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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游鱼潘(1 / 1)

敬则则毫不在意地道:“反正他在宫中也从没吃饱过,以前是自不吃,浪费许多,如今么索性就让他只尝个鲜好了,既不浪费,他也感念皇上你给他赐的神仙美味。”

“话也不如此说。皇帝赐宴,哪儿让人吃不饱呢,说出去的话岂非丢天家颜?”沈沉在饭桌前坐下道。

“要让他都吃得饱,大锅菜做出就绝不可好吃。下回皇上不如问问,他究竟是想尝鲜还是想像以前那样吃饱。”敬则则拿起筷子给皇帝夹了一口菜,“皇上再添补点儿吧。”

沈沉没客气地端起了碗,“你个促狭鬼,今日朕也就只吃了几筷子菜就没了。”

“没事儿,现在管够。”敬则则笑道,“这才是天家颜,嘻嘻。”

别人想吃吃不到,你却管够,这自然是颜。

不想此次宫中设宴,却是带红了蜀地的樟茶鸭,从水路换海路,从此畅销大江南北,因为都晓得了这是景和十五年冬至,宫中赐宴时的菜式,大家也都想尝尝皇帝与敬昭仪青眼有加的菜式。

自此后,凡上过冬至赐宴的各地特色风味,那都是赚得盆满钵满的。用句很久很久以后的话说,带货力就没人超过明光宫敬昭仪的。

至于厨神争霸赛那就更是办得红红火火了,不过后都不是朝廷出主办的,而是厨司总会筹办了,前十名进宫为御厨一年,凡他的菜式被敬则则选择作为各节庆朝贺的赐宴菜的话,他出宫后再办酒楼,那真正是预约都得提前半年才有位置。

当然这都是后话。

却说此时此刻,敬昭仪吃了个五分饱之后道:“还是觉得宫外的街边摊更有味道些,上回在外吃过一碗酸辣游鱼儿,可真是又开胃又爽利。”

“游鱼儿?”

“其实就是稀糊从漏勺里漏下去,看起那小小的疙瘩就长得跟鱼儿似的,所以叫游鱼儿,没么特别的地方,那……”敬则则不说话了,那掌勺的长得挺精神的,若是生在清华世家里,活脱脱就是卫阶再世。

“么?”沈沉问。

“没么,没么。”敬则则摆摆手。

“你想吃有么难的,是现在就想么?”沈沉问。

敬则则点点头,如果不是现在就想吃,她又何苦说这话。

沈沉搁下筷子道:“那走吧,朕带你出宫。”

敬则则愣了愣,“现在?上回行刺皇上的人抓全了么?”

沈沉笑了笑,“抓不抓全也不碍事,难道朕要因噎废食,这辈子都不出去了?”

敬则则摇摇头,“那不行,皇上的安危才是一的。”

沈沉站起身伸手将敬则则也拉了起,“朕不会随意涉险,却也不会因此就害怕。走吧,不过你那游鱼儿当不在灯笼街吧?”

敬则则赶紧道:“不在不在,对那儿还心有余悸呢,人太多了,侍卫都赶不及。”

不过敬则则同皇帝出宫,一个去处却不是那卖酸辣游鱼儿的摊子,他一道去了敬则则买下的“医塾”。

颤巍巍快要掉落的门被人从内开,一个五十岁的老太太伸出个头,认出是敬则则,立即带上了笑容道:“原是主家了。”

大门开后,是个无遮无挡的小院子,里杂草丛生,看着像是许久没住人了。周的屋子也破破烂烂的,窗户纸是一律没有的,好几扇窗户都掉了,像断手一般垂挂在风中。

“难怪你这院子那么便宜了,你难道就没想过修缮要花多少银子?”沈沉问敬则则,他直觉敬则则是被骗了,经想好怎么给她讨回公道了。

“早就想过的,这又给那些孩子念书,又教她学医,还免费供食宿,你难道不觉得这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没有正常人会信么?”敬则则道。

沈沉立即就意识到是自小看敬则则了,她这是各方都想清楚了的。

开门的宋大娘却还一直站在旁边,颇有兴趣地量着沈沉和敬则则人。

沈沉还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人,他转头看了眼宋大娘,以为她就该知情识趣地退下去了。皇帝这是把宋大娘也看成宫里那些调0教得很好的宫人了。

宋大娘却就是个爱极了看热闹看新鲜的市井妇人,她这会儿看沈沉和敬则则就觉得新鲜稀奇。

原本天仙似的敬则则买下这破落闹鬼院子说要开医塾就新鲜,这会儿居然领着她……

宋大娘开口道:“敬娘子,这位是谁啊?瞧着挺生的,今儿郑相公怎么没跟你一起啊?”

