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高星伸手想拉她,又有些不敢。死去的人是小梅子的亲生父母,他现在能毫无顾忌的杀了谢家宝的父母为她报仇吗?
不能。
不能,就没有理由去拉她。
眼睁睁的看着她进入了房门,看着岳浚竹冷淡地盯着自己,褚高星向前跑到了院门口,看着薛冬梅的背影喊道,“小梅子你放心,我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院门‘啪’的一声被关上,像是把他们隔绝到了两个世界。
听到关门的声音,薛冬梅的双腿忽然软了下来,整个人不受她控制地向地上倒去。
岳浚竹快走两步扶住她。
薛冬梅放任自己把全身的力量倚在了他的胳膊上,“浚竹兄。”
“我在。”岳浚竹低声且坚定地道。
她连呼了好几口气,才觉得自己的力气回来了。
薛冬梅轻轻推开岳浚竹站直身体,“为什么呢,他是我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愿意帮我的陌生人。为什么现在却告诉我,他是我的仇人。”
“他不是。”岳浚竹道,“团团,他不是你的仇人。他是无辜的,谢家宝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你不能把谢家宝的罪归结到他的身上,这对他是不公平的。”
薛冬梅慢慢地摇了摇头,眼中眼泪却直直地流了下来,她口中喃喃道,“他是!他是的!”
那话越来越没有力道,不知道是在劝自己,还是在反驳他。
岳浚竹叹口气,伸手把她抱在了怀里。
褚高星的身份太过于尴尬,不管是自己还是他人,谁和薛冬梅说都不合适,最好的选择就是要褚高星自己说出来。
这个身份对薛冬梅来说太过于震惊,她现在思绪一片混乱。哪怕是如此,岳浚竹还是看出了在她的内心深处,是极不愿意失去褚高星这个朋友的。
他的话,不过是她内心真正想法的表达而已。
薛冬梅低头揉捏着他的衣角,心里的挣扎让她觉得无助和茫然,她不知道以后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对待褚高星。她感激他之前的帮助,却又无奈于他与何三爷谢家宝的关系。
一连两日,薛冬梅的心情都很低落,整日里郁郁寡欢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直到第三天,她接到了孙金金的邀请信。
信中她说,她打听到蒋睿奇要去西郊的月老庙烧香,孙金金想跟过去来个‘偶遇’。但是她一个人的就又太过于明显,怕蒋睿奇发现生气,就邀请薛冬梅和冉灵华三人一起过去。
信中言辞恳切,又暗含‘威胁’,让薛冬梅无法拒绝。
次日她一大早,和陈芳玉告别之后就坐上了去孙府的马车。
到的时候孙金金正迫不及待地守在门口,看到她之后着急地挥手,“哎呀团团,你怎么这么慢啊,灵华都来了。”
薛冬梅扶着她的手跳下马车,“不好意思,出门晚了些。”
“没事没事,路上吃的穿的喝的用的我都准备好了,快走快走。”她拉着薛冬梅的手,往自家马车里走去,“我找了个大马车,咱们坐一起说说话,灵华已经先上去了,正等着呢。”
因着要去拜月老,冉灵华今日换上了一身素色长裙,除开腰间的一根同色腰带之外,身上并没有多余的装饰,就连妆容也简单素雅,不过这也更衬得她瘦弱清秀,楚楚可怜。
看到两人上车,她伸手拉住薛冬梅,“团团来了,快来坐。”
孙金金小声抱怨着在最外侧坐下,“哼,如今你俩的关系倒越发的好了,是不是有没有我都一样啊!”
薛冬梅揽着她的胳膊,讨巧地道,“哪里啊,金金才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是不是灵华?”
冉灵华点点头,“那是自然。”
孙金金的表情这才转阴为晴,又恢复笑呵呵的模样,拽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让薛冬梅看,“我这身衣服是不是太素了啊,蒋睿奇会不会看不上?灵华说今天去庙里,不能穿太艳的,不然我就把那身新做的红色的穿上了。”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藕粉色的蝶戏百花水仙裙,裙角褶褶向下坠着,让她的身形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单薄,整个人也显瘦了许多。再加上她今天精神焕发,双目炯炯,倒是一副有别于平时的好面貌。
薛冬梅点头道,“灵华说得对,这衣服很衬你。”
“真的吗?”孙金金有些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又不禁低头喜滋滋地笑了出来,“那我下次再穿那身红色的。”
薛冬梅和冉灵华相视一笑,看孙金金一直在欣赏自己的衣服,她靠近冉灵华的耳边,小声说,“那信已经送到了,你知道吗?”
