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摩一觉睡到自然醒,只觉得神清气爽。
往日她一动弹,姜知津便会跟着睁开眼睛,但今天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姜知津还沉沉地闭着眼睛。
脸上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温摩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这一摸,才发现他的脸烫得很。
不单脸上烫,身上也是犹如火烧一般,温摩大吃一惊:“津津,津津!”
姜知津无力地掀了掀眼皮,声音沙哑:“姐姐……我难受……”
“怎么好端端发起烧来?”温摩连忙披衣起床,命下人去唤大夫来,姜家长年养着两名大夫,乃是从太医院致仕下来的老太医。
一惊动太医,基本便是阖家皆惊了,当即便有人送信到西山,长公主当天就回来了,心疼不已:“津津身体一向好得很,很少生病的呀!”
老太医道:“长公主不必惊慌,二公子乃是外感风寒,吃几帖药疏散疏散便行了。二公子年轻力壮,这点子小病不妨事了,长公主与少夫人尽可以放心。”
说是这样说,眼看着平时生龙活虎的姜知津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别说长公主直流眼泪,就是温摩的心也被揪得紧紧的。
她问道:“当真只是受寒?”
“是,暑热天气,骤然遇寒,便有急热……”老太医念叨起一大堆药经,温摩也听不大明白,她真心想问的是——不是中毒么?
会不会是姜知泽对津津下的手?
然而两名太医都口口声声保证绝无大碍。
温摩皱眉。
在姜家,除了长公主,没有任何人信得过。
她打算出去找宁心儿。
哪知才转了半个身子,姜知津就在床上“哼唧”一声,伸出一只手,“阿摩姐姐……”
长公主忙拭了泪,推她:“快,津津叫你呢。”
温摩握住他的手:“我在这里。”
“阿摩姐姐陪着我……”姜知津仿佛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声音低而虚弱,“阿摩姐姐不要走……”
他的手烫得很,温摩只觉得像是握着一团炭火似的,屋里的冰已经从两缸加到了四缸,长公主还在命人源源不断送冰进来,一时却无法降低姜知津的体温。
温摩坐在床畔守着着他。
昨夜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他就病了?
对了,昨晚她模糊感觉他起了一次夜,但起夜也不会受风寒啊,难道,昨晚帮她上药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已经很不舒服了?
温摩越想越自责,对姜知津照顾得无微不至,长公主原不放心想留下来,见状倒也颇为欣慰,留下温摩照顾,自己扶着周夫人先回去,路上,道:“津津待阿摩是真心实意的,阿摩待津津也不坏,嗯,这个媳妇当真没有娶错。”
“谁说不是呢?”周夫人笑道,“人生之事真是说不准。公子自从当年一病,成了这个样子,殿下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可是现在殿下您再看看,三皇子和五皇子争相夺宠,古家二爷这几日下了大狱,大公子那头也为个徐广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倒只有咱们公子安安稳稳的,生一场小病,还有人知冷知热地疼他,这可是难得的福气啊。”
长公主给周夫人一席话说得通身都舒泰了:“这便是老话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过,走出一阵,她又道,“这大理寺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竟敢拿古家的人?是不是背后有人替他撑腰?”
周夫人心说我的殿下您可终于想到这一点了,她道:“那李严后头的人,多半是三皇子。”
“风旭?”长公主讶异,“他要动古家做什么?古家岂是轻易动得的?”
“老奴觉得,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周夫人语重心长道,“既然公子身边有少夫人,殿下您索性乐得清闲,继续回西山吧,这里头的事,咱们就不掺和了”
周夫人在深宫浸淫数十年,能从最细微的风吹草动里嗅出风暴来临的方向,长公主靠着她避过了无数的麻烦,当即便道:“行,听你的,不过我得看着津津好些,才能放心。”
周夫人点点头,又与长公主说笑起来,只是她忍不住回头望向卧房的房门,那里,下人们正进进出出,拧了冷巾子递给温摩,温摩轻轻替姜知津覆在额头上。
她做这些全用左手,因为右手还被姜知津牢牢地捏在手里,一下也不肯放开。
一切看上去和美甜蜜,活脱脱一对蜜里调油的小夫妻,能让任何一位长辈瞧得心满心足。
可是久经风浪的周夫人心里有一根最最敏感的弦,最近京城的动荡明显越来越厉害,而这些变数如果一直追溯,好像就是从温摩嫁给姜知津那会儿开始的。
老太医说得对,姜知津身强体壮,第二天就退烧了。
但人依然没精神,没胃口,整日除了赖着温摩,别的什么事都不想干。
“不对呀……按说风寒已散,正是食欲大振之时,为什么会不想吃东西呢?”老太医替姜知津诊脉,诊得一脸疑惑。
温摩扶着姜知津,姜知津病恹恹地靠在她身上,嘟囔:“你到底会不会看病,我就是不想吃。”
“也不对啊……”老太医疑惑更甚,“若是不吃,脾胃自然虚弱,可二公子的脉相上看一切正常……”
“嗯嗯,我也说我正常得很,不用再吃药了吧?”姜知津眼巴巴仰头望着温摩,鼻子都皱了起来,“那药苦死了!”
