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疑惑的小马跟随着谢老和老吴在村长面前坐定,村长看了他们一眼,冷哼了一声,似乎打定注意不开口说话。
谢老空洞的眼神死死盯着村长,那无神的双目中透露出讥讽之色,似乎瞎去多年的双目可以看透人的内心,让人心颤不已。
村长忍不住开口道:“老瞎子,看什么看,要命你就拿去,要想从我这里知道消息,没门!”
谢老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村长似乎不想在言语上多做纠缠,故意将头偏向一边去,但他喉咙的吞咽动作暴露了内心中的紧张。
在审讯中,经常会遇到一些拒不开口说话的罪犯,但往往他们身体的细节动作能给出答案,当然,这对参与审讯的警员要求非常高。
小马虽然还只处于入门阶段,但“喉部吞咽”这种相对来说比较明显的动作还是能看出来,果然如谢老所说,村长身上有破绽可寻!
如果村长真的打定主意死不交代真相的话,那么他的内心就不会那么紧张,原理很简单:一个连死的都不怕的人,会因为一个瞎眼的人无声的看着他而感到紧张吗?
连小马都看出了破绽,一旁的老吴自然也不例外,他凑到谢老耳边窃窃私语一番,将村长的细微动作告知了谢老。
谢老冷哼一声道:“村长大人,你们的表演很精彩嘛!”
谢老这话暗指村长等人在昏迷之前的那番布置,村长依旧沉默不语,但原本半握的双手逐渐变成紧握。
谢老继续道:“我知道你有苦衷,但是你这样做,似乎很对不起那些对你信任有加的老兄弟们吧?”
村长闻言嘴角有一丝微微的抽动,如果换做普通人绝难发现,这个细微动作代表着他暗中在紧咬牙关,这是言语击中了他内心薄弱处的表现。
简简单单两句话就让村长暴露了他的内心紧张,小马突然对谢老能询问出真相一事充满了信心。
但奇怪的是,谢老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又陷入了沉默。
小马发现,村长虽然偏着头,但却不自觉地将眼角的余光瞟向谢老,原本稍微弯着的腰身也不直觉地挺直。
临时审讯室中弥漫着一股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气氛,除了众人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声音,仿佛时间都停止不前,过度的安静令人很是不安。
沉默良久之后,谢老终于长叹了一口气,仿佛随着他的这一声叹息,时间又恢复了流动,但空气中不安的因子反而显得更加浓郁。
谢老用空洞的眼神盯着村长,沉声道:“村长大人,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保住家人的性命了吗?”
这句话似乎击中了村长的软肋,他闻言浑身一震,偏向一旁的头瞬间伸直过来,看着谢老道:“你什么意思!”
谢老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群人留在这里当眼线,是因为家人被绑架不得不就范,你真的相信那些人会善待你的家人?”
这句话让小马瞬间明白过来,没错,这应该就是村长等人乖乖就范的原因!
上次他和龚警官来小山村调查的时候,发现许多村民都已经成家立业,但现在除了几十个男村民之外,其他女眷和小孩都不见了,这些人只有可能是跟着大部队转移走了。
至于转移的原因,除了考虑到她们的安危之外,想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将她们作为人质,来约束村长和其他被挟持村民,只是没想到会被谢老施计堵在坑洞中,如果不采取行动就会全员被抓获。
那些恶徒为了将走露风声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只能选择将那些村民杀人灭口,之所以将知道真相的村长留下,除了他身份不同之外,应该还有其他原因,但不管怎样,留下他一个和留下几十个活口相比,走漏风声的可能性要小得多。
村长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的这个反应也证实了谢老的推测!
谢老顿了顿,加重语气道:“你们全体覆没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那些人的耳里,你仔细想想,既然你们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些人会怎么对待你们的家眷?”
话音未落,村长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谢老继续道:“上万人在崇山峻岭中转移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你应该经历过战争年代,具体的情况我就不多说,我只想问你一句,如果他们陷入了缺衣少食的境地,又知道你们全体覆没,最后会出现何种结果?”
村长喉咙里发出一声嚎叫道:“他们敢!”
谢老冷笑道:“为什么不敢?你们失去了利用价值,她们也就只是一群“两脚羊”而已!”
听到谢老说出“两脚羊”一词,小马浑身变得冰冷!
“两脚羊”并不是指羊,而是指被当作食物吃的人,尤其是在战乱的古代,民不聊生,难以为计,人们只得将人烹之,食之。
宋人庄绰在《鸡肋编》里写道:“自靖康丙午岁(公元1126年),金狄乱华,六七年间,山东、京西、淮南等路,荆榛千里,斗米至数十千,且不可得……人肉之价,贱于犬豕,肥壮者一枚不过十五千,全躯暴以为腊。登州范温率忠义之人,绍兴癸丑岁泛海到钱塘,有持至行在犹食者。老瘦男子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之下羹羊,小儿呼为和骨烂:又通目为两脚羊。”
这种事,现在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但在中国历史上,只要灾荒和动乱年代,人骨为柴、烹煮人肉的惨事,是时常发生的。
民国时期的战乱年代这种事情更是经常发生,一旦某个部队陷入困境又搜刮不到粮食,就会将人当成两脚羊烹煮为食。
上万人在崇山峻岭转移,食物的消耗巨大,没有粮食补充的情况下,很有可能情况会恶劣到需要烹煮“两脚羊”为食的境地。
到那个时候,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村民家眷极有可能会成为“两脚羊”,成为特务们腹中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