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一个人,这样一种局面,萧然浑身就有一种无处着力的空虚感,被夺家产之恨和无力挣扎之惧在一场大病之后就像发生了断层,那些发生过的既成事实迅速消散、成过眼云烟,再没人提起。萧然毫不怀疑那些法律文件的效用,他被净身出户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当下,他的生活与他曾经的二十年并无不同,除了身边多了一个林晰,除了厨师、佣人、保镖、司机、园丁……为他马首是瞻。满屋子黑社会从上到下,对萧然都是恭敬有加、一口一个少爷的叫着,甚至萧然感觉不到他们的敷衍和假意,就像他们真的把他当自家少爷供着一样。
萧然很茫然,有种……他想反抗,却根本找到不目标的迷失。
萧然低头看着这学期的几门课程的教学大纲——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他爸爸说的——他手里现在这些,才是他的未来。
“我也会白手起家的……”
看着萧然的底线经过这阵子的剧烈震荡之后,终于后退,退缩到自己期望的那小小一角天空,并慢慢安守,稳定,不敢再波动逆袭……林晰放下心的同时,也终于有空还是琢磨另一件事了。
萧然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不是说过把梧桐路这处的宅子归还给萧然名下么?把梧桐路上的房子还给萧然也没什么大碍,无论怎样,萧然也不会舍得把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卖了换钱跑路,茴香里那处的旧公寓也一样,林晰很明白,萧然现在就像一根绷得快要断掉弦,再也经不起任何刺激了,他必须做些什么去缓和这根弦,他要的是一个生活在阳光下的快乐王子,不是一个饱受惊吓、心理不健康的囚徒。
林晰转这个念头的时候,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兔子,已经不再时时刻刻想咬破牢笼了,只是安分于自己怀里那根胡萝卜,抱着唯一的小胡萝卜啃得认真,专注,投入十二分热情……
“别说他还没上课,就算上课了,现在也是刚刚开学吧……”
“你当人家是你啊?”老黑是太子的大内侍卫总管,当然也一起回到林宅,住在客房。“人家好学生从来都课前预习的。”
“可是……”正被太子带在身边亲自调教的情报组接班人,没有半点音乐细胞的龙虾同学,痛苦的拿起靠垫盖在耳朵上,“这简直是魔音穿耳。”
这学期萧然有门课叫‘世界民族音乐’,这体系太庞大了,哪是区区二十六课时能学完的,不花点时间好好预习一下怎么行?所以萧然打起十二分精神,上网到处搜资料,光在苹果网站上下载各种音乐就花了几千块(当然,现在是林晰买单),然后萧然又跑到林莫间的私人收藏里面找资料,找唱片……
像龙虾之流,根本不懂到底有什么区别,只是觉得这几天萧然放的音乐都很诡异,从苏格兰风笛到非洲打击乐,甚至现在的某土著部落吹空树管的音乐——这也叫音乐?反正龙虾没听出好听,只觉得扑棱扑棱的连个调都没有……
要说研究生的课程跟大学课程真是完全不同的理念,如果单算上课时间的话,那可真是轻松的要死!一学期三门课,每个星期每门课只上一个半小时,而且这一个半小时没准儿还上不满!教授可能什么都不讲,直接布置研究题目就拍拍屁股走人,二十分钟都用不了。至于上课的学生,管你是去图书馆,还是去街头卖唱,还是每晚都去音乐厅看演出,反正不用你死窝在学校里啃书本。也许到月底,教授们偶尔能腾出一个、半个钟头给你解解惑,稍微点播一下,至于到底能悟到什么,专业水平能不能过了答辩考试,全在你自己了!
