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 78 章(1 / 1)

周瑶去处理猪砂,胡立川在外头把肠子弄的差不多了,回到帐篷里来,用面粉和盐搓大肠。

他喜欢吃这些下水,即便收拾起来很麻烦。

听说他准备把肠子炖着吃,李青文便熄了灌血肠的心思,今天又惊又吓,实在是不想再折腾。

老孙收拾野鸡,不用李青文说,都会把鸡毛留下,其中有几根翎毛尤其漂亮,被李青风和马永江俩人扯了去。

李青风还特意揪着猪尾巴看了看,上面的毛非常短,摸上去又硬又滑,这尾巴上也蹭了油脂,他那一刀留在上面的伤口不太大。

他们出来就是奔着吃肉的,各种味料拿的甚是齐全,野猪骚味重,李青文下了重料,腾出一个大锅把猪肝、猪肺和几条切好的猪肉一起炖,再另外煮上两锅猪骨头。

森林中的木头多的很,随便架上一根能烧个把个时辰,火都不用看着,让它一直煮!

胡立川想要把他的猪肠一起放进去,被一众人给拦住了,他十分不解,“这野猪肠子哪里脏了,我们老家那边专门吃牛瘪,那滋味……”(注:1)

他还没说完,大家就齐声让他闭嘴,众人嫌弃的不是肠子,而是胡立川弄的不干净,他说他就喜欢那个味儿,其他人可并不喜欢……

胡立川耸肩,端着盆走了。

两只野鸡也收拾好了,用斧子剁成块,分别放到另外两口锅里煮上。

这野鸡的身子就是个肉球,肥油层有两指那么厚,扒掉油层,一只鸡剁完正好装大半锅。

周瑶向来不愿意在嘴巴上亏待自己,她出发时还特意从缸里舀了老汤,冻了三五块,此时炖鸡,便一个锅里面放一个冰坨子老汤块。

冰坨子遇到开水,很快便化了,然后浓郁的香味散发而出。

这只野猪着实不轻,除了猪头、猪皮、猪尾巴和各种下水,肉和骨头砍完堆成一座小山,装完三锅还剩了许多。

肉炖上,活还得接着干,天黑后,外面点上火把,帐篷里烧上蜡烛,里里外外都是橙色的光,照在厚厚的积雪上,竟然生出几分暖意。

营地的东西存了许多,这次又做了这多蜡烛,李青文想着开春之前去一趟范阳城,把东西卖一卖,一直没钱,他心里很惦记。

蒋立平让他跟陈文一起走,这次押送普句皇子,他们的人肯定少不了,人多雪天赶路更便利。

李青文也是这般打算的,他歪着脑袋问江淙,“哥,你这次送我不?”

江淙笑了笑,“送。”

不但送,他还会在拢北城外的驿站等着,接上人再启程回边城。

李青文这回满意了,缠签子的动作又快了几分,这个晚上嘴角一直翘着就没下去过。

齐敏打趣道:“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你江大哥也得踩着梯子给你摘,只是送你一趟,咋就这么高兴?”

“我才不让他摘月亮。”李青文道:“一来一回就得几个月,不想跟我哥分开那么久。”

帐篷里的众人嘘声一片,烛光映照在江淙的眼中,他眸子中的笑意也是愈来愈亮。

嘘完,大家开始感慨,“你俩是真有缘,洪州和并州相隔那远,不但能遇到,还救了性命。”

“可不就是,我们从洪州去边城,到柳山县那一日,早一点晚一点都会错过,没想到恰好被你们给认出来……”