冉灵华神色微变,继而回道,“我知道。”
看她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哀伤悲痛起来,薛冬梅抚上她的手,安慰道,“会没事的。”
当时看自己不懂,岳浚竹和她解释了冉灵华和汪以陌的事情。
汪以陌参加上届秋闱失利后,并没有泄气,而是选择下次再战,所以就在禹州城经人介绍,去了云上书院教书。
他资历不高,所以接触的学生都是刚入学的幼年学子,或者一些只是对学问诗文感兴趣要求并不高的女学子。满腔抱负被辜负,他整个人有些郁郁寡欢。作出的诗文也开始偏向阴郁忧愁的方面。
后来不知何时,那些诗文和论题被人私下传播,然后到了冉灵华的手里。
冉灵华满腹才情,看出了他心中的失意,便与汪以陌开始书信交流。之后偶然之下两人见了面,一见如故心意相通,终是私定终身。
可冉家身为禹州城的官宦之家,自然不肯同意把女儿下嫁给一无所有的汪以陌。当时两人正是感情热烈的时候,冉夫人看阻挡无望,就让冉灵华从云上书院退了学,整日把她关在冉府,即便是出府,也会派专人跟着,丝毫不给她和汪以陌见面的机会。
所以上次托岳浚竹带给汪以陌的‘诀别书’,应该就是冉灵华对这份感情做了最后的决定。
冉灵华苦笑了下,看着前方不再说话。
马车叮叮当当的朝西郊赶去,一路上三人心思各异。路总有尽头,在行驶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车夫在月老庙门口,停下了车。
孙金金率先跳了下去,然后搬着杌凳扶着两人下了车。
这会儿天气莫名的开始阴沉了下来,薛冬梅下车的时候没有踩实地,整个人虚空歪了一下,最后抓住了孙金金的肩膀,才站直身体。
因着突变的天气,寺庙里面的人还是陆续的向外出,甚少有人进去。
寺庙东边不远处,有一片乌压压的树林,薛冬梅在进庙的时候不经意往那树林看了一眼,只觉得那树下无数的阴影聚在一起,黑漆漆的,像只正张着血盆大口的老虎,潜低身体蓄势以待,正眈眈地盯着她,好似下一刻就要朝她扑过来。
她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连忙转回头。
“团团怎么了,咱们快进去吧。”孙金金回身,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冉灵华,脚步兴奋地朝寺庙里走去,“也不知道蒋睿奇来了没,灵华,咱们先去大殿看看,没人的话就四处转转。反正来这一趟,碰不到他的话,咱们就去求个签,也不亏对吧。”
薛冬梅正想快些离开,闻言牵强地笑道,“好啊,快走。”
进入庙门之后,首先映在眼前的是两棵连理树。树干相依偎,树枝树叶相互交缠不分彼此。树上挂着无数条红色的许愿布条,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随风向四面八方扬起,加上后面大殿里传来的竹立香的香味,一下子就抚平了薛冬梅不安的心。
大殿里人已不多,只剩下几个还等着老主持解签的姑娘。
孙金金的眼神早就在附近溜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蒋睿奇的身影。她有些失望,喃喃自语道,“奇怪,我消息一向是灵通的,难道他提前走了?”
冉灵华拉了下她的手腕,“算了,看天也不好,咱们上炷香求个签就走吧。”
也只能这样了。
三人跪成排,各自烧了香,又来到求签处虔诚地求签。
排队等老主持解签时,孙金金左顾右盼地盯着前面人的签文,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得意地嘿嘿直笑,“灵华你的是什么啊,我觉得我的这个很简单啊,‘可夫也’,不就是可以当我的夫君嘛,蒋睿奇果真是我的真命天子。灵华你呢?”
冉灵华把自己的签文递给她看了一下,“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孙金金‘呀’了一声,“你这也是上签呢,你求得是和谁的?”说着不等她回答,又挤眉弄眼道,“哦~~我明白了,这是月老在给你指路呢,你放心,你们静待时机,肯定能成的。”
冉灵华也从签文中得到了鼓励,笑着点点头。
看完了她们的,孙金金转头问薛冬梅,“团团你的呢?”
薛冬梅的心忽然快跳了一下,她攥紧手里的签文,不动声色地把它掩于袖中,忽然看到院中出现了一个人影,便指着他惊讶地道,“哎金金,那不是蒋少爷吗?”
听到她的话,孙金金也顾不得薛冬梅的签了,立刻扭过头看向院中,确定来人后立刻飞奔出去,“蒋睿奇你来啦?这么巧,我刚给咱俩求了签,给你看看我的签文。”
前面解签的人已经离开,冉灵华拿着签文坐了下来。
薛冬梅掠过她,也向外面走了出去。
岳浚竹跟着蒋睿奇一起来的,看到她之后率先走了过来,笑道,“听金金说你们求了签,你求的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