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他终于死心了
电话那头响着冰冷的女声，梁顷像预先设置好的程序，一遍一遍的拨打那个号码。
不知道播了多少次，电话终于接通了，梁顷立刻喊了声乔安的名字。
“梁少是我。”柳席的声音响起。
梁顷的眼神黯淡下去：“他不愿意见我吗？”
柳席吞吞吐吐道：“这个，怎么说呢，乔安现在确实不太想见你，你要不先回去？过段时间再说。”
“你告诉他，我在楼下等他，如果他不来我会一直等。”梁顷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柳席看了看乔安，说：“你也听到了，他说会一直等你。”
乔安摇了摇头，大颗的泪珠随着动作滚落下来。
他不能下去，只要过了今晚，梁顷就可以去迎接更好的人生，他不能再拖累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柳席往楼下看，梁顷还在那站着。
“哎，你说梁少怎么这么犟，找个地方坐着等也比站着好啊，难道腿不酸吗？”
乔安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有紧握在一起的手透露了他的焦急紧张。
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现在是半夜十二点，梁顷难道要在外面等一夜吗？他之前喝了那么多酒，身体能承受的住吗？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他会忍不住下楼去见梁顷，一见到梁顷，他怕自己克制不住汹涌的情感。
“柳席，我们看电影吧，你，你有没有推荐的电影？”乔安勉强的露出笑容看向柳席，他必须做些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柳席没办法，关上窗户：“好吧，最近刚好有部新电影，挺搞笑的。”
电影挺搞笑的，要是平时柳席绝对会笑的很夸张，但现在他怎么也没心思看下去，转过头看见乔安又哭了。
是那种没有声音的哭泣，眼泪往下掉，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的盯着电脑屏幕。
柳席心疼的不得了，一下站起来：“你不说我去说！”
乔安慌忙抓住柳席，但是他还在发着烧，根本拉不住柳席。
“不要，柳席你别说······”乔安着急道。
柳席走到窗边惊呼：“我的天，外面什么时候下这么大雨？”
乔安这下坐不住了，立刻跑过去，窗子刚打开，狂风夹裹着雨滴扑面而来，像刀子似的割在脸上，在这白茫茫的雨中，梁顷孤独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浑身都被雨淋湿，十分的狼狈，而他却像感受不到一样直挺挺的站在那。
雨不知道下了多久，梁顷浑身发冷，他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温度，胃里的疼痛在叫嚣着，比起身上的疼痛，胸口的疼痛更加难以忍受，就像是胃里破了个口子，胃酸顺着冰冷的血液，汇集到心口，腐蚀出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来之前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乔安不肯见他，就算他在雨中站了这么久，乔安也没有出现。
他的心情随着时间一直往下沉，往下沉，沉入深不见底的虚空里，绝望，孤独将他包裹，快要窒息。
“打把伞过去，你还发着烧。”柳席把伞塞到乔安手里，“有什么话好好说行吗？”
乔安没有说话，接过雨伞，他的脸色苍白，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拿着雨伞的手一直在发颤，风一吹，伞就往旁边歪，冷冽的雨水直接打在身上。
他像没有感受到一样，挺直腰板走到梁顷面前。
梁顷看到他眼里瞬间亮起了光，那双一直淡漠的眸子因为乔安变得生动起来。
“乔安。”梁顷上前一步，刚准备抓住乔安的手，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上都是雨水，便收回了手，低声道，“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乔安不说话，梁顷第一次感到紧张，他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说：“要是你觉得不够，我可以去和那个女孩道歉，你们俩谈恋爱我也不会阻止，”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闭了闭眼睛，哑声道，“我会尽量和你们保持距离，只要你愿意隔段时间和我吃顿饭，不，见一面就行了，不要讨厌我行吗？”
梁顷已经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低到尘埃里，只要乔安不讨厌他，愿意和他见面，什么都无所谓。
“梁顷，”乔安开口，他没有想到自己可以用这么冷静的语气说话，“不要再让我更加讨厌你了，你回去吧，我不想再见你。”“别想骗我！”梁顷伸手抓住乔安的手腕，“如果你讨厌我，为什么要下来见我?”