若是昨日已请宁心儿来看过,温摩简直有理由怀疑这老太医就是姜知泽的人。
姜知津胃口不好,温摩便想方设法哄他吃点东西,亲亲抱抱已经不能轻易满足他了,他附在她耳边悄悄提要求。
无法掩饰地,温摩的耳朵又红了。
“咳,你现在生病,不能做这种事情。”温摩尽量让自己显得义正辞严一些。
姜知津充满期待地:“现在不能,那病好能么?”
“咳,你先把饭吃了,我考虑考虑。”
姜知津立即飞快地把碗里的饭扒拉完了。
温摩:“……”
说好的没胃口呢?
这几日过得腻腻歪歪的,等到姜知津胃口恢复,温摩的伤口也差不多养好了。
她回了一趟勇武侯府。
阿娘拉着她絮叨:“侯爷前两天去了一次,虽然他回来没说什么,但我瞧着那意思是夫人想改阿如为嗣女,否则就不肯回来……”
“父亲答应了吗?”
“答应了不就回来了?”
“父亲要立谁当嗣女,是父亲的事,古夫人要住温家还是住古这,是古夫人的事,阿娘,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娘一愣:“这……毕竟是一家人……”
“一家人?”温摩冷笑了一下,“你当她们是一家人,她们未必当你是一家人。”
阿娘很少听温摩用这样讥诮的语气说话,怔了怔:“阿摩,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只是看不惯你处处把别人放在我们前头!”温摩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别人说你不懂规矩,说你没大没小,但那又如何?中原的规矩不是我们的规矩,我不偷不抢,一切全都是凭自己的本事得来的,谁有本事只管从我手里夺走,但要我自己让,门都没有!”
她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阿娘听得怔了半天,喃喃道:“若不是夫人,我可能一世都见不到侯爷,你也一世都没有父亲,我,实是感念她的大恩,不愿对不起她……”
温摩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掀帘子出去,转道去了皇宫找宜和。
宜和正在跟陈山海练刀。
陈山如今换了上将军服饰,铠甲耀眼生光,远远就向她打招呼:“呦,温将军,你总算记得进来当值了。”
温摩这些天事情接二连三,还真把当值的事全丢到了脑后,而且今天也当不了,她问宜和:“近日你可收到什么筵席的请帖?”
宜和是平京贵女当中身份最高贵的,不管宜和去不去,权贵夫人们的请帖绝不敢少。宜和招手叫来专管这些的宫人,那宫人用红漆匣子捧出一大匣请帖,一一禀告今天某家某家请客,明天某家某家请客。
温摩没等她说完,取出一封请帖。
昭王府的菊花今天开得特别早,因此举行赏花宴,这封帖子是昭王妃发出的,平京的每一名贵女大概都会收到,温如也不例外。
“宜和,晚上去昭王府赏花吧?”
宜和眼睛一亮:“阿摩姐姐你是不是又要干什么事情?”
“别乱想。”温摩微微笑,“我只是去赏花而已。”
昭王府的筵席自是十分热闹,听得宜和公主与姜家少夫人来了,昭王妃亲自接出来,笑道:“难怪今晚的灯火爆了又爆,原来是来了两位稀客!宜和公主倒罢了,听说她这阵子这上刀法,连陛下的安都不去请了,只是少夫人你怎么不肯理我们?二公子还说你爱清静,不让我们烦你,这是多难得才能见着你们一见呀!”
其实姜知津的原话是:“阿摩姐姐只陪我一个人玩,你们再送请帖过来我就去打你们!”
其实这样的筵席差不多都是千篇一律,温摩赴宴单纯只是吃吃喝喝,对吃吃喝喝后面的聊天流程毫无兴趣,后来发现姜家的大厨房里,世上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且比别家都好吃得多,于是她干脆就不赴宴了,姜知津再给外面来了这么一句话,她乐得清闲。
如果她一个人来赴宴,大概人人都要追着她奉承,但宜和来了,一切就有所不同,宜和所到之处处,人人如众星捧月,温摩四下里瞧了瞧,来找温如。
温如知道宜和跟温摩走得近,是不肯去凑这个热闹的。
温摩在昭王府的花园凉亭中找到了温如,她正摘了朵菊花,百无聊赖地撕下一片片花瓣扔水里,引得水中的锦鲤争游过来。
“妹妹好兴致啊。”温摩道。
温如猛地抬头,恨恨道:“是你!你来干什么?!”
温摩道:“你和夫人一直不回家,父亲急坏了,命我来劝劝你们。”
温如“哼”了一声:“父亲真想我们回去,就该除了你的嗣女资格!”
温摩叹了口气:“其实父亲正有此意。”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你们一个个都是津津的事业粉吗?放心吧,没办法在搞好爱情的同时搞好事业,还是我们的津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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