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1 / 1)

6莳兰抬手抗拒着他靠近的身躯,想了想,道:“下官没有这个意思。下官正好也有很多关于东津卫巡察出的问题,打算一一向辅汇报。只是觉得今日太晚,惟恐扰了辅歇息,打算明早再禀。”

“晚么?这两天月圆,现下这个时辰,正是谈心的好时候。不过……”霍宁珘顿了顿,道:“公务明日再说。我就想问问,6御史莫名离开这样多天,不知道我会找你?”

6莳兰当然知道辅会派人找她,只是她没有想到,他会放下政务亲自来这样远找她。心下没有一丝感动是不可能的,便解释道:

“辅,我原本是想让师兄帮我寄信回东津卫报平安,但我又担心信寄到的时候,你们已离开东津卫回京了,寄信过去也收不到。便打算直接回京。”

又安抚他道:“辅息怒,勿要生气了。”

霍宁珘沉默片刻,敛容正色道:“6莳兰,我生气是肯定的。但是,相比起生气……”他第一次知道,害怕是什么感觉。

后面这两句,以霍宁珘骄纵的脾气自然说不出口。他低头与6莳兰对视,眼神里有一种令她感到异样的陌生。

6莳兰怔了怔,慢慢移开目光。

霍宁珘自己也没有想到,她带给他的影响如此大,全然在他的预估之外。他是真的害怕,尤其是在东津卫,她的下落音信全无的时候。他怕她真的就此葬身大海,连片衣角都找不回来。更怕找回来的是一具尸。

他几乎不愿承认,有一天竟会被害怕这种情绪主宰。尽管他看起来很冷静,但其实那几天,他都不大敢闭眼,闭上眼便会不受控制地想象,她在遭遇厄难时会有多么害怕和无助。

因此,看到她安然无事,还上台精神奕奕地猜灯谜,他自然是极为欣悦。虽然她身边的男人令他不悦,但与见到她的喜悦相比,也不算什么。

6莳兰很有眼色地继续道:“辅,是我考虑不周了,都是我的错。”

霍宁珘目光扫向6莳兰屋内的桌上,见那琉璃盏中乘放着一串葡萄。

6莳兰立即道:“辅要吃葡萄么?我刚洗好的。”

霍宁珘一个眼神,6莳兰顿时明白,他这是要她喂的意思,想了想,只得认命。

看6莳兰那晶莹细白的手指剥葡萄皮,也是一种享受,尤其是将葡萄喂到人唇边的时候。霍宁珘垂眸看这手指片刻,道:“不爱吃这个,6御史自己吃罢。”

6莳兰有种被耍的感觉,微微蹙眉,将葡萄喂进自己嘴里。

霍宁珘眸色深深看着她吃葡萄,等她吃完,才俯身过去在她唇角舔了一舔,道:“很甜。”也不知说的是葡萄,还是说人。

6莳兰下一刻便感到呼吸一窒,他覆上她的唇瓣,灵巧的舌亦抵上了她的舌尖,将她的空气尽数夺走。

他嫌她矮,总要他低着头,干脆将她抱起来放到桌上。6莳兰立即撑住桌面,稳了稳后仰的身体,还惟恐将那装葡萄的琉璃盏碰到地上摔碎,一边去护那璃盏,一边道:“辅,不要在这里……”

她的话未说完,已被霍宁珘再次低头吻住。

门外却突然响起敲门声。

6莳兰瞬间张大了眼,霍宁珘却只顾含着她的唇,迷恋地在这香甜的菱口辗转。费了好大的劲儿,6莳兰才终于推开他,转头看去。还好她已锁门。便顺了顺呼吸,问:“谁啊?”

外面沉默少顷,传来裴夙隐的声音:“是我,师弟今日赢的灯还在我这儿,给你送过来。”

6莳兰没有立即作声,而是看向霍宁珘。他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表扬地低头啄了啄她的鼻尖,低低道:“拿了灯,打他走。”

6莳兰心道,她屋里藏着个人,能不打师兄走吗?略想想,推着霍宁珘往屏风后躲着。

霍宁珘乌沉沉的眼看着她,倒是没有为难她。

6莳兰便去打开了门,朝门外的男子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灯,道:“谢谢师兄。”

裴夙隐上下看看6莳兰,视线不着痕迹地看着她过于艳红的双唇,眼底渐渐染上寒意。

“师兄,还有事么?”6莳兰莫名有些担心,问:“若无事,那我先歇下了?”