当然,更难得是的,李青文跟着江淙到了边城,一直呆到现在,俩人感情比亲兄弟还亲上几分。

感叹着,外面的肉熟了,鸡肉到底还是好煮一些,熟透后舀到四个盆中,众人围着盆举起筷子,一会儿就只剩下了一堆鸡骨头。

周瑶并不跟他们一起抢,她提前把自己碗里装上肉,再把锅里的鸡汤重新冻上,准备下次接着用。

鸡肉其实不少,但他们人更多,吃完都将目光看向外面的那口大锅,老孙拿着筷子去扎了一下,把猪肝猪肺啥的捞出来,趁热切成片,给大家端过来。

吃完这些,特意切成小块的猪肉也差不多好了,一盆盆的端进来,有的直接把肉块扎在筷子上撕扯吃,有的觉得用碗更快些,这时快的便能多吃几口肉,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可能是秋收的时候缺油水了,大家肚子都瘪,肥瘦相间的肉一口咬下去,油滋了出来,吃的格外香。

李青文今天也爬了半天树,有点累,吃点肉垫肚子就困的点头。

江淙把一直在火边烤着的皮垫子放到俩人的睡袋里头,李青文抹着眼睛脱掉外面的皮袍子,钻进了睡袋中。

皮垫子有半个指头那么厚,烤的又热又烫,躺上去,后背热烘烘的,特别舒服。

旁边帐篷的人还在等着骨头出锅,李青文歪着脑袋睡了。

江淙察看完帐篷的缝隙,去外头端了两盆火进来,贴着睡袋边摸进去,里头的毛比他手热的多,这才把手拿出来,给李青文掖好。

李青风精神抖擞的抓着筷子,他得把幺弟那份也得吃到肚子里。

猪骨头上面留了许多肉,所以深夜时才煮的差不多,他们并没有白等,一人抓着一根大骨头啃的满嘴流油,啃完再吸骨头里面的骨髓,简直不要太好吃。

把锅里的骨头捞完,齐敏又把外面堆着的骨头和肉都放进锅里,塞上两根木头,待明天起来,又能美美的吃上一顿。

江淙先吃完,把手洗干净进了帐篷,他进睡袋,不免带一股冷气,睡梦中的李青文便不自觉的像旁边躲了躲。

待江淙躺下,他又慢慢的滚过来。

每次看他这般,江淙都觉得好笑,伸手把人拥到怀里,下巴抵在毛茸茸的脑袋上,闭上了眼睛。

整个晚上,他们住的这里都萦绕着一股肉香,伴随着这香味,众人慢慢入睡,守夜的人也没闲着,一边说话,一边拔猪蹄子和猪耳朵上面的毛。

第二日一早,众人把剩下的骨头和肉都吃的精光,打出的饱嗝都是油香味。

李青文他们再次出发,这回想要走的远些,草料和食物都备的足足的。

他们所在的位置靠近森林边缘,所以草木和树都很杂,往北走了半天,李青文竟然在灌木丛中发现了沙棘。

沙棘树光秃秃的,一簇一簇的黄色小果子在雪中很明显,李青文摘下一个,果子冻的很结实,放在嘴里,半天才能含化,然后便是一股令人口中绽放无数唾液的酸。

沙棘被称为维生素c之王,李青文从前尤其喜欢喝沙棘汁,在这里能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他很高兴。

见李青文看着小果子眼睛放光,李青风和江淙便一起摘,沙棘上棘刺多,俩人都被扎了好几下,各自摘了一袋子。

李青风往嘴里塞了一把,待那股酸味在嘴里炸开时,他的脸像是遭受了重创,扭曲的令人害怕。

其他人都笑他,“你啊你,啥味都不知道,就往嘴里塞那多,下次可得长记性。”

酸的原地蹦高,李青风到底也没吐出来,大家伙也都是佩服他,到嘴里的东西着实难出来。

记住这个地方,李青文等人并没有摘太多沙棘,再次往北走。

李青风上次在范阳城的弓箭铺子做过事,他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向来十分在意,听工匠们说了那种木头做弓箭好,他都记的清清楚楚,一边走,一边打量周遭的树木。

“橡木、铁木、桧树木和柳木都可以做弓……”他口中念念有词道:“竹子、雪松、柳木、杉木可以做箭杆……”

其实桦木也是极好的做弓箭的材料,只是大梁的人从前没怎见过这种木头,用的不过,并没有太多经验。

江淙也说了,他在范阳城带回来的几支桦树木头做的箭就很好用,这片森林中也有桦树林,暖河旁边就是大一片。若是其他没有再撞不见桦树,离开之前,李青文必定会去那里好好搜寻一番。

