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之前,菀雨梨故意在萧玉宸面前显摆了一把。
“小王爷,就算你再如何不喜欢妾身,奈何王爷喜欢,所以我们还是友好相处吧?”她伸出手,笑吟吟望着萧玉宸。
萧玉宸气得脸成了茄子色,拍开她的手心,“坏女人,我迟早会把你赶走,你别想做我后娘!和你比起来,父亲肯定更在意我!”
菀雨梨直起身子,不怒反笑,“才不会呢,小王爷难道不知道吗?王爷只喝我端的茶,只吃我送的饭,什么事儿只有交给我亲自去做,他才放心。”
“这世上,他相信的,只有我一个。”菀雨梨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萧玉宸,裙摆荡漾,走入屋内。
萧玉宸不服气地跟了进去,一双明澈的大眼睛在菀雨梨和萧清河之间来回逡巡。
“本王要喝茶。”萧清河轻咳一声,刚开口,萧玉宸就迈着小腿端着茶杯送过来。
“早膳呢?怎么还不来?”萧清河话音刚落,萧玉宸就跑到了门边,“父亲,孩儿这就去催。”
菀雨梨眉眼弯弯看着这一切,真是父慈子孝,感人肺腑的一幕啊。
不过到了下午,孝顺的萧玉宸就被萧清河打发了回去。
虽然萧玉宸才五岁,可每日功课极多,不仅要学骑射,而且已经启蒙,要读的书要写的字都不少,听说他常常要忙到深夜,才能歇下。
没想到五岁小孩都活得这么累,可脑海里浮现出萧玉宸那张牙舞爪的小小的俊脸之后,菀雨梨又幸灾乐祸起来。
“菀雨梨,给本王斟茶。”萧清河正读着兵书,见菀雨梨站在门口,离他远远的,心思更是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他顿时就不悦地皱起眉。
菀雨梨心里骂骂咧咧地给他倒茶,可他挑剔得很。
“茶凉了。”
好,她添热水。
“太烫了。”
好,她替他吹凉。
“你的唾沫星子都飞进去了,本王还怎么喝?”他冷冷垂眸,将那茶盏掀翻在地。
可苦了菀雨梨,又要辛辛苦苦擦地,打扫。
累得腰疼。
好不容易将满地狼藉清理干净,萧清河又说他饿了,报了一大堆菜名,至少十来样,且各有各的稀奇古怪的要求。
鬼知道菀雨梨是怎么记下来的。
不过她发觉,她嘴这么叼,可能是失忆前跟在萧清河身边养成的坏毛病。
唉,就因为这毛病,她不得不在离开王府之前多攒些银子,才能离开之后日日吃香喝辣,去最好的酒楼,点最贵的菜。
去厨房点了一大堆晚上的膳食,菀雨梨还藏着私心,多加了几样她自个儿想吃的菜。
全当犒劳自己。
幸好这么多菜,她一个人提不动,所以厨房让她先回,到时候会让其他下人一起送过去。
因为她是萧清河唯一的侍妾,且最近又与萧清河形影不离,所以菀雨梨一路上见到的下人们对她都客客气气。
包括王府的管家,张岑。
张岑瞧着四十来岁,蓄着八字小胡须,模样很是老成稳重。
他办事也确实很得力,一直受萧清河器重,镇北王府在北郡城这十年,他将王府上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最主要的,是他很识趣,也大方。
菀雨梨只是跟他提了一嘴月例的事儿。
这不,他就满脸堆笑地把那沉甸甸的银子送到了她手上。
“原是前两日就要给夫人送去的,只是王爷受了伤,全府上下手忙脚乱的,便耽搁了两日。”张岑话说得也好听,“所以奴才便给夫人多添了两锭银子,这也是奴才的心意。
菀雨梨弯唇笑起来,掂着那钱袋子,只道:“有劳张管家了,不过还有一事,仍要麻烦张管家。”
“说什么麻不麻烦,夫人的事,就是奴才的事。”张岑颔首。
“是这样的,我那小院虽然不大,可我一人忙里忙外,着实有些吃力,所以张管家您看,能不能给我拨两个丫鬟过来使唤?”菀雨梨从钱袋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心疼地塞到张管家手里,“又要麻烦您了。”
张岑却不接她这银子,反而后退两步,为难道:“夫人折煞奴才了,只是王爷说了,身边不要人伺候,奴才实在不敢违逆王爷……”
“不必你违逆王爷。”菀雨梨继续塞银子给张岑,“只是让你拨两个丫鬟,又不是伺候王爷的,是来伺候我的,难道这也不成?”
“这……”张岑头顶微微冒汗,“还请夫人容奴才先向王爷禀告一声?”
“王爷正在养伤,这种小事,就不必打扰他了,你若是拿不准,可以问问小王爷,他年纪虽小,却是王府未来的主人,总不至于连几个丫鬟的来去也决定不了。”
更关键的是,他肯定会同意的。
菀雨梨有十足的把握。
果然,新来的两个丫鬟和下人们送的晚膳一起来了。
一个叫珍珠,一个叫紫鹃,瞧着都是机灵懂事的。
张岑介绍道:“王爷,夫人,这两个丫鬟都是王府的老人了,最是忠诚听话。”
萧清河冷冷看了一眼,“本王叫了你送丫鬟来?”