敬则则也扫了眼宋大娘。她之所以用她,是因为宋大娘帮佣要的钱最便宜,人也勤快,却没想到原缺点在这儿等着她,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这是主子。”敬则则没算让宋大娘在脑子里乱脑补。

主子?宋大娘瞬间就懂了,她就说正经大户人家的娘子哪有出像她这样瞎折腾的,都在家里做针线教养孩子或念诗写字着呢。

宋大娘立即改口道:“敬小娘你可真有福气,嫁得这般好,夫婿一看就是不得了的人物。”

沈沉沉着脸道:“么敬小娘?这是夫人,是她相公。”

宋大娘的眼睛立即就亮得灯笼似的了,感觉今日这故事内容可太丰富了,够她茶余饭后说一个月了。

“那郑相公他……”宋大娘这是一点儿不给敬则则掩饰啊,主要是这主家忒抠门儿,别看人生得国色天香,手一招就大钱的那模样,真的是太抠搜了,一文钱都要掰成掰花,比自个儿还抠搜。

“是你嘴里那郑相公的主子。”沈沉道,“怎么,还有别的要问的么?这热闹够了吧?谁给你的胆子当着夫人的就敢挑拨离间的?”

“还有你哪只眼睛看着夫人像小娘的?”

敬则则在旁边看得发愣,怎么感觉皇帝这是要撸袖子跟宋大娘好生理论一场的感觉?

若是换个人,宋大娘被这么质问,当场就一口唾沫吐他脸上。不知怎么的,宋大娘在眼前这人的气势下,恁是往后退了步。当然也不排除她是看人脸觉得好看了,不大愿意当着这样俊雅的人前泼妇骂街。

“就是觉得敬娘子生得太好看了,长她这样的哪有做人正经夫人的呀?”宋大娘替自辩解道。

这话说得沈沉和敬则则都不好再跟宋大娘过不去了。

结果宋大娘又补了句,“不都说娶妻娶贤么?”

沈沉的脸色依旧严肃,眼角却抖了抖,说不清是在忍笑还是在帮敬则则愤怒,敬则则这是真愤怒,心里老懊悔自贪图便宜了。难怪这宋大娘总是找不到事儿做,要价才那么便宜的。

当下敬则则也不再搭理宋大娘,拉了沈沉就往后去,然后指着那些破旧的屋子开始说自的算。

“是希望那些孩子以做工替束脩,而且这个医塾若是让她自一砖一木自振新起,以后才会更有认同感和归属感吧。都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既想帮她脱困,也想教她捕鱼,却从不是想只简单地给她一条鱼。”

“为么只收女孩儿呢?”沈沉问。

“因为男孩女孩混着养不大好管,容易叫人说闲话,再说了,比起女子,这个世道对男子说经好许多了。”敬则则道,“希望你把医苑那边赶紧弄起,让以后医塾的女孩子也有个奔头,让她看到不一样的希望和前途。”

这前途是不以嫁人生子为着眼点的。虽然只是小小的一点希望,总比没有好吧?饭总得一口一口吃才行。

“你把她养大之后如何保证她会去你说的那些山村行医呢?”沈沉问。

敬则则明显早就经想好了答案,所以不假思索地道:“以前是相差了,这世上最笨的事情就是跟人的意愿作对。养她、教她不是要逼着她去那些山村的。经想明白了,只需要告诉她为么要办医塾,然后去寻找志同道合的人。她可以自地选择人生的路,是相信,总有人会愿意去山村行医的,因为她的亲戚姐妹里也有很多人在苦苦地挣扎和等待。”

沈沉看着敬则则眼里的光,不知怎么的,这一刻他觉得她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得美,得可爱,甚至可敬。

沈沉按捺不住地低头在敬则则的唇上轻轻地、快速地啄了一口,不带有任何情0欲,只是在这一刻他特别想亲近她,想诉说自的钟情,想让她明白,他有多喜欢她。

说实在的,最初见敬则则时,她只是个美貌的姑娘,美貌不足以叩开一个帝王的心,甚至都不足以叩开一个男人的心扉,更何况到如今刻骨铭心的地步。

沈沉都不明白自是怎么一步一步被她所吸引的,只是回过头再看时路,就只恨自聪明一世却走了那么多弯路,而再看她,却觉得她一路走,对生活都是那样的充满活力。仿佛所有的苦难,都只是为了成就今日更好的她。

那些苦痛,被她踩在了脚下,生出了鲜花。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这话起虽然美好,实则其中的心酸却唯有自知。

沈沉汗颜于自曾那样委屈她,若是人在最初一眼就看明白将该多好?然则又有几人有那样的智慧?

