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的星空亮的透彻,天上一层薄薄的黑雾,之中镶嵌无数明星,天苍苍,地茫茫,行走其间,自己不过天地之一粟。
“怎么还没睡?”宇文乾见里面有光,掀开帘子。
宇文瑞坐在简陋的凳子上,四平八稳,挡不住周身贵气,闻声抬头,“睡不着。”
“不如出去走走?”宇文乾建议。
兄长相邀,岂敢推迟,宇文瑞收拾了桌上的东西,俩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一丈外跟着展科逸一行贴身护卫。
军营四处升有火把,把整个营地照的明明灭灭,出了燃烧的吱嘎声,仿佛万物陷入了沉睡。俩人走在空旷的土地上,看着三三两两的边军,收回了视线。
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出来走走,许久都不曾有人开口,夜风拂面,人更清醒了几分,“我在路上遇到了刺杀。”
没想到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放了如此大招,宇文乾在宇文瑞身上一扫,没有缺胳膊少腿,“看来宇文早就不像我们想象的那般固若汤匙了。”
“究竟是谁,野心如此大。”宇文瑞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仔细回想,似乎很早就有了迹象,利用父皇杀了战神安亲王,宇文的城防就破了一半;接着是南边海上闹出个神秘势力;东胤换了太子,弄了个扶不起的阿斗;西潘内乱,新皇登记不久居然有了传说中的盅虫。
如今宇文岌岌可危,若宇文国破,谁又是下一个目标呢?“难道那人想要一统四国不成?”这话宇文乾也不敢大言不惭,那神秘人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宇文乾心里隐隐有个轮廓,难道那个爽朗阳光的青年真的是这件事情的主宰吗?“龙氏。”宇文乾冷冷甩出两个字。
宇文瑞一惊,鼻翼收缩,“你是说百年前的龙氏?”宇文家族取而代之的龙氏?
宇文乾点头,“不出所料,应当是。可惜他们神秘的很,根本查探不到踪迹。”
怪不得了,宇文瑞笑得悲哀,百年前宇文作为龙氏下臣,势力膨胀后不甘心为臣,取君王而代之,边上蛮夷成火打劫,纷纷立国,如今龙氏的旧人来复仇了吗?
“虽然不清楚他们到底控制了多少势力,不过……”宇文乾深深看了宇文瑞一眼,“我想宇文朝中定有他的人手。”
宇文瑞点点头,不然当初四哥也不会遭到那样的罪责,自己秘密而出居然,到底是谁泄漏了消息。
散步本该轻松,两人说了几句话后,连步伐都沉重起来。宇文乾拍拍宇文瑞的肩,“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要是办呢。”
盅虫可解了,我就不信你不出招。
两人判断的没错,好不容易安稳下的军心又开始浮躁起来。营地里不和谐的言论渐渐多了。
“我看啊,什么盅虫能解,恐怕是军师忽悠我们的,如果能解,我怎么没瞧见小胖出来啊!”夜里,同一营帐的人少不得要说说话才歇息。
“是啊,恐怕啊,我们也会是那样的结局,最后一把火烧死。”气氛的拍着床铺。
“没想到最后没有死在战场上,是在这军营里窝囊死的。”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看得人莫名悲哀。
“就这么死了甘心?”一人目光灼灼,盯着死气沉沉的几双眼睛,“既然早晚都是死,何不想想别的办法,你看,自古有陈涉吴广,今日也有我们西镜边军。”
“你不要命啦!”一个捂住说话人的嘴,“人家是帝王暴政,误期无法,将军和军师待我们可不薄啊!”
