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闻言不敢再说,只是偷偷地拿眼睛看着曹川。
那曹川叫了人,将宋文驿送回屋子里。御医刚好还在宋进贤房里给宋进贤治疗耳朵,干脆直接拉了进来给大少爷看了看。
那御医一面擦着脸脸上的汗水,一面在心中感慨宋家事情可真多。仔细看了看宋文驿的情况,那御医老脸上才勉强露出一点笑容,道:“大少爷倒是没什么事,只是急火攻心罢了。我开一些养神的药方,每日给他喝一些。”
其实也难怪宋文驿晕倒。
宋初听了小厮的禀告,淡淡地想着。遇见了这种事,恐怕谁也缓不过起来,更何况是即将科举的宋文驿。大夫人一死,宋文驿三年之内不能科举,他回来还有什么意义?恐怕是大夫人的死讯再加上这件事,才导致他又惊又怒,直接晕了过去。
远在天边的宋文驿的师父若有所感,左右手同时不停地运算着,半晌方才脸色大变:“错了,错了,全都错了!原来那变数竟然是阻碍徒儿的科举,而不是比徒儿的学问要好。全都算错了!”
且不说那师父心中何等自责,等到宋文驿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宋文驿躺在床上沉默了半晌。身边服侍的小厮害怕宋文驿想不开,劝解道:“少爷,人死不能复生。何况您的学问总是在这里的,今年不能科举,以后也总是能的。老爷现在也有伤在身,不能管府里的事情,府里还得由您说了算啊。”
宋文驿一向在外面潇潇洒洒地游历,何曾管过家宅的事情?闻言并不说话,半晌方才哑着嗓子道:“我问你。是谁第一个发现我娘亲…没了的?”
那小厮闻言怔了一下,想了想方才道:“当时我在老爷房中,是四小姐前去禀告的。”
“又是她。”宋文驿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来,难道这些事一而再再而三都是因为宋初才引起的吗?
“扶我起来,我要去见一见四小姐。”宋文驿斩钉截铁地说。
宋初正在老夫人灵前静默地坐着。
祖母,我给您报仇了。宋初在心中默默地说,想必您若是在地下有知,看见府里现在的情况也会叹气的吧。
那灵台前的烛火在寒风的吹拂当中微微颤动着。宋初看了一眼,转身对翠竹说道:“走吧,天色已晚,我们回去。”
翠竹“嗯”了一声,两人还未走出灵堂,却看见一个陌生男子站在外面。
宋初怔了一下,看向那男子。那男子也只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长相很有一些像宋进贤,定然是她很少见过的宋文驿了。
宋文驿也在打量着宋初。不知为什么,他醒来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看看自己的母亲,而是要来看一眼传说当中的四小姐是什么样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有种很强烈的感觉——眼前的宋初就是害死了自己母亲的人。
随着宋初转过身来,宋文驿也不禁怔了怔。宋初一身素白,眉眼低垂,柔顺地梳在身后的发丝更是衬得宋初温柔如水,虽不十分美丽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质。
“你就是宋初?”宋文驿打量了半晌宋初,突然开口说道。
“您想必就是大少爷了。”宋初笑了笑,行了个礼:“见过大少爷。”
宋文驿若是平常的情况,通常会说叫我哥哥便好。只是宋初很有可能是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这句话他竟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不知大少爷有何事?”翠竹上前问道。
宋文驿有些嘲讽地看了一眼翠竹,随即冷冷的眼神再次转向宋初:“不知我娘临走之前可说了些什么?”
