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摩一把把温如拉到自己身后。
她的动作极大,也极用力,温如差点儿踉跄一下摔在地上,幸好后面的姜知津扶了她一下。
“你干什么——”
事情正进行得如此顺利之时,被温摩横插了一刀,温如下意识就要张口大骂,声音却猛断顿住。
温摩的脸上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非常可怕,比那晚在祠堂用刀抵着她还要可怕,她无法形容这一瞬的感受,温摩身上好像有种奇异的气息腾起,如果肉眼可见的话,那一定宛如刀尖一般锋利。
姜知津也是第一次看到温摩露出如此强烈的杀气。
她的背脊微弓,全身紧绷,右手贴合在右腿处,那是一个准备拔刀的姿势。
她好像随时都准备扑上去干掉姜知泽。
照眼下的情况看,姜知泽只是想勾搭温如——不,确切地说,是在温如前来投怀送抱时准备笑纳,似乎算不得什么大罪过,不知道为什么会让温摩如此动怒。
温摩想杀人。
杀死这个人。
拔刀砍死这个人,用手/弩射死这个人,或者扑上去掐死这个人……怎样都好,只要能让这个人死!
姜知泽方才的笑容,和上一世折磨她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恐惧、愤怒和仇恨汹涌而来,几乎将她淹没,除了杀人之外,她脑子里没有任何别的念头,杀气在胸中燃烧,手已经隔着衣料摸到了刀柄,只要□□——
就在这时,姜知津拉了拉她的衣袖,“姐姐?”
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疑惑。
像是风吹散迷雾,这两个字把温摩的理智拉了回来。
是的,她会杀了这个人,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里,不是用这种方式,她不能和他玉石俱焚,仡族还在等她,阿祖还在等她。
“大公子,我妹妹年轻不懂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温摩冷冰冰地道。
“弟妹太见外了。”姜知泽微笑,“弟妹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气?”
他的笑容格外温和,因为心中格外兴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发现温摩在面对他时,好像总是格外戒备,像野兽一样随时亮出自己的爪牙。
他喜欢。
太喜欢了。
从当初在城外惊鸿一瞥,他便知道她会是最有趣的猎物,后来的每一次相见,都不断证明这一点,而就在方才她看他的眼神有凶猛的杀气,配上她美丽的面孔,实在是妙到了极点。
“还有,弟妹不该唤我‘大公子’,该唤我‘大哥’才是,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唤‘大公子’未免太见外了。”
温摩冷冷道:“不久之前,我在大公子眼里还是个勾三搭四的□□,有辱你们家的门楣,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大哥,请恕我实在讲不出口。”
那名下人拿了伞来,他观言察色,觉出不对,一时不敢打扰,又不好退开,正左右为难间,姜知津笑眯眯向他伸出手,“伞给我。”
下人立即将伞呈上。
姜知津打开伞,遮在温摩头顶,道:“对,大哥你可真是不对,我也不能喊你大哥,要喊你大公子了。”
姜知泽苦笑一下:“我还真是好心办了坏事,原是替你打算,现在反弄得里外不是人。”
他说着,向温摩深施一礼:“前次误会,是我的不是,还请弟妹见谅。”跟着向温如道:“温二姑娘,告辞了。”
他转身离去,并非是后院方向,而是前院。
看来是打算离开,不会再参加晚上的夜宴了。
“你放开我!”
温如猛然大叫,温摩这才发现自己竟一直攥着她的手,攥得指节都发白了。
温摩松开她。
甫一松开,温如突然向她扬起了手。
太近了,温摩对她全无防备,竟没办法躲开这一巴掌。
一只手自她脸颊后头伸出来,捏住了温如的手腕,姜知津脸上有明显的怒气:“你想敢打我我阿摩姐姐?”
“我打的就是她!”温如脸色发白,眼眶发红,疯了一般,“温摩!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自己嫁了个傻子,就见不得别人好?你凭什么要坏我的事?!我和大公子两情相悦,你为什么要逼走他?!”
“那不是两情相悦,那是你自作多情。”温摩冷冷地瞧着她,“你以为他看不透你的小把戏?”
“你嫁的人是个傻子,怎么会懂?他知道我的故意的还愿意陪着我,那就是他的温柔体贴!”就差一点点,她就可以单独和他待在一起,结出一段好姻缘,结果这一切都被温摩毁了!
