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菀低着头跟在元璟帝和陆江晞后头,一路无话地往山下走。
为了避免被山上巡逻的侍卫们发现,本来就不能说话,需要保持绝对的安静,这倒为姜菀提供了不少方便。
姜菀此番冒充小德子的冒险之举,也实属无奈。
只因她有位至交好友,行走江湖时认识的兄弟,与她是过了命的交情。
那兄弟去年离了秦京城,去了昌州定居,就在那秦河流域灾民最集中的区域,以往都会隔一两月就送封书信过来报个平安,可最近几个月都没了音讯,着实让她有些担心。
如今元璟帝正好要往那边去,她就动了心思,想浑水摸鱼的一同过去。
其实换了衣裳扮成无言大侠不与元璟帝同路要方便许多。
可她不能用无言大侠的身份,因为她一个妃嫔平白无故消失几日,实在说不过去,所以只好以姜菀的身份与元璟帝一同走,这样才不会惹怀疑。
顶多被元璟帝训一顿她玩心重罢了。
山上的侍卫布阵都是陆江晞指点的,这夜色又深重,在陆江晞的领路之下,三人绕开了所有巡逻的侍卫,一路顺畅无阻的下了山。
山脚下早有三匹高头骏马在等着了,三人抹黑上了马,朝着昌州方向绝尘而去,浓浓夜色里,只能瞥见三抹飞驰的黑影与浓密的马蹄哒哒声。
翌日清晨。
太后刚起,正小口抿着手中一碗金丝燕窝甜汤,却听到有人通报宝公公来了。
太后精致的容颜扬起一抹浅笑:“进来吧。”
小宝子屏退了屋里其他伺候的宫女太监,只留下了一直贴身伺候着太后的李嬷嬷,这才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是元璟帝留给太后的。
太后一脸镇定地看完,面无表情地说道:“传令下去,皇上舟车劳顿,水土不服,近些时日需在院中好生休养,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小宝子惊喜地抬头,连忙应是,没想到太后这一关这么容易就过了,来之前他还忐忑不安怕太后将怒火撒在他身上呢。
小宝子走后,李嬷嬷不解地问道:“太后,您为何如此……”
“如此淡定?”太后轻笑了一声,“哀家自己的儿子,来和光寺之前看他的言行举止哀家就知道他的一番打算了,不过哀家想着,既然有菀菀与他同去,那便出不了什么问题。”
李嬷嬷惊讶道:“菀小仪也去了?难怪今儿还未见到菀小仪过来请安呢。”
太后摇着头笑道:“那孩子也给我留了封书信,说来有趣,这两孩子说话行事的性子,倒有些相似呢。”
李嬷嬷捂着嘴偷笑道:“奴婢还觉得菀小仪与皇上的相貌也有些相似,都好看得跟神仙似的。”
太后抿嘴:“这大抵就是夫妻相吧。”
李嬷嬷大惊,夫妻?莫非太后是想扶菀小仪坐上那把凤椅?除了皇后,可没人敢说和皇上是夫妻的。
太后嘴角绽放出一丝娇贵而宠溺的笑容:“菀菀的家世,有何当不得的?”
姜菀跟着元璟帝和陆江晞骑了一整夜的马,直到晨光熹微,天际露出鱼肚白,三人才在官道边的某处茶肆歇下脚来。
姜菀如今是最小的奴才,自然是第一个跳下马来,将三匹马都拴到一棵树下,又给它们喂好干草,才走进茶肆。
这茶肆位于一片林子外头,通体都是木头搭建的,外头摆了几张木桌木椅,颇有些简陋,不过这只是供官道上来来往往商贩走卒歇脚的地儿罢了,不做享受之用,也不能渴求更多。
出门在外,便讲究不了那么多君臣之礼了,陆江晞此时与元璟帝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抿着一口清茶说道:“车公子,再赶半天路,我们应该就能追上他们了。”
“好。”元璟帝点头。
姜菀还在思索为何叫元璟帝车公子,细细一想,元璟帝的名讳秦承轩,这其中任何一个字都是旁人叫不得的,所以只能将轩字拆开,叫其中一个车字吧。
正想着,元璟帝突然冷冷的目光瞟过来:“小德,你还在想什么?快点过来吃些东西,马上就要赶路了。”
姜菀不敢抬头,更不敢说话,幸好她和那小德子身高体量差不多,所以这一整夜都没被瞧出什么端倪了。此时她头垂得更低,拿了两个桌上碗里放着的白面馒头,就往拴马的地方走。
“慢着!”元璟帝突然冷声开口,叫住了姜菀。
姜菀的背影一顿,转过身来,继续埋头不说话。
“你哑巴了?”元璟帝冷不丁地问道,站起身来,直接捏住了姜菀的下巴。
滑腻如酥,肤凝如脂,让元璟帝跟碰到了毒蛇似的,手迅速收回去。
他冷笑一声,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威势十足:“姜菀,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此处人多,不好说话。
陆江晞让小二将馒头都包起来,三人骑着马到了空旷的林子里头,元璟帝这才发难起来。
“姜菀!是谁给了你这么天大的胆子?嗯?你竟然冒充小德子,还跟着到了这里!”
