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动了我的符文。”二号睁开了眼睛，理了理刚才因为突然头痛而被自己揉乱的黑袍，满脸严肃，“对方应该是一名厉害的符文大师，刚才可能是想通过我的符文来反推我的位置，幸好被我及时中断了连接。”
“这个帝国里面能被你称为厉害的符文大师的人，那可没有几个。”一号也整理了一下刚才被二号扯乱的衣服，“那几位的身份都不一般，看来是有人隐藏身份，呆在那支部队里面。”
“连飞皇这样的人物都隐藏身份，打扮的像个下人一样，现在就算告诉我路边的乞丐是皇帝什么的我都信。唉，看样子我的黑极是完了，就算没死，也不可能再回到我手上。”二号瘪了瘪嘴，冷笑两声，做出无所谓的样子，“算了，反正这次也只是把它当成一次性生物兵器。”
“话说你身为列卡斯家族的召唤师，这么对待自己的召唤兽……合适吗？”犹豫了一下，一号直接坐到了二号旁边的石头上。
“召唤兽？哈哈，谁告诉你它是我的召唤兽了。”二号也乐了，像是听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一样，“它和先前的泊乌一样，都只不过是被我当做玩具的奴役契约兽罢了，说白了都只是工具，用完了，该扔就得扔，争取把它们效用最大化。”
语气有点冰冷，令身边的人难免会把自己代入其中，思考自己会不会成为他的工具。
停了半响，才继续说。
“而我真正的召唤兽……只有苍影它一个。”这句话，也是犹豫了会儿，才低着头沉声说道，“你的剑，不也只有结诚剑一把吗？其他的也是随时都可以丢掉的东西。”
看着他似乎有什么心事，一号笑了笑，开玩笑似地说道，“话说回来，咱们共事多久了？”
“和你这家伙一起吗？”二号抬起头，思索着，不太确定的说，“应该有三年？不，四年多了，马上就五年了。”
“是啊，都快五年了。”一号有些感慨，一切都好像还发生在昨天，“算算时间，也快到辉耀节了。咱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好像也就是在那年的辉耀节。”
“是啊，最令我残念的就是，哪怕是辉耀节，咱们也不能放假，哈哈。”二号也笑了起来。
“所以当时看你一脸不爽的样子，还要跟我动手，说来决定以后谁听谁的。”回忆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怀念的同时，也令人不禁感慨道，时间，真快啊。
“所以现在变成了你当老大。”本想没好气地说出这句话，但感觉无论怎么说出来都不对味儿，只好作罢。
“我今天才知道，那个时候你留手了，当时你就只放了五只银羽级别契约兽，和两只金羽级别的……就算它们全加在一起，也没有你的苍影厉害。”
“杀手锏是平时切磋能用得到的吗？而且就你还好意思说！我本来想一直隐藏身份，在某个合适的时候吓你一跳的。”二号的声音大了起来，“但是我今天才知道，你小子竟然是远夏家族的人，难怪你对结诚剑士一副这么了解的样子！当时你也没有拿出结诚剑，说真的，如果我们同时亮出底牌，还是你的胜算更大一些。”
一号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直到看得二号心里直发毛，怀疑其性取向的时候，他才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一颤一颤的，哈哈大笑，笑得很开怀。
二号本来就不是个严肃的人，看到一号这样子，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两个人就在这片空旷的林地里，笑了很久，惊飞了在枝头停歇的鸟儿，震落了几片树叶。
“哈哈，你这个人啊。”一号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道，“咱们今天说说心里话吧，你为什么要加入末日神殿？列卡斯家族的待遇不好吗？”
“我们家族的待遇可好了，家族企业，规模庞大，内部入职，自由选择，包五险一金，别墅式住宅，奖金多，福利好，每年年末还享有跨大陆旅行……总之待遇好的没话说，倒是你，作为四大家族之首，远夏的待遇难道很差吗？”像念顺口溜似地说完一长串，二号感觉自己还不带喘气的。
“你是知道的，我从来就没在意过这些，所以……我都不知道我们有哪些福利。”再次轻轻摇了摇头，看着他，“既然待遇这么好，那为什么你还要离开，加入末日神殿呢。”
“为什么？是啊，好吃懒做的我，为什么要来末日神殿呢？”眼神的光芒暗淡了下来，他思考着，思考这道模糊了多年的答案，“也许是当我还在那里的时候，我见证了它的深陷泥潭吧。”
