁。因为不是正妻,新房安排在左边,与李洛自己的书房和内室有一厅之隔,李洛走入了正厅,就甩开了小展子,径直往右边走。
穆宁玉笑着看了一眼小展子,好意提醒道:“季夫人的房间在左边呢。”
李洛脚步顿了一下,道:“她身体不好,让她好好歇息吧,叫馨儿好生服侍。”
穆宁玉愣了愣,只好应了。
转弯时,却看见季如月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纵然是抬进来的,没行礼,听说进府就躺下了,但今天毕竟是洞房花烛,他竟打算连个面都不见吗?
穆宁玉还依稀记得,那日赏花会两个人在凉亭里,应该也是说过话的。
回神过来,李洛已经进房了,穆宁玉刚想抬脚跟上,就见左边的房门开了,季如月的贴身陪嫁女婢鸳鸯探出了头来。
应该是听到了动静,却不见李洛过去,才出来看动静的吧。
穆宁玉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季如月那如烟似雾的忧郁双眸,突然莫名觉得内疚起来,只好笑笑,冲鸳鸯道:“老爷喝太多了,怕打扰了季夫人休息。”
鸳鸯尖尖的下巴,巴掌脸,瘦的一阵风能吹走似的,她笑着点点头:“那就辛苦玉儿姐姐了。”
穆宁玉得了谅解,心道: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贴身婢女都是高素质的。
跟李洛进了房,他却没事儿人一样拿了本书坐在榻上看。
穆宁玉忍不住开口道:“五老爷,那季夫人身子骨应该没这么差吧?”
五老爷你不太生猛的话,洞房花烛人家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李洛抬头瞪了她一眼。
“洞房花烛,夫妻说说话也是要的啊,您怎么坐着看书呢?”
李洛自顾自翻着书,过了半晌才从嘴里蹦出了一句:“少管闲事。”
穆宁玉默默翻了个白眼,刚想退下,却被李洛叫住:“今儿给我掌灯。”
穆宁玉无语抬头看李洛,仔细想了半天,还是忍住不问道:“老爷,今儿我没干嘛啊。”
李洛星眸低垂,唇角微扬:“没干嘛,我今儿只是想躺着看书。”
这人最近怎么变着花样整人呢?最近脑子是进水了还是哪里不正常?没事折腾她玩儿。
穆宁玉扬起下巴撅着嘴,就是站着不动。
李洛看她瞪着眼,淡淡道:“老夫人最近问我,说你年纪不小了,要不要把你留在我屋里。”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有没有?
穆宁玉刚刚像气球一样鼓起来的身板突然又软了下去,立马换了一张脸,陪笑道:“我手笨脚笨的,哪里能入老爷的眼,留在老爷屋里的自然是像馨儿这样聪明机灵又听话的女婢啊。”
馨儿,对不起了。谁要给你当屋内人啊?没有名分还要给你传宗接代啊?
“笨也有笨的好处。”李洛笑道。
你是故意的吧?不就是给你掌个灯吗?女汉子能屈能伸!
穆宁玉陪了笑脸,拿了灯就凑了上来。
李洛斜靠在床上,她就倚在床头,看书的没困,她先打起了哈欠。
“五老爷,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说。”
“季夫人如此貌美如花,你竟然舍得叫她一个人独守空房,今天可是洞房花烛啊!”
“……”
“老爷你是不是身体不好?真要是哪儿不舒服,我绝对不跟外人说,我去给你偷偷找个郎中来看看,好不?”
“……”
“老爷,有病要早治啊,一拖再拖,以后真就没得治了!”
话没说完,穆宁玉胳膊就被李洛一把狠狠拽住,惊得她瞌睡都吓醒了。
瞪着两只大眼睛茫然无措的看着李洛,她人已经被李洛提了起来,半截身子已经被扯到了床上。
“五老爷,你,你干嘛?”穆宁玉吓的脸都白了。
“我身体不好?你要不要试试?”李洛眼睛直勾勾看着她,脸也凑了过来,呼吸都喷到了她脸上。
穆宁玉脸红到了脖子根儿,说话都结巴了:“五老爷别生气,既然你身体好好的,这样对季夫人,不合适吧?老夫人那边,也没办法解释啊?”
李洛狠狠甩开她的胳膊,穆宁玉赶紧借机溜了下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
“叫你少管闲事!”李洛皱了眉头,真的不耐烦了,转头还恶狠狠的吹灭了灯。
“诶?”黑灯瞎火的,他倒直接睡下了,只留穆宁玉一个人在地上坐着,她摸索了好一阵,才摸到了房门。
第二日一大早,穆宁玉正给李洛穿衣服呢,鸳鸯就到了门口:“五老爷,小姐来伺候您洗漱。”
窗户上透着光,映着一个纤细的人影。
“这么早,季夫人就起了?”人家可是如假包换的千金小姐啊。
李洛微微蹙眉,道:“去回你家小姐,这类小事无需她来做,自己养好身体就行了。”
话语冷冰冰的,人家可是一番好意呢?穆宁玉偷偷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怜香惜玉。
人就在门外了,却没想到李洛拒绝的如此干脆,鸳鸯脸上也挂不住,神色尴尬:“那,那小姐一早吩咐厨子给老爷熬了粥,您要不要喝点儿?”