雨水顺着额前的发丝落下来，像是泪水一样在脸上滑过，梁顷死死的盯着乔安，想要在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不舍。
但是什么都没有，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冷漠的乔安，那张圆润润的眼睛，分明一直亮着光跟着自己转，而现在，那双眼眸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一点情感。
“如果我迟一步，雅雅就死了，我不想再见到你，只要看到你的脸，我就会想到雅雅掉水里的画面。”乔安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他深吸了一口气，扳开梁顷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走吧，我不想变得更加讨厌你。”
梁顷眼底最后一丝光啪的一下熄灭了，他松开手，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一步，重重跌坐在地上。
雨水重重落在身上，切割着每一寸肌肤，仿佛是把剔骨刀，精细的剔着每一根骨头，彻骨的疼痛，胃里痉挛的疼，像是有双手一把抓着胃往外拽，要把它拽出来。
梁顷艰难的站起来，挺直腰板往小区外走，在门口又狼狈的滑倒，他想站起来，脚下一直打滑，站起来又跌倒，重复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一次，眼前忽然一黑，倒在了地上。
他仰躺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望着夜空，雨水从上向下落到到他的眼睛，又顺着眼角落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意识消失前，他感到头顶的雨停了，好像有把伞撑在了他的上方，他想看清楚撑伞的人，但是黑暗一把将他拉了下去。
五年后。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开会的时候说了那么多，耳朵是白长的吗？这个案子给我重新做！做不好别下班！”男人将策划案扔在地上。
乔安默默捡起地上的策划案，说了句我会好好做的，就出去了。
回到工位上，坐在旁边的吴雅雅连忙道:“没事吧?”
“没事，要重新做，下班你先回去吧。”乔安勉强露出笑容。
吴雅雅撇嘴:“又重新做?他是故意为难你吧，不就是聚会上大领导夸了你两句嘛，这么记仇，估计怕你爬到他头上！”
乔安只是笑，没有说话，重新开始修改那份已经修改了很多遍的方案。
到了下班的时间，吴雅雅收拾好东西，和乔安说:“对了，这个周末陪我去买衣服呗。”
“有什么事吗?”吴雅雅不爱打扮，几个月才会买一次衣服。
吴雅雅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妈给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长的还不错，我想好好打扮一下~”
乔安为吴雅雅开心，有些激动说:“那真是太好了。”
吴雅雅走后，公司里只剩下他和另一个新人，新人是刚招的程序员，今天也是被组长骂了一天。
乔安看着那个新人心里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把乔安吓一跳，慌忙拿着手机去了茶水间。
“乔安，下班了吗?”电话是柳席打来的，他毕业后就做了全职作家，和一家杂志签了长期的合同，天天蹲家里码字，无聊的时候就会喊乔安出去玩。
“还没有，有个案子要修改。”
“一百周年校庆你回去吗？”前段时间高中学校发来邀请函，说是一百年校庆，邀请老生去参加活动。
乔安不太想回去，但柳席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你就和我一起回去吧，当作陪我呗，我下本书要写青春校园的，想去回忆回忆，感受一下年轻的气息。”
乔安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就答应了。
大学毕业后，他就和柳席一起回到了本市工作，遇见吴雅雅是凑巧，一年前乔安找工作，在网上投了简历，没想到吴雅雅正好是那家公司的人事，就直接把他招了进来。
下班回去已经十一点了，乔安开门的时候手抖了一下，钥匙掉落在地，他摸着黑找了好一会儿。
楼道灯早就坏了，房东没打算修，每天都要摸着黑上楼梯，弄不好会磕到哪，乔安刚搬进来那会儿总是磕磕碰碰。
但是这里的租金最便宜，一个月只要五百块，乔安就没打算换，这是一间很小的单间，只够放一张床，一张柜子和一张桌子，厨房和洗澡的地方都是公用的。
洗澡洗到一半没有热水了，乔安只能用冷水勉强冲一下，大冬天的，冷的浑身发颤，裹着被窝缓好久身体才有一点热气。
倒水的时候手又抖了，因为五年前的大病，乔安现在只要稍微冷一点，双手就会忍不住发抖，连东西都抓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