作为人族最大势力之一的列卡斯家族，各个领域自然一直走在世界的前列，走得越远，自然看的越远，接触到的未知也就越多，迷茫也就越多。在这份迷茫之中，他，看不到人族的未来。
——或者说是平民的未来。
“我们走的太快了。”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一号却似乎能够理解这其中的含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一切都太快了。”闭上了眼，似乎有点疲惫，二号叹了口气，“人族羽历有三万年的历史，但三万年的缓渐变革远没有这近三百年来的快，魔导科技的快速进步，传统炼金工业的革新。出行变得越来越方便，魔导车，航空艇，深海巨轮，还有听说，在起源大陆正在兴起的铁路列车。基础战斗力越来越强，哪怕是无羽，只要装备上整套魔导铠甲，再加以训练和熟悉操作，也能拥有超凡者的战斗力。各种新型企业，培育基地提供了更多就业岗位，普通人也在富裕起来……这本来是好的，但是，这些好像都只发生在起源那些大势力的控制下。”
人族的历史就好像在某个特定的时刻被谁按下了快进键，迅速，而又陌生。
一口气说了不少，感觉人都有点累了，“曾经因为迷茫，感觉生活有点枯燥乏味，所以辞了职，出去旅游，没有雇佣家族常合作的旅游团，自己一个人，去了各个大陆很多地方，走不同的路线，去看那些导游不想让游客看到的。”
“真是惨不忍睹啊！”
“我越走，离起源就越远。就好像走过一部倒放的历史纪录片，时代在我身边一步步倒退，从开车的到骑牛的，从高楼大厦到土洞石房，从魔晶卡便捷支付到揣着贵金属货币交易……从先进到落后……这仅仅是我还在人族范围内行走时看到的。”
“最开始，只是想看点不一样的，结果却看到了不少节目报道美好背后的黑暗。”
“越走，我就越疑惑，这究竟是为什么？我为什么能看到这些？起源的科技明明这么厉害，法律体系那么完善，居民的幸福指数那么高，这些好的东西，为什么却没有遍及到其他地方？”
“我思考了很久，真的很久。在这期间，在那偏远的地方，我继续看到了魔族的虎视眈眈，贵族欺压平民，不同种族间的歧视，大多数普通人的麻木无知，生活在底层的他们还在为温饱挣扎，却不知道起源上的同胞过着怎样的生活。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些，我的心……有些难受。”
慢慢呼了一口气，似乎将这些情感化作语言，说了出来，心里痛快了许多。
“我不是个好人，但我清楚，我是个人。想要改变这一切的心，不知从何诞生了……很幸运，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遇到了克顿大主教……最开始我是不信任他们的，他没在意，允许我看着他们。”
“我用自己的双眼亲眼见证了这些被称为邪教的人，是怎么把先进的技术分享给想要改变的人们，是怎样四处筹集物资分发给受灾的人们，是怎样拿出武器给勇于反抗的人们，他们……是怎么为生活中没有一点光彩的人们带去共同的信仰，让他们有了努力生存下去的目标。”
“所以我加入了他们，之后就遇见了你。”说完，便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二号虽然平时话就多，但平日的轻浮之言可从未像今天这般深刻，湿润的眼角，干涸的泪痕，句句出自真心。
“那你呢？”二号看向一号，“你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一号笑了笑，眨了眨眼睛，“唉，我们果然是一路人啊！”
卷了卷鬓间的头发，有些感慨，“经历嘛，跟你很像，同样是在经历了伪善之后，才发现的生存信条。人活着，就从来不是只为了自己而活，不是吗？”
“那我们还真是缘分，这不结拜个兄弟都不行了。”整个人又开始逗了起来，但可惜暂时没法恢复到平常的状态。
又是一阵沉默，二号纠结了一下，率先开口，“这么久以来，你是第一个听我说这些的人。”
一号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话说，自从我们认识开始，就一直以代号相称，我都不知道你的真名叫什么，今天难得，告诉我你的真名吧，放心，以后还是叫你一号。”
“……好吧。”一号犹豫了一下，眼神有些闪动，仿佛在抵触着什么，“姜离……这就是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埃里哲。”边说着，便伸出自己的右手，微笑着，“今后一起努力吧，一号，姜离。”
同样微笑着伸出右手，握紧，“好的，二号，埃里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