张岑冷汗直冒,如实道:“是、是小王爷看夫人侍疾辛苦,身边缺丫鬟伺候,才叫奴才送来的。”
萧清河似笑非笑,“他何时这般有孝心了?本王竟是不知。”
菀雨梨在一旁打着圆场,“小王爷一向都体贴善良,只是有些嘴硬罢了。好了,张管家,你也辛苦了,快下去歇息吧。”
菀雨梨又随口吩咐道:“珍珠,你去瞧瞧王爷的药煎得如何了,紫鹃,你把晚膳摆一下,王爷最爱吃那道雪冻杏仁豆腐,你记得摆在王爷面前。”
“……”萧清河沉着脸,神色难辨,却没有再说旁的话,拿起玉箸吃起饭来。
菀雨梨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有了珍珠和紫鹃使唤,她总算可以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有些事可以让两个丫鬟效劳。
可近身的事,萧清河仍旧只让菀雨梨来。
吃饱喝足,她又成了劳碌的丫鬟命。
伺候萧清河沐浴、更衣,又替他暖床,陪.睡。
菀雨梨委委屈屈地入睡,可梦里,也逃不开萧清河的折磨。
她梦见萧清河颐指气使地坐在高位,她卑躬屈膝的在底下磕头。
记不清她说了什么,只记得萧清河那过分冷傲的俊脸,眼神冰凉冷漠,而她的心,则碎成了一寸寸,坠入无尽深渊。
菀雨梨从梦魇中惊醒,睁开眼,惊觉帐前多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隔着帐幔,她看不清那人是谁,却看见了对方手里握着的那一抹寒光。
“谁在那儿?”菀雨梨警觉出声。
那人一惊,发觉自个儿已然暴露,索性高高扬起手中的匕首,朝睡在菀雨梨身侧,正呼吸沉沉的萧清河的胸膛猛地扎下去。
来不及反应,菀雨梨出于本能的阻拦。
她抬手,用三脚猫的功夫抵住对方的手腕,可对方也是会功夫的,手腕一转——
菀雨梨吃痛娇呼,这时候,原本沉睡着的萧清河忽然睁开眼,眸中掠过一缕锐利无比的寒光。
他竟然一直在装睡!
萧清河动作干净利落地翻身,掐住了那人的脖颈。
菀雨梨连忙起身,光着脚跑到屋外,将院子里里外外守着的护卫都叫了进来。
屋内烛火点亮,她才发觉刺杀萧清河的人,是新来的丫鬟紫鹃。
菀雨梨惊得手臂上的伤都暂且忘了,“这、这不是王府的老人吗?怎地……”
紫鹃见自个儿被抓住,已无活路,仰天长笑道:“来王府潜伏三年,总算找到机会杀你这狗贼!”
萧清河直接叫人用布条塞住她的嘴,皱眉道:“聒噪,带下去审。她背后,还有人。”
“是。”几个护卫很快便将紫鹃拖走,屋内几乎没什么打斗痕迹,只是地上有几滴血,他们也动作娴熟地擦了个干干净净。
等屋内重新归于静寂,菀雨梨才发觉,是她的手臂在流血。
好家伙,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扭伤的脚踝还没好,这手臂又受了伤,瞧上去虽然伤得不深,可万一若是留疤……
想着想着,疼痛与担心一起涌上来,逼得她眼眶都湿润了几分。
碧澄澄的眸子里,似水波荡漾,惹人怜惜。
萧清河别开眼,冷冷讥讽道:“菀雨梨,这就是你找的好丫鬟?”
“人是管家挑的,与我何干。”她为了救他而受伤,他非但不奖赏她金银珠宝,反而开口便是怪罪?
菀雨梨泛红的眸子瞪圆,心头委屈的怒火泛滥起来。
“若不是你娇气,非要丫鬟伺候,又怎会引得今晚这一出?”萧清河眉头皱得极深,极力隐忍着什么。
菀雨梨气极反笑,反唇相讥,“是,王爷不娇气,王爷不需要人伺候。”
“菀雨梨,知错不改,屡屡顶嘴,罚你三月例银,以儆效尤。”萧清河声音冷得像在掉冰碴子,眸中雾霭深深沉沉,所有情绪都藏得极深。
“萧清河,我讨厌你!罚吧罚吧,我不伺候了!”
菀雨梨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气冲冲跑了出去。
菀雨梨一股脑冲到王府的大门,“我要出去,你们给我开门!”
看门的几个护卫一脸严肃,“没有王爷的命令,这门不能开。”
“你们不开是吧?那我就坐这儿不走了。”菀雨梨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眼睛红彤彤的,像一只离家出走无家可归的漂亮兔子。
……
张管家很快就闻讯而来,见这菀雨梨泪眼婆娑的样子,心中咯噔一声,连忙劝道:“夫人这是怎么了?王爷话说得重一些,那也是因为心疼夫人受了伤,却又嘴笨,不知该如何安慰啊……”
没人劝还好,一有人劝,菀雨梨的鼻子又泛起酸来,视线模糊,眼泪涌动。
“夫人,您别哭啊,王爷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得再狠,其实心里却是在意夫人的。王爷和夫人之间,实在存了太多误会啊……”作为王府唯一真正的老人,张岑忍不住叹气。
菀雨梨抹了抹眼泪,心里却道,不跟张管家说了,反正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根本不在乎萧清河,他凶她、误会她、不理她都不要紧。
但他怎么可以罚她三个月的例银?!
这王府,没什么盼头了。
她不待了,也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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