如今已经走了这么远,把姜菀再塞回去是万万不可能的了,太过耽误时间。
元璟帝生气地看着姜菀:“你一不懂武功,二矫揉造作,这一路上危险重重,朕哪有功夫带着你这个拖油瓶!”
元璟帝在众多小太监中挑中了小德子跟他出来,就是因为小德子会些拳脚功夫,路上也好搭把手。
这下可好,也不知姜菀给了那小德子什么好处,竟然让他将出行的衣裳都让给了姜菀,还让她一路跟到了这里!
元璟帝觉得心中的一片怒火能将这整片林子都烧起来。
姜菀扁着嘴,上前一步,嫩白的指尖扯住元璟帝的衣袖,又轻轻晃了起来:“皇上别生气,臣妾……臣妾也是担心皇上的安危,才跟过来的。”
“担心朕?!”元璟帝没好气地甩开姜菀的手,“朕看你是想出来玩吧!”
姜菀眼中噙着泪水,委屈得梨花带雨:“皇上怎能这样说臣妾,如今秦河水患,民不聊生,臣妾哪有心思想着玩?臣妾真的只是担心皇上和灾民们,才心急跟过来的。”
元璟帝面色缓了缓,但还是斥责道:“那你也不能跟过来!朕从没见过你这么胆大妄为的女子!这一路上多危险你可知道?”
元璟帝看着姜菀着实头疼,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她。
将她送回去已经为时晚矣,可若让她跟着又太危险,让她自个儿再骑几个时辰的马回去他又不放心。
元璟帝瞪了姜菀好几眼,最后实在没辙,只好冷声说道:“事到如今,也没旁的法子了,你便继续跟着吧。”
“谢谢皇上!”姜菀眯起眸子笑了起来,眼里蓄着的泪水都因为眼眸弯着尽数砸了下来,嘀嗒的水花溅在墨色的衣裳上,开出一朵朵小花来。
元璟帝别开眼,冷哼一声,不要以为她笑得这么好看就会如此轻易原谅她,回宫再跟她算账!
但元璟帝还是忍不住凶巴巴地对姜菀说道:“若有什么危险,你就躲到朕的身后,知道吗?”
“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保护你的!”姜菀挥了挥小拳头,笑得活色生香。
元璟帝不屑地瞥了她的小拳头,他一只手掌就能包住,还能保护他?做梦吧!
元璟帝不齿地继续重复了一遍:“躲朕身后,听不懂人话?”
“……”姜菀憋屈地回应道,“臣妾明白了。”
陆江晞在一旁抿嘴,冷厉的薄唇也带了些温度。
以往在宫中听闻皇上极为厌弃表妹,他心中还有些担忧,但今日所见,他知道他又白担心菀菀了。
不过嘛,陆江晞记得,这趟出来之前,宝公公千叮咛万嘱咐让皇上一定要在遇到危险时躲到陆大人的身后。
所以,菀菀躲在皇上身后,皇上躲在他身后?
陆江晞想,别最后他和皇上都只能躲到菀菀身后,那就丢人了……
姜菀被识破了身份,自然也不必再埋着头保持沉默,心下一片轻松,绝美的容颜也带着抹笑容。
虽还穿着男子的衣裳,但却掩不住她的倾城美貌。元璟帝最后看不下去了,不得不说道:“姜菀,你带个斗笠遮住你的脸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豢养的小白脸呢。”
元璟帝长得比姜菀更好看,他在下山的时候就已经带上了斗笠,遮住他的脸,免得太过引人注目。
相比之下,陆江晞虽然也容貌出众,但还没到需要遮住容貌才能安稳赶路的地步。
姜菀吐了吐舌头,接过陆江晞递过来的斗笠,戴到头上,果然,长得太好看还是会带来很多烦恼的。
不过姜菀喜欢这样的烦恼,这样甜丝丝的烦恼越多越好。
“快到荆州了,王大人的队伍应当今日就在那歇脚。”陆江晞遥遥望着远处荆州城郭隐约而现的一个小黑点,笃定地说道。
“好。能赶上王海一起同行,朕便心安了不少。”元璟帝瞥了姜菀一眼,主要是他和姜菀两人都不会武功,若遇上个意外,陆江晞根本护不过来。
但王海不一样了,王海本就是个武艺高强的武官,手下精锐众多,相信保护他和姜菀是够够的。
元璟帝又回头多看了姜菀几眼,想着回宫定要狠狠罚她一通,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样肆意妄为。
只是姜菀带着斗笠,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只看她正抬着头远远打量荆州城,但元璟帝也能想象到她绝美娇俏的小脸绚若春花,抿着嘴笑得像只小猫咪的模样。
突然,元璟帝皱着眉头,露出一分疑惑的神态。
为何刚刚有一瞬间突然觉得,姜菀戴着斗笠这模样,像极了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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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璟帝:是错觉吗?是错觉吧!
姜菀:皇上,您老眼昏花了。
元璟帝:呵呵呵!老?天怎么还不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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