直到现在,他依旧坚信,楛矢石砮定然和桦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们往北走了一天,之觉得前方的风越来越大,帐篷都有点抗不住这喧闹的风,睡觉之前还得再做一堵挡风的墙。

森林边缘,大的野物不多,都是兔子和野鸡啥的,李青风的箭没有白练,“嗖嗖嗖”的射了一通,十下能射中五次,比江淙是不行,但跟其他人还能较量一番。

他们在野外宿了一晚,翌日再行时,发现不单风大,雪还越来越厚了。

原本只是没膝盖,现在大腿半截都快要陷进去了。

李青文觉得这里应该是个风口,因为他往森林里面横着走几百步时,那里的风和雪明显比外头的要小。

就在大家伙纷纷说去里头走时,江淙看着东边的雪地,道:“有十几匹马。”

众人心头俱是一跳,这地方怎么可会有马,难道又碰到了普句人?

“咱们还是悄悄回去吧,上次抓了普句的皇子,咱们跟普句算是结了仇,被发现岂不是得动手……”有人忧心忡忡的道。

“是啊,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现在人少,不宜跟他们硬碰硬,早点折回去,避开他们。”

“这里离咱们驻扎的地方也不远,万一他们进森林,很容易便会碰上,得赶紧回去告诉头儿一声。”

说着说着,众人便有些慌乱,江淙一直看着东边,李青文突然想到什么,抬手就去挡他的眼睛。

他到底慢了一步,雪镜里的瞳色微变,江淙道:“只有马,没有人。”

其他人愣住了,只、只有马,那人死了?

李青文拉了江淙的胳膊一把,江淙心领神会,弯下腰看着他。

李青文盯着他的眼睛瞧,没察觉到什么异样,这才松开手。

李青风兴冲冲的跳下爬犁,道:“那我们去把马牵回来!”

江淙也准备去看看,其他人虽然心有疑虑,但都听江淙的。

大家调转方向,不再顶风往北走,而是向东去。

除了江淙,其他人只看到前方一片白茫茫,偶尔有两株孱弱的小树露出半截身子,哪里都见不到马的影子。

江淙在前头带路,李青文坐在爬犁上,四处张望。

往东走雪也很厚,别说人了,马腿深陷在雪里,走起来都很吃力。

见状,李青文便下来,趟着雪走。

他个头最矮,走着走着,雪就卡到了□□,想使劲都使不出来,李青文欲哭无泪。

见他这般,江淙就把爬犁上的铁锨拿下来,边走边铲雪,硬是铲出了能容纳一人走的小道出来。

怕他费力气,李青文便道:“哥,铲掉上面一层雪就行,只要不太厚,我都能走。”

“不费事。”江淙说着,将铁锨插到雪里,微微一豁,沙子一般的雪扬到旁边,地上只剩下比脚踝高一些的雪层。

这下,不光其他人,连马也跟着省了大力气。

往前走了好久,众人终于看到了江淙口中的马,有灰色的,有白色的,约莫十七八匹的样子,它们在雪中只露出半个脑袋,别说离远了,就是隔个二三十步,也不容易瞅见啊。

他们的靠近,让那些马有些慌张,但它们好像陷在雪里了,不咋能动弹,只是鼻子里喷出的白气更多了些。

众人走到近前,这才发现,这些马十分特别,很矮,鬃毛却很长很乱,身上没有笼套和马鞍,不像是有主的马。

周遭并没有人活动的痕迹,也就是说,没有危险。

大家伙终于放下心来。

李青文则有些担忧。

他认出这些是雅库特野马,这群马中有一半都是大着肚子的,肚子里应该揣着马驹,但它们的状况看上去不咋好。有几只就那么卧在雪里,口鼻上覆了厚厚的一层白霜,眼睛垂着,仿佛随时都可能会闭上。

