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公公愣了愣,连忙用轻松的语气说道:“皇上这说的哪儿话呢。您是九五之尊,后宫佳丽三千,自当博爱,别说是同时心悦两个妃子,就是十个八个的那也是常理啊!”
只是宝公公略微思忖,想不明白皇上除了菀小主,还心悦哪位主子娘娘,他怎么就想不到呢?
“可朕觉得,朕很坏。”元璟帝垂下眸子,黑眸中全是愧疚难当。
在元璟帝的认知里,若心悦一个人,就当一心一意对他一个人好,怎能心中还有旁人存在,怎能为旁人牵心挂肚。
元璟帝觉得,他这是不忠不仁不义,简直是坏到了骨子里。
可刚刚在玉粹轩中,看到姜菀那般柔弱无依的躺在那儿,元璟帝就心疼得很,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或是替她躺在那儿,总归好过心痛。
元璟帝看到姜菀的那一瞬,他就明白,他骗不过自己的心了。
他口口声声地说不关心姜菀,实则却竖着耳朵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想成为一个一心一意的人,可注定,他的骨子里是个三心二意的人吧。
元璟帝觉得很是对不住无言大侠,虽然无言大侠对他无甚情意,但他也依旧守着这偌大的后宫,一个妃子都没碰过的这样默默关注了无言大侠许多年。
可如今,他终归还是没守住自己的心。
元璟帝的黑眸缱绻着难过与愧疚的情绪,缄默着在龙辇上低着头,微风轻送,吹得他心中更是波澜四起,不知归路。
早朝之上,元璟帝依旧心不在焉,显得有些恍恍惚惚。
底下那些大臣都在高谈阔论,扯着如何处置贪污官吏,安置难民,以及应对瘟疫的法子,似嗡嗡嗡的虫子一般,闹得他头昏欲裂。
元璟帝抬起眼眸,看着底下穿着各色朝服的大大小小官员,突然觉得眼前有些花了,出现了一个个的重影。
他撑住龙椅,骨节分明的手掌握得手背暴起了青筋。
可最终还是撑不住了,元璟帝闭上眼,一栽,便倒了下去。
底下官员们正议论得唾沫横飞,突然看到顶上那道明黄色身影倒了下去,皆惊呼起来:“皇上!皇上!皇上晕倒了!大事不好了啊!”
元璟帝被匆匆忙忙抬回了寝殿,太后和所有妃嫔听闻,也都赶来了德清宫,在德清宫偏殿等着太医院给皇上的诊断。
因为皇上的这次晕倒正好应了瘟疫的征兆,又是元璟帝生平头一回没有任何缘由的晕倒,所以太医院的御医们倾巢出动,轮番上阵为皇上集中诊断。
太医院的张院首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走了出来,朝着太后和各位妃嫔行礼说道:“回禀太后,回禀各位娘娘,皇上并无大碍,也未染瘟疫,只是一天一夜未曾歇息,操劳过度才昏倒的。”
太后和各位妃嫔也都松了口气,都站起身来,在太后的带领下,往皇上的寝殿而去,去看望刚刚醒来的元璟帝。
御医施过针后,元璟帝已经悠悠醒转过来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得多调理几日才能恢复往昔的神气飞扬。
太后站在床边,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家儿子:“皇帝,你瘦了。以后莫要如此拼命了,大秦可离不得你啊,龙体康健是最重要的。”
元璟帝疲倦的眨了眨眼眸,声音略显迟钝地说道:“母后说得是,儿臣知道了。”
其他位份高些的妃嫔也挨个上前关心了元璟帝一番,元璟帝没怎么搭理她们,对于她们的关心也只是一字应了,并无多话。
至于那些位份低的妃嫔们,都只能围在后头巴巴地张望着元璟帝,为何皇上病倒了也如此好看呢?若能过去说上一两句话能在皇上面前长个脸就更好了。
尤其是新进的几个妃子,已经忘了当初是如何不愿进宫如何生不如死的了,要知道皇上这般好看,她们早就欢天喜地进了宫。
只是说话的机会元璟帝是不会给她们的,他倦倦的摆摆手,示意她们都下去,他需要安静舒适地躺会儿。
可薛贵妃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端着身形在皇上身边温柔地说道:“皇上,臣妾还有一事禀告。”
“说。”元璟帝觉得自个儿心跳得好累,只想快些打发她们下去。
“想必皇上也知晓,菀小仪染了瘟疫,臣妾为了皇上太后还有宫里的其他贵人着想,恳请皇上将菀小仪移到宫外去治病,治好了回来也不迟。”
其他妃嫔一听这话,也小声议论起来。
薛贵妃说得没错,这菀小仪在宫中待着,她们都人心惶惶的,虽然玉粹轩封了起来,可瘟疫传人却不是封了院子就能了事的。
她们都还是年轻貌美的年纪,都不想落得个红颜薄命的下场。“不行。”元璟帝想都未想,就下意识的一口回绝了。
将姜菀迁出宫去?那暗地里的意思不就是由得她自生自灭了么?