这也算是委婉地送客,裴夙隐淡淡笑道:“好,师弟早些睡。”

“师兄也是。”她笑道。

在6莳兰的房门被轻轻合拢后,裴夙隐停下脚步片刻。因为走这一趟,他已完全改变了先前决定的暂且不杀霍宁珘的主意。

柳慎石身为祭酒,当然不是直接为6莳兰等人任教授课的博士,却的确是最关心她,给予她帮助最多的人。6莳兰的文章确是做得锦绣流华,又独有见地,柳慎石经常要了她的文章亲自指点,她差不多算是柳慎石的关门弟子。

隔日,霍宁珘虽去了柳慎石府中贺寿,却没有参加正宴,只是私下约见了对方一面。

柳慎石年近四十,容貌虽普通,却是气质卓然。他身为南京国子监祭酒,算起来,桃李满天下,德高望重,霍宁珘这番到访也不算突兀。

他对霍宁珘的到访表现得受宠若惊,也的确是震惊的,忙请对方多照顾爱徒6莳兰。

6莳兰见到老师自是分外欣喜,寿礼是用哥哥的钱买的文房珍品,随后与老师讲了离开南京后的许多经历见闻,相谈许久。

同一时刻,裴夙隐身边的人正向他道:

“爷,已经调查清楚了。霍宁珘此次来得匆忙,并且之前的行程是保密的,皇帝怕是还以为他在东津卫,因此,他身边的确没有带什么人来。属下认为,这的确是最佳时机。您想想,霍宁珘之前一直在西北,一年在朝中就拔除掉这样多异己,若是让他继续展……”

裴夙隐面色沉沉,一想到昨晚霍宁珘待在6莳兰的房间里时,她还帮着他打掩护。他多多少少也明白,她对这个男人的不同。

6莳兰一再地容忍霍宁珘的进犯。真的只是因为对方身为当朝辅的权力威势,完全地迫不得已?还是她对这个被悔婚的未婚夫有着亏欠愧疚之意,所以在用自己的身体做着补偿?

最坏的可能就是,她心里是有一点喜欢霍宁珘的,只是自己有没有觉,或者说,虽然有些喜欢,但不足以为这个人放弃她一直以来的追求。

裴夙隐怎会允许这样危险的一个男人留在6莳兰身边,继续博取她的情感,更何况,在问鼎之路上,霍宁珘的确是比萧冲邺更为棘手的存在。略作思索,道:

“将霍宁珘的消息,透露给塔塔儿的术赤,术赤正巧来了中原,想要在霍宁珘与霍宁珩之间选择一人。霍宁珘既然落单,是最好的机会。”

术赤是塔塔儿倾力培养的顶尖刺客,据说仅次于其国师的武艺。

裴夙隐的声音冰冷无一丝起伏,道:“但是,霍宁珘绝不能在柳祭酒府中出事,选在离开南京的路上最好。暗中助术赤一臂之力,绝不能暴露我们自己。”

那人迅领命离开。

离开柳府,自然是要立即回京。

商议之后,选择先走一段水路。裴夙隐也跟着霍宁珘同行,只是他自己另包一条船。

一行人来到水边,便准备登船离开。

夜色下的河水自然地流淌,如轻柔的绸带般和缓,垂映着两岸灯火,一派安宁而平和。

然而,就在这样寻常的水面之前,霍宁珘却停下了脚步。斥侯的出身,早令他如野兽般善于洞悉周围,霍宁珘面无表情垂下眼。

水面的碎裂只在一瞬,雪浪般的水花中,一柄青黑色细刀破水而出,在岸边一排灯笼的光辉下竟半分反光也无,幽鬼般的影子如风掣而起,快得让人看不清,那人便用这奇异青剑朝着霍宁珘扑将而来。

凛冽的真气激得霍宁珘衣带翻滚,耳旁嗡嗡作响,他早有防备,腰间软剑如游电般握在手中,手腕微抖,内力倾注,那软剑瞬间笔直坚锐,半步亦未退,反而跃起迎了上去。

兵戈交错的铮响十分刺耳,两人的兵器几乎擦出耀目白光。

因是中秋夜,大家都在团聚,今晚的船家不多,却都被这异常激烈的打斗给骇住,不是愣在原地瑟瑟抖,就是赶紧躲了起来。

蔺深早已横刀在手,护着出轻呼的6莳兰后退数步,裴夙隐也跟在6莳兰身边,惟恐还有别的刺客,将她误伤。裴夙隐注意着四下,尤其是霍宁珘与术赤相斗的身影。

便见霍宁珘剑势一如他本身的强横,真力相撞后飞退回来,足尖在江石上一点,再次而起,身形腾挪之快,如墨色光华流舞。手中三尺剑锋更是挟着风声,避过刺客迷惑人的虚招,直取对方天灵。

那刺客不料霍宁珘这样快就反客为主,眼中杀意更烈,飞快落在一叶小舟,手背略微抬高,几柄玄精铁造就的尖细锋刃,便从其腕旁疾射而出。

霍宁珘早已注意到他的动作,旋身避过,反手挥剑,令两柄细刃倒飞回去,堪堪擦过对方衣角。然而霍宁珘本身却更快地纵身上前,一剑刺向对方心脏。

那人怒吼一声,内劲鼓涨,竟躲过霍宁珘这致命一剑,令其一剑刺偏,只伤到对方右边胸膛。

那刺客不再恋战,猛然一掌拍向霍宁珘之后,趁着他躲避的瞬间,在夜色掩映下,飞快沿着水边离开。

霍宁珘当然没有追,而是转过身,走向自己的人。

6莳兰立即上前问:“辅没有伤着哪里罢?”