“我见到母亲的时候她躺在地上,头后流出很多鲜血来,已经不能说话了。”宋初淡淡地说,“随后我便要去叫御医,只是御医还没到,母亲就……”
宋文驿不相信宋初说的话。
后院被侍卫关押着,是不能随意进人的。更何况宋初若是没事做,跑到后院干什么?他一点也不相信。
只是这件事还得慢慢来,宋文驿压下了心中的一口气,笑道:“原来如此。没想到你倒还清闲,跑到后院玩耍。”
宋初在心中冷笑一声,也不说话,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宋文驿对着宋初离开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儿,慢慢地去了大夫人的灵堂。大夫人的死状实在太惨,不适合摆在屋子里,只好先随便找了个棺木盛着,让木匠再做出一个新的来。
宋文驿对着母亲的灵堂,想着母亲对自己和妹妹是何等疼爱,没想到竟然一朝就再也见不到了,不由得痛哭流涕起来,暗恨自己没能将母亲救出来。若是自己当时再求求父亲,或者再求求安国公,自己想些办法将母亲救出来送走,都不至于会到了现在的地步。
宋文驿在这边痛哭流涕的时候,只隔了小半个宋府距离的宋芊芊却在屋子里大吵大闹。
只是这次的吵闹已经没人再听见了,整个宋府都忙碌了起来,乱的像是一锅粥。二姨娘本来就不适合管家,如今更是不知该从何下手,众人虽然看起来都是忙忙碌碌的,但实际上效率极其低下。大夫人虽然手段狠毒,但是大夫人在的时候至少整个宋家井井有条,从来不曾这样乱过。
曹川看着便叹了口气。
二姨娘不会管,却也不肯让会管的来管,所有的牌子都紧紧地抓在自己手里,对曹川很是忌惮。眼见又一波小厮们来请示下一步要做些什么,曹川心情不好,没好气地道:“做什么别问我,去问二姨娘吧。”
几个小厮不由得面面相觑。
“人呢?人呢!”宋芊芊愤怒地又摔碎了一个茶盏,“怎么祖母没了,你们就不管我了不成!爹爹要是知道你们这样对我,看不将你们全都赶了出去!哥哥回来到现在也只是看了我一次,难道把我忘记了不成?等娘亲从后院出来的那一天……”
宋芊芊在这边大声吵闹,外面的侍卫对视一眼,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是她晓得大夫人没了,还不知道哭闹成个什么样子?幸好四小姐提前吩咐了,不准将这件事情告诉大小姐。
向晴和若瑄对视着坐在房里。
向晴叹了口气,道:“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愿因着一点看不见的利益便背信弃义,何况大夫人尸骨未凉,我实在是不忍心……”
“你就是心太软了。”若瑄没好气地说,“你想想看。现在大夫人已经没了,大少爷三年之内自然不能参加科举,等他能的时候还不一定有没有功名。这段时间谁能护着我们?再说了。我看这样子,大小姐八成也找不到什么好的亲事。与其等着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还不如干脆投靠了四小姐。”
向晴犹豫地道:“若是咱们帮了四小姐,四小姐反过来不帮我们怎么办?到时候咱们更是什么都没了。”
若瑄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向晴的额头,怒道:“你怎么就不会好好想一想?四小姐自从搬出来以后,身边的丫鬟有没有换过?有哪个服侍过四小姐的丫鬟说她不好的?不仅没有,要是有人说四小姐的坏话那些丫鬟都还敢还嘴。这说明四小姐应当是个心存善意之人,不说宅心仁厚,至少也不会像是大夫人一样给你画上一个大饼,让你画饼充饥去。”
向晴犹豫了一下,道:“你说的我自然知道。只是事关重大,我还是想想。”
“想什么啊,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现在这节骨眼上想要向四小姐投诚的多得是!四小姐看上了咱们,是福气才是。”若瑄不耐地说,“脱离奴籍,以你我的相貌再加上四小姐许诺的银子,难道害怕找不到好的?”
向晴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好吧,我和你一起。”
若瑄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宋芊芊冷冷地看着向晴和若瑄走进来,道:“不知深浅的狗奴才们,刚才去哪里了?”
向晴和若瑄回道:“曹主管说是今年冬补要再发一次,便让我们两个去拿。”
若瑄的确没撒谎,只是曹主管后来说的话可并不是拿冬补那样简单。宋芊芊看了两人一眼,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指着地上的破碎瓷片道:“给我收拾利落了!”
若瑄柔顺地答应了一声,低下头去收拾,眼中却划过一丝冷冷的光。
看看吧,向晴,这就是你一心一意想要护着的大小姐,可她何曾把我们当做人看过?
向晴的脸上闪过一些失望,可惜宋芊芊一直专注地看着外面,根本不曾看过她。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这样热闹。”
向晴口中不自觉地便有一些苦涩,不知该说些什么。若瑄眼疾手快地按了一下向晴的衣袖,抢先道:“没什么。老夫人不是没了吗?老爷伤心过度,身体便有些不好,请了御医来开了药。几个和老夫人相熟的世家今天都来了,二姨娘有些忙不过来,便显得乱糟糟的。”
“哼,那蠢夫人,怎能比得上我母亲的万分之一。”宋芊芊得意地说,“等我娘亲从后院出来了,看她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向晴和若瑄都低了头没说话。
宋芊芊的心情莫名地便好了一些,笑道:“我记得你们上个月的月例是不是被扣在我这里没有发?我梳妆台上放了两个银锭,自己去拿吧。”
向晴心中不禁有一阵暖意流过,连忙应了声“是”,便去拿那银锭。那银锭看起来少说也是五两银子的,向晴心中不禁一阵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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