“你就是我的煞星,什么都要抢我的,你以为我看不懂你的心思,你不就是害怕我成了家主夫人压你一头吗?!我告诉你,这一天早晚都会来,我就是要踩在你的头上,让你抬不起头来——”
她的话没能说完,脸颊被人捏住。
是姜知津。
“我真的好想打你,但母亲教过我,男人不能打女人。”他一手捏着她的脸,一手将她的披帛扯下来,团成一团,堵上她的嘴,“所以你还是闭嘴吧。”
“唔唔唔唔……”温如挣扎,姜知津捉住了她的手腕,虽然轻松,但并不是很乐意,他向那下人点点下巴,“你过来抓着她,把她送给她娘。”
温如眼中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被母亲责骂还是其一,更可怕的是她若是真以这模样被送回去,她就成平京城的笑料,不要活了。
“算了。”温摩道,“放开她吧。”
姜知津:“可是姐姐,她骂你,她不好。”
“那只是因为她蠢。”
“不行!”姜知津怒,“反正她骂你,我要罚她!”
温摩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攀住姜知津的脖颈,在他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现在行了么?”
姜知津眉眼弯弯一笑,松开了温如。
温如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知道拿开披帛,骂道:“温摩你你你简直是伤风败俗无耳至极!不要脸!”
温摩掏了掏耳朵。
这些话她上一世早就听过无数遍了,实在是平淡无趣乏善可陈毫无新意。
“走吧,我们去睡觉。”
温摩牵起姜知津的手准备离开,离开之前,回头向温如道,“看在咱俩同一个爹的份上,提醒你一下,假如你想活得久一点,就一定得离姜知泽远一点,知道么?”
古家的别院虽比不上炎园,但在西山也排得上名号,客房布置得十分精雅,青釉花瓶中插着几支含苞的白荷,香气袭人。
姜知津吸了吸鼻子,皱眉,让人把花拿下去。
温摩讶然:“你不喜欢荷花?”
“不是。”姜知津微微一笑,拈起案上一块玫瑰金丝饼,“味道犯冲了。”
说话这玫瑰金丝饼不知何时成了姜知津最爱的点心,每天早餐时要吃,午后点心时要吃,夜里饿了也要吃,总之是随时可吃。
就算不吃,也要摆在面前,闻上一闻也是好的。
并且屋子里连香也不薰了,房中只剩一股玫瑰与奶香混合的甜香,让温摩每天一进屋子就觉得——好饿……
此时温摩拿了一只吃吃:“唔,这里的跟我们家的味道一样。”
姜知津笑了,他正准备午睡,已经摘了发冠,发丝如水一样披在身上,这一笑有一种说不同来的风情。
“你笑什么?”
“姐姐好傻。这本来就是我让人带过来的。”
所以你对这饼的热爱又深了一层,到哪儿都得带着它?
“……有这么好吃么?”
温摩认真品味,咽下最后一口。
“……不好吃么?”姜知津问,声音有点低。
每次他这么低声的时候,总给温摩一种感觉,他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比如这会儿,他离她越来越近,眸子也越来越深沉。
“也就还行吧?”这样好吃的点心炎园多得是,这种饼只能说是中等水准,无论如何也到不达让人神魂颠倒的程度。
“那是姐姐不会吃。”姜知津轻轻托起温摩的下巴,说话时的气息拂在温摩脸上,“我教姐姐好不好?”
温摩没有机会选“好”或者“不好”。
姜知津的头已经低了下来,唇覆上她的唇。
她看到房中精致的横梁,上刻着仙人献桃图。看到他的发丝漆黑如墨,鬓角整齐得像刀裁出;看到他闭上了眼睛,眼睫微颤,长长的睫毛如同鸦翅;她看到他的神情迷醉,仿佛在品尝世上最最美味的食物……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在马车里里的吻,她人生中第一个吻。
初夏的阳光与野花的香气仿佛借此地重生,她恍恍惚惚,分不清幻像与现实,口齿之间,都是一样的甜香。
玫瑰的浓郁。
奶香的甘甜。
许久许久姜知津才松开她,她的脸红如玫瑰,眼睛闭着不肯张开。
姜知津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模样,这样的阿摩……真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只要轻轻揉一揉,花汁就会挤出来,染得人满手是香。
“阿摩姐姐……”姜知津的声音沙哑极了,“好吃么?”
温摩不能回答。
她想她终于明白了姜知津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玫瑰金丝饼。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谢谢大家帮忙捉虫,我这就去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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