这厢沈沉是情不自禁,敬则则却是惊诧。皇帝私下虽然是个极爱亲昵的人,表上却一向是疏离的,唯一一次例外还就是宜兰宫着火那次,也就只是搂了搂。

今日这般不避人的举动多少让敬则则惊诧,又有些不适应。她下意识地捂了一下嘴,还没得及有惊诧之外的其他反应,就到了宋大娘的“哎哟哟”。

敬则则和沈沉同时转身看向了宋大娘。

宋大娘在发出“哎哟哟”之后,夸张地用手遮住了眼睛,好似她看到了么幕天席地的事情一样,她自倒显出一副羞得要钻地洞的神情。

沈沉没奈何地低声对敬则则道:“换个人吧,这工钱替你出了。”

敬则则道:“她也不容易的,男人和儿子都没了,家里三个孙子孙女儿,都得靠她养。”

沈沉还说么?“那你也不做滥好人。”

“她挺勤快的,这院子刚买到的时候比现在还不如呢。”敬则则道,她不想再讨论宋大娘的事情,“咱去吃酸辣游鱼儿吧。”

出了门,沈沉才问,“你做么带郑玉田过?若是要买院子,即便不要出,找你哥哥他也行啊。”

“是带他认认路,既然是医塾当然得有大夫做先生,小郑太医的医术那般高明,若非是身份特殊,哪里请得动他。”敬则则道,“其实也有点儿牛刀小用的感觉,想着上了正轨后,再请些其他的大夫,可是估计有些费银子。”

银子,银子,敬则则又快魔怔了,感觉她这辈子好像都处在缺钱花的状态。

“……”沈沉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断了。

“不是在跟你哭穷,就是说个事实而,法子不是经想到了么?只是制香膏很是费时日,要等到春暖花开时,配方里的东西才齐全。”敬则则道,“而且总要吊吊人的胃口那才好卖。”

“你若要卖敬氏秘方的香膏,总得有铺子吧?”沈沉问。

敬则则点点头,“冬至那日,找到位嫂嫂说了说,她愿意把嫁妆铺子拿出入股。”

“看是真没么需要帮忙的了。”沈沉自嘲地道。敬则则为何舍易求难,不就是为了跟他少产生瓜葛么?日子过得那么快,眨眼就是岁末,离五月的一年之期也没多久了。

敬则则当然知道皇帝是个么意思,她只装傻地道:“到了,到了。”

卖游鱼儿的摊子前经坐满了人,沈沉瞧了瞧这条街,其他摊贩跟前都只稀稀拉拉一、人,就这游鱼儿的摊子前还有人端着碗在路边蹲着吃。

好在敬则则和沈沉只略站了会儿,就有空桌出,高世云赶紧地上前抢了下。

一碗游鱼儿吃下,那疙瘩真跟鱼儿一般,滋溜溜地就自钻进了胃里,冬日里吃着又暖和又开胃。沈沉看着吃得满脸粉绯的敬则则,不笑了笑,她的嘴都被辣得鲜红鲜红的了,叫人看了也开胃。

只是直到结账离开,敬则则也没见皇帝有其他话说,不试探了一下,“皇上可知道那卖游鱼儿的小贩有个么绰号?”

沈沉显然不知道,所以只摇头。

“人人都叫他游鱼潘。”敬则则道。

“他姓潘?”沈沉问,实在不出这绰号有么值得一提的。

“皇上难道没看到他么?他不姓潘,就跟豆腐西施那样,他的潘是潘安的潘。”敬则则道。

说实在的沈沉真没留意到游鱼潘,他的全副心神都在敬则则身上,看她都不及,哪里还顾得上看一个卖疙瘩的小贩。

敬则则觉得胸闷,她吃游鱼儿却也不是因为游鱼潘长得俊,主要还是因为他手艺好。皇帝是怎么回事?当初她看豆腐西施时都还有些吃味着,皇帝倒好,完全的目中无人。

沈沉却是难得地木讷,他看出敬则则的情绪突然就不好了,却实在猜不出缘故,当然这还是得归功于敬则则的无厘头。

“怎么了?潘安就潘安吧,你若实在喜欢他的手艺,让他进宫也使得。”沈沉道。

敬则则瞪了皇帝一眼,“不是喜欢他手艺,他生意这么好是因为他生得俊。”

“你带朕看生得俊的男人?”沈沉有些震惊地蹙眉,“则则,你把朕当么人了?”