江淙也发现了,这群马是被困在了深雪之中。

李青风拿绳子套在其中一匹马的脖子上,那马只是摆了摆头,并没有怎么反抗。

但当李青风打算把它拽过来时,马却摇摇欲坠,前蹄一软,跪在了雪上。

“它们饿的没力气了。”

李青文说完回身,江淙也跟着,他一个人便把爬犁上的高粱袋子拿下来,然后拆开了上面的线绳。

李青文从里面捧出炒熟的高粱,递到那匹马的嘴边,跪在地上的马用舌头舔着卷着,很快便吃光了。

李青风愣了一下,撒开手里的绳子,转身用自己的皮袍兜了满满的熟高粱,蹲在雪上喂马,顺便拿掉马睫毛上的冰凌。

见状,其他人也都纷纷去拿高粱喂马。

江淙看了那匹大肚子的母马,道:“快要生了。”

他们在马厩旁边住了恁久,跟着老邢头给许多马接生,算是有了不少经验。

雅库特马冬日以雪下草为食,这里的雪厚,草却不咋茂盛,可能是消耗了太多体力,公马都饿成那样,需要更多营养的母马状况可想而知。

李青文用布袋子装满高粱放在每匹马的跟前,能自己低头吃的更好,不能吃的,便用手捧着送到嘴边。

江淙则用铁锨把周围的雪铲起来,堆成一圈雪墙,挡风。

看样子他们今天是走不了了,有人收集柴禾在旁边架起了火。

李青文半跪在一匹白色母马身前,手放了半天,它依旧不去舔食,看上去十分虚弱。

见状,江淙从爬犁上搬下一盆冻糖稀,直接放在火上烧,待里面的糖液化开,便让人按着那匹马的头,往它嘴里倒温热的糖稀。

这么一盆糖稀,不能一次都给它喝,还要分给其他母马,剩下的半盆放在一边,待晚些时候再喂。

折腾了半晌,天都快要黑了,众人在雪墙里扎了帐篷,当然,这帐篷是给母马住的,其他人都缩在雪窝子里头。

盆里装雪化成水,端去一个个的喂给马喝,顺便把枯草垫在母马的身下。

吃了食物,又喝了水,公马恢复的很快,母马则没甚大的反应。

大家看着一动不动的母马直叹气,这样的天气揣着驹,实在是太过辛苦。

一群马卧在这里,大家挂心,只随便炖了几只兔子,没人去动熟高粱和油炒面,这些东西马可以吃,但是肉马可吃不下。

亏得他们这次出来,带了许多干粮和草料,要不真喂不起这些马。

深夜过后,大家又给马喂了一次食,这次高粱里面掺了一些盐,

给这些马喂食,甜枣它们就得委屈的吃雪下的冻草。

雅库特马蹄子大且厚,刨雪很有力,而且它们习惯了这样进食,甜枣他门就不擅长。

所以,李青文等人大半夜的时候,一边铲雪一边薅枯草,给甜枣它们弄吃的。

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李青文和江淙一夜没睡,俩人在帐篷里守着这些母马,一边估量着,剩下草料和高粱可能只够它们吃两顿的。

两顿应该不足以让它们完全恢复体力,尤其是母马,但现在这情形,这些马也没法跟着走回他们驻扎的地方。

自然是不能把马丢在这里的,所以,得回去取草料接着喂养。

他们一共才出来十几个人,现在还得分成看着马的,还有回去拿草料的,着实让人有些头疼。

当然,也可以不用看着,怕只怕,他们走后,母马突然下驹,它们本身就没甚气力,若是没有人帮着,可能大的和小的都有危险……

所以,还是有人留在这里比较稳妥。

天还没亮,江淙就把其他人叫起来,说要回去拉东西,问那几个会给马接生的人愿不愿意留下。

他们都点头,李青风也说要呆在这里。

江淙并没有问李青文,自己走,他必须得跟着。

就这样,天还灰蒙蒙的时候,江淙等人再次往回返,才出来两天,爬犁就空了,后面拴着几匹公马。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现在才更,鞠躬。

千钧一发。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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