说什么病好了再回宫?说得好听!
瘟疫哪是这么轻易就能好的。
薛贵妃本是温和的笑着的,看到元璟帝一脸病容却斩钉截铁,一双清朗黑眸里全是对姜菀的关切疼惜,她脸上的笑也有些绷住了。
听闻昨儿半夜皇上甚至不歇息,跋涉了大半个皇宫去看姜菀,不顾太监们劝阻,冒着染瘟疫的危险进了玉粹轩去看她,薛贵妃就觉得心揪得有些发酸。
她可从未见皇上对哪位妃嫔如此上心过,姜菀是头一份。
所以必须得将姜菀弄出宫去!
薛贵妃不依不饶地说道:“请皇上为您和太后着想。臣妾听闻皇上夜里去看了菀小仪,早朝时便昏倒了,万幸皇上并未染上瘟疫,但想必皇上的昏倒与菀小仪也脱不了干系的。”
“还请皇上为自己着想,为黎民百姓着想。”
元璟帝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好个薛贵妃,帽子都扣到老百姓身上去了!
可元璟帝如今身子疲倦,说话也不利索,根本不好反驳。
太后也在旁边哀叹一口气:“皇帝,你还是太冲动了些,哀家也心疼菀菀,可哀家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皇帝,你的命可不是你一个人,是大秦朝所有老百姓的!”
元璟帝也知晓自己行事莽撞,可他当时满心满眼都担心着姜菀,哪还有心情顾忌这么多。
如今被太后这样一说,元璟帝也有些讪讪,沉吟了片刻,只好被迫妥协着说道:“那便把姜菀迁去泰安园里头住着吧。”
薛贵妃大喜:“那臣妾这就去安排!”
可太后却出声阻止道:“皇帝,宫外别苑院子那么多,为何非要菀菀去泰安园?泰安园大了些,只怕有些不清静吧。”
泰安园里,姜菀的祖父也在那,太后心切,生怕姜菀的祖父会因此染上瘟疫。
元璟帝别有深意地看了太后一眼,而后悠悠说道:“母后放心,那泰安园里头清静的很,姜菀的祖父在那待了十几年了,不就过得很好么?”
太后似是被踩住了什么痛脚,也不再说什么,忧心忡忡的离开了。
其他妃嫔也恋恋不舍地多看了几眼皇上,才跟在太后身后离开。
薛贵妃心中也担心着皇上,但她心中目前更着急的,是赶快将姜菀迁出宫去。
想到宫里有这么个不安分的小妖精,她就觉得心里难安得很。
对于上心的事,薛贵妃都办得很快。
当日下午,还在昏睡着的姜菀,就被人抬着放在轿子里,随行的宫人们都用浸过艾叶的巾帕捂了口鼻,一路往泰安园去了。
宋御医也跟着去了。
姜菀到底是个宫里贵人抬出去的,若不随行派个太医跟着,倒显得宫里无情,对她不管不顾,让她就此自生自灭一般。
姜菀去了泰安园,住在泰安园最东头的一个偏僻院子里。
那院子也被完全封了起来,方圆十几处亭台楼阁都被设成了禁地,不许旁人踏足,就为了防止姜菀的瘟疫再传出来。
从此姜菀音信全无,就连高高在上的元璟帝,也不知晓姜菀如今的境况。
又过了几日,元璟帝已经完全大好了。
御医们成日进些补身子的补药,元璟帝觉得自己的身体比昏倒之前还要健壮了不少,力气都大了些。
只是,他缠绵病榻这几日,倒是越发思念姜菀了。
她染了瘟疫,想必比他更加难受。她成日对着那罩着的纱幔,想必和他一样,无趣得紧。
她一人孤苦伶仃在那泰安园,跟个囚犯似的不能踏出院子一步,想必内心惶恐难安。
元璟帝越想,越心疼。
此时他也顾不上思索自己是不是三心二意的花心大萝卜这种事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朕要去看姜菀!”
太监们自然还是那句老话:“皇上!万万不可啊!”
元璟帝是一朝天子,他想要做什么,太监们自然是劝不住。
可太后这些时日一直派人在德清宫守着元璟帝,怕他又做些血气方刚冲昏了头脑的啥事。
所以太后很快便赶来了德清宫。
“皇帝,你怎又糊涂了?你的龙体金贵,哀家不允许你犯一丝丝的险!”太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元璟帝。
“母后,朕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那,朕要去看她。”元璟帝抿着唇,灯火映衬之下,棱角俱是坚定的光芒。
因病好了,元璟帝的声音更加掷地有声,不容任何人置疑的笃定。
“行。”太后也横着眼看向元璟帝,“你若是想去,哀家也不拦你,但哀家要同你一块去!”
太后也是倔脾气,既然元璟帝要倔,那她们就比比谁更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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