敬则则一看皇帝那神情就知道他误会了。她本吧,也是闲得无聊,说逗逗皇帝的。想着他看到游鱼潘指不定说点儿醋语么的,让她乐乐。结果皇帝压根儿就没把游鱼潘放入眼底,这会儿反倒是误会她“拉皮条”了。

敬则则感觉自冤枉极了,又觉得皇帝的自感觉可真好。

沈沉这会儿也从敬则则的神情里发现自误判了,片刻后忍不住地笑了起。“你说你是不是个活宝?”

敬则则白了皇帝一眼。

“如果朕连游鱼潘的醋都吃,那你把朕当么人了?又把你自当么人了?”沈沉道。

敬则则立即摆了摆手略带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别又开始说教。”

“说教?”沈沉蹙了蹙眉头。

“难道不是么?皇上有时候训就跟训孙子似的。”敬则则不满地道,那架势大有她连个孩子都不如的感觉。

沈沉仔细回忆了一番,不得不承认,他似乎是有那么点儿爱对着敬则则说教的意思。

“皇上总让觉得自有些不堪。”敬则则继续抱怨道。

“朕从没有那样想过。”沈沉道,“而且你不是一向下巴抬得‘老子天下一’的高度的么?”

敬则则算把皇帝给瞪出窟窿,“你见过哪个真正的天下一把这几个字刻脑门上的?”这就是承认虚张声势了。

“你不用心虚,天下一美的头衔你还是当之无愧的。”沈沉道。

“所以整个人就贫乏到只剩一张脸了?”敬则则可没接受皇帝的恭维。

沈沉被问得张口结舌。

敬则则一手托着脸用上语重心长的语调道:“皇上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就只是喜欢这张脸而?顶多就是再加上这副身子?知道自的长处,从小祖母和娘亲就精心替照看着呢,天下大抵真没几人比得上的。”

沈沉挠了挠额头,总觉得这话从敬则则嘴里吐出有那么些好笑,他又不敢笑。

“其他的就再没有了,是不是?”敬则则问,“在皇上心里就跟小猫小狗似的,不值当托付大事,也不值当为只猫啊狗的吃醋闹心么的。”比说游鱼潘了,就是对郑玉田,皇帝不也大方得要命么?

敬则则以前还觉得庆幸着,至少没连累郑玉田,可这些日子才晓得自是错了。

沈沉得敬则则此言经露出了正色。

敬则则呢则是看都不看他,“因着医塾的事儿,总得先找人教教那些孩子识字,就想着三妹了,因为母亲去世,她的婚事也就撂下了,去找她暂时做先生,结果……“

沈沉直了直身体,等着敬则则的结果。

”结果任有安恁是不许。”敬则则咬牙切齿地道。

”任有安?”沈沉跟着念了一句。这却是将功抵过捡回一条命的任有安。“他为何管你三妹?”

敬则则没好气地道:“他不是原配去了么,后就盯上了三妹,许诺她绝不纳妾,且把家里的妾室和通房都发了。”所以皇帝那么点子表态其实不算么,天底下不纳妾的男人多了去了。

“那他为何不许你三妹帮你做事?”沈沉问,心里经有好生收拾任有安一顿的算了。

“他说不喜欢任何人盯着三妹看,女的也不行。”敬则则说这话的时候就想起一脸春情泛滥的敬三,看了那真是不顺眼,好似天底下就她是个宝贝疙瘩似的。

“呵,看任有安不是瞧不上你三妹,就是瞧不上他自。”沈沉讽刺道。

敬则则抬眼看了看皇帝。

“他不过是不喜欢你三妹抛头露,招蜂引蝶才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的。亦或怕你三妹见识多了,就把他给比下去了。”沈沉道。

沈沉往前倾了倾身体,“则则,任有安对你三妹不一定是喜爱,只是占有欲作祟。”

“朕心爱的人,她不管想做么朕都只有支持的份儿,丝毫约束都舍不得。看你每天那么充实又那么有活力,就觉得一切都值了。朕也吃醋,朕更想的是让所有人都看着你,仰望着你却又知道你不是他企及的。”

皇帝这就是典型的炫富心理了。敬则则啐了他一口道:“任有安那是占有欲的话,皇上你就是虚荣心过剩。”

沈沉摸了摸鼻子,感觉自说的每一句话,敬则则都有本事给他杠回。

夜里回到宫中,沈沉就赖在了明光宫,敬则则早就习惯了,不到真正就寝的时候皇帝是撵也撵不走的。她也懒得招呼他,自个儿忙活起自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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