李洛道:“跟你们小姐说,以后这类事就不要她费神了,我自有人伺候。”
李洛不喜欢吃粥,这穆宁玉还是知道的。他虽说是带过兵的,不挑食,但但凡有粥,他从来只要一小碗,并不爱。
鸳鸯还想说什么,李洛又道:“早上凉,扶你们小姐回屋躺下吧。以后,不必这么早起了。”
窗户上的人影终究是转了身,鸳鸯行了礼,退下了。
穆宁玉觉得好生过意不去,追了出去。
“季夫人,您有什么爱吃的菜?晚上老爷下朝,跟老爷一起用膳。我去吩咐厨房备下。”
季如月回头,脸上却是一脸忧郁,眼睛里一层湿气,显然是刚收了气,心中还在难过呢。
她淡淡的看了穆宁玉一眼:“劳烦玉儿姐姐费心了,我晚上要用药,不太用晚膳。”那语气虽然是客气至极,眼神中却透着疏离冷漠,甚至还有一些隐隐的“敌意”?
穆宁玉的笑脸一遇上这眼神,就不由自主的僵住了,只好点头:“好的。”
这季家小姐,怎么这副眼神啊?虽然上次赏花会上只看到过一次,但倒是很温柔的眼神呢。难不成是气急伤心了,看谁也是不顺眼?不过,女人的直觉一直都很准的,这个新来的季夫人,好像真的不太喜欢我?
回到内室,李洛已经要出门了,临走时交代一句:“好好照顾好西苑。”
西苑?人家堂堂季国公家大小姐,没有名字吗?真是有句俗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个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一连好多天,李洛都没踏进过季如月的房门,穆宁玉明显感觉到:那季夫人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冷漠,那眸子里就想结了冰凌似的,都能生生将她戳出冰窟窿来。到后来,就算她热脸贴冷屁股,对方竟然看都懒得看她了。就算迫不得已要说客套话,脸也看着别处,不往她这边瞧。
我这是得罪谁了?这两口子刚结婚就冷战,也就罢了;为什么躺枪的总是她?这是为神马呀?
穆宁玉决定不要这样坐以待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挑了一对金叶簪,拿了两块点心,穆宁玉就凑到了在煎药的鸳鸯身边。
“鸳鸯,真能干啊!你跟季夫人多久了?”
“玉儿姐?”鸳鸯警觉的看了她一眼,并未回答。
“我看你年纪这么小,就这么能干,真是了不得,不过,季国公府能让你跟着夫人陪嫁过来,想必也是精挑细选的。”穆宁玉可劲儿拍马屁。
“玉儿姐过奖了,我不过自小跟着小姐罢了。”鸳鸯笑笑,低头扇着小炉子。
“鸳鸯,以后你在魏王府听风阁,咱们就是姐妹了,一同伺候主子日子还长着呢,这有个小物件,就当姐姐给你的见面礼。”穆宁玉递上了簪子。
鸳鸯狐疑着接过了,眼睛一亮,却硬生生推辞道:“玉儿姐,这么贵重,个我可不能要。”
“你客气什么?我是魏王府执事女婢,这簪子也是我自己花钱钱打的,要送谁就送谁。”穆宁玉知道她动了心,自然不肯罢休。
“玉儿姐,还是魏王府执事女婢呢?”
对啊,就是你顶头上司的意思。
“玉儿姐,魏王府执事女婢,果然待遇就不一样啊。”季国公府虽然是大户之家,但见到穆宁玉这样出手大方,那还是给震住了。
“放心,这都是我自己的钱,主子知道,也没得说的。”
鸳鸯推辞不过,又知道她是自己的总管,自然又客气了几分,又见簪子实在是精巧,假意推辞了几下就白推半就的收下了。
两个人立马就熟络起来,聊了大半天,玉儿终于问到了正题:“我觉得季夫人知书达理的,性子又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不喜欢我,鸳鸯你可是我妹妹,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可得告诉我,不然我莫名其妙得罪了主子,哪天挨了罚都不知道。”
鸳鸯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道:“玉儿姐,你不知道。我家小姐哪儿都好,但就是有一个死穴—五老爷。当日洞房花烛,她一个人守着空房,见老爷不肯过来,心中难过,夜里那么凉,非要披着嫁衣在外面等五老爷,结果,眼睁睁看着你进了老爷屋,没多久屋里就熄了灯,你说……”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