霍宁珘让蔺深将自己的剑擦洗干净,慢慢收着软剑,回头便见6莳兰蹙眉紧张的神色,她的一双眼几乎将他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个遍。他突然觉得,方才应当让自己适当地受些小伤?

虽然知道她这样关心他,未必是喜欢,只是因为她本性如此,但仍然很受用就是了。便道:“没有伤到。”

裴夙隐也关心地提出建议道:“辅,要不,我们改行6路?”

霍宁珘却是道:“若是有心行刺,我改为走6路也是一样。还是水路罢。”

6莳兰是早就被霍宁珘打过招呼,让她跟着他,她便向裴夙隐道:“师兄,那我就与辅一道?中途随时联系?”

裴夙隐看着她,慢慢道:“好。”

一行人便分别上了两艘船,霍宁珘这艘船要比裴夙隐那艘大些,他本人、6莳兰、蔺深以及另外三个属下,加上几名船翁,倒也算宽阔。

6莳兰便问:“辅知道行刺你的是什么人吗?他这样走了,还会回来么?”

“看功夫路数,是北边来的。”霍宁珘没有说得很详细,塔塔儿的术赤潜入中原,他是接到消息了的。

不过,未必就一定只是塔塔儿的人,除了蒙古还可能是女真派来的,也许是云南那边的某股势力,也许……是自己的侄子。什么可能都有。

想要他命的人,很多。但他的命,却偏偏硬得很。霍宁珘微微自嘲,又不屑地一笑。他又对6莳兰道:“那人有可能还会回来,跟着我……会害怕吗?”

6莳兰摇摇头:“不怕。”那个人根本斗不过辅,否则就不会逃走。

霍宁珘便从箱箧里取出一套衣物,放在桌上,朝她道:“这时我临时在城里买的衣裳,你我都得乔装为好。换上罢。”

6莳兰一看,居然是一条裙子。虽然是叠起来的,却能见这裙子的做工精美。

霍宁珘道:“他们都当我们是几个男人,你换回女装,与我扮成夫妻,容易迷惑对方一些。”

这个能起到什么迷惑作用?6莳兰觉得仿佛没有太大用处?但是辅这坚持的态度……她想到他这样远风尘仆仆来找她,又想起先前那刺客扑向他时那一瞬,不知为何,心下一软,竟答道:“好。”

便捧起那套裙子,打算到最里边的隔间去换。她刚转身走出两步,听他道:“这个……掉了。”

霍宁珘将6莳兰不小心滑落到地上的那一小片布料捡起来,伸手递给她。

6莳兰回头一看,竟是个肚兜,柔淡的水红色,绣着半开的蕙兰,被霍宁珘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捏着,有种奇异的感觉。她红着脸用力从他手中扯走,引来男子一阵低沉的轻笑。

6莳兰的脸因他的坏笑声越地红,却是硬板着脸没有表情。

她是真不明白,为何都到这个时候,刚刚才经历了刺杀,辅还是这么心不在焉的,似乎没有将心思放在正事上的样子,而是更像在等着看她换裙子?

6莳兰在小小的隔间里换好裙子,正好霍宁珘去了船舱外间,她出来便径自坐到里室窗边,看向河中因船行悠荡散开的水波。

霍宁珘再次走进船舱,便看到那身影坐在窗前。她穿着海棠紫的掐腰素缎裙,格外妩媚的颜色,那侧面被灯火照耀,令少女的剪影如春水般旖柔。

霍宁珘依在门边,道:“转过身来,让我看看。”

6莳兰微微一怔,觉得他的目光如芒在背,如有小刺灼灼漫过。只当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坐着不动。

她不理他,霍宁珘只好自己朝她走过去。

6莳兰感觉他停步在身后,突然感到自己间的簪子被取掉,她那润泽丰沛的青丝,本就细滑如丝缎,此刻便尽数披拂下来,垂在双肩之后。

她原本梳的是男子髻,与这裙子自然是不搭的。霍宁珘不懂得如何给女人梳髻,但让她披着头却很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冬天有灵芝的火箭炮,1uoda手榴弹,一只松鼠*5、27196789,287133,锅巴小米饼,蛋挞酱,加加,小九亲的地雷,还有灌溉营养液的小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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