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青梧眉心一拧。
她吩咐道:“令令,你派人去把那些本该染病却没有染病的给我找几个来,比如守城门的那个没有染病的将士,比如那个一家老小都染了病她却没有染病的妻子……快点。”
白令令隐约意识到她兴许是觉察到了什么,立刻派人去找人。
他也觉得这件事透着不寻常:“熙熙,你守在这里,我去看看。”
不久,人就被带了过来,统共有七八个,见到白纱覆面的凤青梧,他们纷纷跪下,不明白凤青梧找他们过来是为了什么,都有些害怕。
“你们不必害怕,我请你们过来,只是想问你们几个问题,都站起来说话吧,”凤青梧道,“你们身边的人都染了病,可是事实。”
“是。”众人齐声回答。
凤青梧温声道:“你们可想过,为何你们身边的人都染了病,你们却没有染病?”
有人小声道:“许是我们身体更好些。”
“也许是这个原因,”凤青梧不想打击他们说话的积极性,顺着那人的话说,“也许,还有另一种原因,你们且想想,近日你们与身边之人在衣食住行之上,可有不同之处?”
“有的,”回话的是那个守城的将士,“我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母亲的双腿长年犯疼,昨日下午我不放心,便回去看了母亲,今早在家里用了早膳才去城门口值守的。”
凤青梧目光温和地望着那个将士:“与你一起值守的几个在你不在的时候都在一起吃喝吗?”
“是的,除了休沐的时候大家都住在上头统一安排的大院里,昨下午是我休沐的时间。”那将士回答道。
“那其他人呢?”凤青梧继续问。
她语气实在太温柔了,落在耳里就像微风一样,吹得人十分舒服,原本有些害怕她的都渐渐不怕了,开始大胆地回答起她的问题来。
“昨日我家屋顶坏了,我修屋顶时中了暑,下来后倒床就睡了,一直没吃东西,也没有喝水,今早一早就出门打油去了,回家时就发现家里的几个都倒下了。”
“我肚子疼,也没有吃东西。”
“我是粥棚负责施粥的,昨晚在值守粥棚,根本不在家里,今早施了粥,回家就发现家里的都染了病,我也觉得奇怪,我们家有粮食,也有储备的油,他们这些日子怕染上瘟疫,就连大门都没有踏出一步,为何却染了病。”
说着,不由地哭了起来。
大家纷纷说着各自的情况,凤青梧听罢,让人给他们一人一两银子,然后才让他们离开,这时,外出的白令令回来了。
白令令难得有眉头紧锁的时候,这一日下来,他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他望着凤青梧,道:“新增的病患所表现的症状和瘟疫一模一样,都是呕吐、高热、浑身无力、食不下咽、身体严重脱水,但不是瘟疫,不会传染,不过,所用的药材与治瘟疫的药材大致相同。”
“是中毒,有人在井水里投毒,”凤青梧接话,“很多人都是因为中毒,有人想借药材之事让我无颜回金陵,这算盘打得好。”
白令令点点头,沉声问道:“您打算怎么做?”
“第一,让罗将军通知百姓,有人在百姓共用的井水里投了毒,让百姓们暂时不要用外面井水里的水;第二,解毒,这件事由你亲自去办,与城中几位有经验的大夫一起,以最快的速度将解药研制出来,解决百姓们的吃水问题;第三,派人往金陵方向的城池尽可能多地购买药材,”凤青梧深吸口气,“且先这样,去办吧。”
白令令凝眉:“我走了,谁护您?”
“放心,若身边没有你和熙熙相护,我不会离开榕溪别院半步。”
“不行,这榕溪别院根本挡不住九阶高手,我不能离开。”白令令不同意。
“哪有那么多九阶高手?这里被护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围得水泄不通,哪有那么容易进来?我让你做的事情刻不容缓,为防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你快去办吧。”凤青梧挥手。
白令令知道她主意已定,这女子,当她决定做什么的时候,就是十头牛都拉不住她,明知道她时时刻刻都有危险,她却还敢将他派走。
可外面患病者众多,谁都不知道那些中毒者里面是不是就真的没有感染了瘟疫的人,出去更是危险,他也不敢将旁的人带回来,也不敢让她跟着他一道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他出去办事,她留在这里。
可这榕溪别院,却不定就是安全的。
白熙熙道:“哥,你去吧,你的医术正是用得上的时候,你不去处理这件事情,殿下就不会安心,百姓没有吃水是个大问题,你别耽搁了,这里有我。”
“你保护好她。”白令令不放心地看了凤青梧一眼,到底去了。
他走后,白熙熙一脸担忧地望着凤青梧:“殿下,这次城中缺药的事情,只怕朝中会有人参您,您可想好了该如何应对?”