这就是研究生学业的现实情况。
基于这种现状,林晰看萧然的精气神也确实都回来了,这天晚上临睡前,林晰要跟萧然谈谈,“下个星期就开始恢复上课了,我们谈谈上学的安排。”他说,“我看了你的课表,周二下午是‘和声’,周三上午是‘世界民族音乐’和‘音乐作品分析’两节课挨着,下午就没事了……”
萧然绷紧了神经小心的听着,他有经验,林晰从来不会没有目的跟他讨论学业。
“也就是说,一个星期你只需要上两个半天的课,那也没必要每天都住在这里。每周二晚上在这里住一宿就可以了。”
萧然脸色大变,言外之意林晰要带他回那个城堡?
“怎么?”林晰知道他不愿意。
“我不想离开这儿。”萧然声音不大,但很执拗。
“为什么?”
“……这里离学校近。”
“有车接送,住的远也没关系。你一周才上两天课。”
“不。”他要住在这里,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林爸把它放在萧然的名下,林夫人亲手布置了每一处……感情这东西没有理由。
“为什么不喜欢依山公馆,那里比这里大,比这里安静,还有湖……”
“像石头地窖。”冰冷、压抑、黑暗、且牢不可破——住在里面萧然有一种被吞噬的无力感觉,具体说不上来,但那个地方和林晰给他的感觉很像,同样深邃、凝重、有一种无形的禁锢压力。萧然直观感觉。
林晰忍不住低声笑起来,然后一把把他的小王子拉近怀里亲昵。
萧然虽然有时候会怕他,但在林晰故意纵容下,慢慢已经学会‘说实话’了,这很好。他就是要萧然明白,无论说了什么,自己都不会迁怒。同样,林晰也以实际行动给萧然心底打了烙印:自己一旦真的做了什么决定,萧然只有接受,说再多也是徒劳。
“我知道,你对这里有感情,如果我同意你住在这里,你拿什么来交换?”
萧然的心有点紧,他现在对这种话题有着无法控制的恐惧,上一次林晰跟他这样说完之后,他拿走了他所有的所有。但这一次,林晰只是勾住他的下巴,看着他,眼睛里的欲望很深,很深。萧然在他的目光下坚持了一会儿,脸上的血色渐渐淡去,颤抖着手解开睡衣的扣子……□,闭着眼躺在床上,纤细的骨架,细白的身子在林晰的凝神注目下,像风中的蒲公英在轻颤。
林晰并没有翻身压上去,而是起身从床头柜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萧然,“先打开看看。”
萧然疑惑的张开眼,却看到胸前大大的文件袋,他如今对类似的文件袋有一种莫名的心里排斥,但是他不敢不接,手几乎在颤抖的解开文件,然后,萧然盯着文件上那几行字,几乎不能相信……
“你……”
“喜欢么?”
“可是……”他抢了他所有的家产,现在怎么会愿意把他爸妈的房子都还给他?
“想要回它们么?”
萧然没说话,但握住文件的手抓的死死的。
“我可以答应把它们给你。”
“萧然,你要上学,我答应了。你想长久的住在家里,也没问题,你喜欢这里,我可以把房子过户给你……萧然,对你的要求,我一向很少拒绝,你承认么?”
萧然沉默以对。
“那你对我呢?”林晰挑起他的下巴。
萧然看起来有点迷茫,或者说是惊惶,他什么时候拒绝过他,他敢么?
林晰低头轻吻,“我要你的时候,你的每一根汗毛都是僵硬的……”
19、太子的身价...
萧然在床上一向很紧张。也许因为从最开始就是被迫的,而林晰一贯强势,时间久了,就成了习惯,再久了,就成了定式,可能萧然自己都无意识自己的僵硬。林晰翻身,半压住他的小王子,舔舔他的耳垂儿,“作为交换,从今天起,不要再拒绝……好么?”
萧然咬着下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嚅嗫了半晌,最后只发出了一点模糊的呓语……
奇异的,林晰知道他的意思——萧然在害怕,他在他身边的时候,一直不自觉地像绷紧的发条。
“乖……别怕,不食言……我不会伤到你。从现在开始,试着接受我,萧然……”林晰的声音沉稳的像催眠,手很轻,吻也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