众人眼神闪躲,外面巡夜的人大吼一声,纷纷撤开,扯过被子盖住,睁着一双无神的眼,对出去,隐约可见外面灯火明灭。
一床被子下,刚刚被捂住嘴巴的人勾起嘴角,闭上眼睡了。
周煜的建议着实可行,龙承毅也是带着一干汉子前来,说起照顾人的女子,此事儿还得让欧启封严办。
欧启封严已见过龙承毅那日反常的状态,更是半点儿不敢马虎,不到半个时辰,一个秀气的良家女子被带到了龙承毅面前。
身上穿着浅灰色粗布,脸蛋倒是干干净净,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倒是活泼,手脚略显拘束,她垂着脑袋,眼睛盯着自己的鞋面,好像上面绣着的荷花分外美丽。
“叫什么?哪儿来的,看起来不像是西潘人。”龙承毅对宋姑娘极为上心,深怕又闹出一副农夫与蛇的故事。
“先生放心,这是我府中的家生丫鬟,名唤杏子,不是西潘人,是宇文逃难过来的,知根知底呢。这孩子挺机灵的,照顾人也是一把好手,就是有些怕生。”欧启封严笑着把女子的身家倒了一遍,不见龙承毅点头,琢磨道,“先生若不满意,我再去……”
还真是有心,“先伺候吧,姑娘身子矜贵,容不得半点儿差池。”龙承毅沉声道,又吩咐,“再去请几个大夫,给姑娘看病。”
欧启封严自是又吩咐人去了,他的手下抿抿唇,不满的嘀咕,“老爷,你先生究竟何人,我们这……”好歹也是堂堂将军府的人,使唤起来倒是自己家里的仆人一般,心中憋屈。
脑门上猛地挨了一巴掌,欧启封严胖胖的脸上和善的表情消失无踪,紧张的,凶狠的皱起眉来,“先生也是你能议论的,乖乖去做。”
那仆人下了一跳,屁滚尿流的跑了。
欧启封严顺顺胸口,冷哼一声,给先生当仆人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若不是他,现在我还给那些丘八当球踢呢。
宋初仿佛真的累了,今日太阳斜上才睁开眼睛,入眼尽是一片漆黑,难不成天还未亮?上下眼皮沉重的阖上,陡然间又睁开,脸上表情苦恼。自己如今这模样,要是能见到光才是奇怪呢!
张口欲要唤人,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声音卡在嗓子眼,吞了下去。摸摸脸上,不知在脖颈处摸到了什么,舒了口气,摸索着昨夜脱下衣服的位置,慢慢动了起来。
龙承毅带着杏子过来,小小的院落放眼可见,只有一间主院,边上还有几间屋子,这已经是西潘边境算得上“好”的院子了。
日头升高,龙承毅怕那人醒了又怕吵到人,没出声在外等着。
“啪!”的一声,响亮的很,龙承毅站起身子,疾步朝屋子冲去,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转头厉声道,“还不进去瞧瞧。”
杏子被吓得呆住,龙承毅面色不好,又把人吓得赶紧上前几步,吞了吞口水。杏子已经了解到自己将要伺候的是个瞎子姑娘,一路上颇为小心,敲敲门,斟酌道,“姑娘,奴婢杏子,是龙先生让来伺候您的。”
许久里面似乎连呼吸声都停了,龙承毅额上青筋凸起,在企图一脚踹开门的时候,一道温润的女声传来,“进来吧!”
杏子拍拍胸脯,深吸了口起,也不敢看龙承毅脸色,推开门。里面一道素色的帘子挡住了床幔,龙承毅没长透视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门又闭上。
杏子掀开帘子,只见一个女子端坐在床沿上,衣衫微微凌乱,双目四散,手轻轻按在床沿边上,旁边的小桌子一角倾斜,地上倒着一个紫金银壶。
杏子熟练的收拾东西,一边发出声来,“姑娘,可曾伤着?”
熟悉的嗓音让宋初安心了些许,她招招手,杏子上前几步,大胆的握住宋初的手,写了几个字。
宋初笑笑,点点头,“我要洗漱。”宋初木木的声音听在耳里别有感觉,门外的龙承毅瞬间心疼了。
杏子的确是伺候人的好手,虽然一路略带忐忑小心,动作倒是熟练,龙承毅看她进进出出,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心情好了不少。
再等一会儿,宋初在杏子的整理下,衣衫完好的出了房门。她似乎知道龙承毅等在门外,恰到好处的露出些女儿家的羞涩和懊恼,想起刚刚的事故,宋初张嘴脸都红了,“多谢龙大哥,我,我现在这幅模样,真是拖累人的很,你……”
换了张脸的宋初多了份平淡之色,恰恰毫无特色五官衬得她一双眼睛格外有神,如今黑曜石般的双眼成了散光的云雾,飘渺而虚幻,更是惹人怜惜。
龙承毅开口打断,“胡说什么,来,与我一起用早饭去,再来和我细细说说。”龙承毅下意识的去扶宋初,杏子站在旁边,先一步伸出手去。
早饭摆在正厅的偏房里,几个小菜,几个饼子,还有粥和羊奶。“边境无甚好东西,将就用些。”龙承毅亲自布菜,看宋初坐下,无措小心的模样,觉得甚是可爱,打趣道,“可否要我喂你?”
宋初一张脸涨的通红,“不,不需要……”说话又开始打结,胡乱伸着手去摸碗筷,噼里啪啦又是一阵响动,尴尬的成了被夏日炙烤的通红的苹果。
龙承毅使了个颜色,杏子乖乖的退出去。乖巧的在门口守着,低着脑袋,眼里没有龙承毅看到的怯懦和恭敬。
龙承毅亲自把勺子放在宋初手里,执起她一只手摸到碗,在龙承毅细心的指导下,宋初终于吃上了今日的第一口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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