“不是还没有缺药吗?等缺药的时候再说吧,”凤青梧道,“我让你派人去蕲州查探情况,派去的人回来没有?”
“回来了,”白熙熙回答,“和您一样,陆大人直接动用军队控制了蕲州,朝廷拨的银钱和米粮已经在两日前送到了蕲州州府,药材虽晚了些,但昨日已经到了。”
凤青梧踌躇了片刻:“你再派人去蕲州寻陆珩,跟他说我汇城缺药,急需药材,让他送还十三辆马车的药材给我。”
原来她是想着,汇城囤积了大量的药材,却没有爆发瘟疫,那些药材屯着也是屯着,不如拿给陆珩救济百姓,她既能获得一个好名声,还能换成银子,一举两得。
但是没想到有人为了整她,竟然干出下毒这等肮脏的事情来,以至于汇城剩余的药材不够用,此时再往金陵方向收集药材已经有些迟了。
她只能试试从陆珩那里把药材要回来。
白熙熙面露难色:“如今蕲州也正是缺药的时候,陆大人又不知道您的身份,怕是不会这么快送还给您。”
“这点你不必担心,陆珩不是那等仅仅把希望寄托于朝廷的人,他定然还想了其余的法子,既然朝廷送的药材已经到了,陆珩从其他地方寻到的药材定然也已经到了,蕲州现在不缺药材,你尽管去,他会把药材送回来的。”凤青梧道。
白熙熙有点不明白:“殿下就这般信任他?”
凤青梧笑了笑:“这不是信任,这是了解。”
在定王府的那些年,她为了能追上陆珩的脚步,花了多少心思,没人知道,她日日夜夜苦读,并不是因为喜欢读书,而只是为了能和陆珩多说几句话。
她深切地了解过他,知道他的行事作风,知道他的习惯,知道他的喜好。
他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之人,她帮了他,于他有恩,如今她需要他的帮助了,他就定不会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她身陷囹圄。
白熙熙见她语气笃定,不疑有他,即刻派人去办。
蕲州,自陆珩过来,以强势手段杀了几个人又抄了几个官员的家后,当地的大小官员就安分了大半。
大燕文武一直是分开的,武将管武将的事,文官管文官的事,但蕲州与大燕的都城距离遥远,难免存在文武勾结一起祸害百姓的事情,陆珩初到蕲州的那日,就有人拦街状告蕲州的知州不分青红皂白抓人且殴打百姓。
陆珩是来赈灾的,不是来管这些冤情的,但既然遇到了,他就不能不管,他一边忙着赈灾的事情,一边调查蕲州知州做的恶事。
查清楚后,第二日就将蕲州的知州关进了大牢。
这还得感谢当今的永和皇对陆珩的信任,在陆珩前往蕲州之前,他料想到蕲州可能会有□□发生,特请皇上拨了三千禁军给他用,陆珩手里有兵,行事起来就方便太多。
现在七八日过去,蕲州的情况好歹被指控住了。
他这边才刚松口气,黄杞进来禀道:“十三爷,汇城的那位殿下派了人过来,说汇城现在急需药材,若您这边药材宽裕了,还请您将她送过来的那十三辆马车的药材送回去。”
汇城出的事情陆珩早有所闻,他觉得事情反常,还特地派人去查探。
这时,就有暗卫进来禀道:“十三爷,不是瘟疫,是中毒,有人在汇城的井水里下毒,才会有无数兵民出现瘟疫的症状。”
看来是有人想借药材之事让她跌一个大跟头了。
他若不在这个时候还她药材,等她回到金陵,大梁朝堂就会更加吵得不可开交,于他们大燕反而是件好事,然而,他却并未有任何犹豫。
陆珩吩咐黄杞:“把药材给她送回去。”
黄杞正要去办,陆珩忽地想起一件事情,问道:“那个白令令,听说医术不错?”
“是不错。”黄杞曾调查过这人,很清楚。
陆珩凝眉:“汇城早已经封城,过了这么多天,却忽然有人在井水里投毒,汇城还有谁有那个能力在军队的严控管制之下还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属下不知。”黄杞以为陆珩在问他,回答道。
然而,陆珩却蓦地将手里的茶盅重重地往桌上一搁,沉声道:“她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