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秦敛离宫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个食盒。
宫门外,陈平早已候在了马车边上,见秦敛出来便赶紧放好马凳等着他上马车,等走近了才发现他家大人怀里还抱着一个食盒。
以往这些年,宫里赏了什么吃食他家爷带出宫的情况也是偶尔有的,陈平也没有在意,伸手就想去接秦敛的时候,顺口笑道:“嘿嘿爷,这是陛下让您带出来的吧,让小的来……”
还没等他把话说全了,就见自己主子侧身一避,怀抱这那个食盒子更抱了个儿子似的,长腿一跨,自顾自踏着马凳上了进了车厢……
这是怎么了?从前先帝时期宫里赏下什么吃食他家也等一带出了宫门就会丢给他,等回了府,通常就是他们底下的人分食掉,但这次……莫非里头装的其实是灵丹妙药?
陈平伸手的姿势停在半空中,直到车厢里头的人不耐烦喊他名字了,他才回过神来,挠了挠头,也跟着跨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地朝镇国公府的方向驶去。
坐在角落的陈平紧紧贴着马车车厢壁,时不时偷偷瞥一眼自己这个不定时就噗嗤一声傻笑的主子,眼看着他嘴角裂开的弧度越来越大,陈平的两只小眼睛也越瞪越大……
他发誓!自他来到主子身边的第一天起,就从未见过主子笑得这么明朗过!他发誓!
还有,我的亲娘哩,他从前居然一次都不曾察觉过,他家爷完全笑开了后左侧嘴角下竟然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他家的这位黑面阎王嘴角居然有个梨涡!!!
就在陈平头脑子里翻天覆地的倒腾的时候,秦敛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团,布团一摊开,里面包着的是一块玉牌。
这个陈平还是比较习惯淡然的,可以!准是又从宫里偷摸弄了点和温太后有关的物什出来,估计不是从单纯的小皇帝那儿骗来的就是自己悄摸偷拿的。
看着主子膝上放着一个时候,双手环抱,左手握着那布不松手,右手轻轻摩挲玉牌,嘴角弯起的那可以称之为问温柔的弧度怎么都消不下去……
陈平有些好奇,于是贼偷狗脑地斜眼偷瞄一眼,没话找话讶异道:“咦?这不是温家那个甜品铺子的贵宾玉牌嘛,和爷书房里那块一样的。怎的爷又得了一块?”
不说他没见过世面,实在是这个温家铺子的贵嫔玉牌太能折腾人。本来那铺子就是只有富人权贵才去的地儿,还搞了个什么贵宾卡牌。
贵宾卡牌分为三级,贵宾、高级贵宾和顶级贵宾,三种卡牌分别为木牌、铁牌和玉牌,卡牌的数量逐级递减,据说顶级贵宾的玉牌整个大召一共只有十张。木牌和铁牌可以花银子买,也可以根据在铺子里买甜点次数的累计进行兑换,但唯有玉牌,据说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的,究竟该如何得到一张玉牌也无人具体知晓。
曾经在温家甜点铺子风靡京城的日子里,在京都权贵圈里,谁要是拥有了一张玉牌那便是最炽手可热的存在。
后来温家出了事,温家的甜点铺子也关了门,贵宾卡牌也被渐渐遗忘丢弃……直到最近有一半温氏血脉的太子登位,这个甜点铺子又重新开张了,据说,里头不少新增的甜点都是温太后最近新想出来的方子。
然后,贵宾卡牌又开始活跃流通起来了。而经过一波三折的命运之后,定死只有十张的贵宾卡越发变得珍稀,听说曾经一个拥有过玉牌的某贵妇,因在温家出事后而将玉牌随意丢弃了,现在正在家里整座府邸上下翻箱倒柜地找那张玉牌……
陈平是知道的,他家爷原有一块玉牌,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在镇国公府的日子还远没有现在这么好过,也不知道爷是怎么弄来的,总之很早之前就有那块玉牌了。温家铺子没有关门前,他家爷每隔个几天便回派人去铺子上上好些甜食回来,有些是他自己吃,有些也会分赏给他们。
而现在,又来一张,陈平估摸着,光凭这两张玉牌,甩到市面上去倒卖,那价格就是一个他一辈子都不敢想的天价数字。也不知道这样玉牌是谁给的,是小皇帝陛下,还是……温太后本人?
陈平还在这边还在胡思乱想这,那边,就听到他家主子声线都开朗了许多,“陈平,以后便用我手上的这张玉牌去温家铺子买糕点把。”
陈平一愣,赶紧回神,“啊……是,那,那爷,原来那张玉牌不用了吗?”
秦敛抱着时候,腾了手正在那里叠帕子,嘴角的梨涡还在若隐若现,“不用了,就用这张,原来那张,便随他放着罢。”
“是。”
……
马车哒哒前行,沉默了好久之后——
“陈平……”
“在,爷吩咐。”
“日后,我用膳的时候你不必再退下,在边上伺候着罢,若我……若我不慎沾了汤汁之类的在脸上,记得提醒我”
陈平:???
待到秦敛带着食盒离开承乾宫后,林秋娘也随着一起退出了殿外,于是书房里只剩下了母子俩。
温溪吃完了碟子里最后一个雪媚娘,指着另一个碟子里还剩下的最后三个芝士流心塔冲着最上首书桌后头正在装模作样奋笔疾书的赵宸慢悠悠地喊了一句,“哎哎哎,某个正在和自己亲娘赌气的小伙子,还剩下最后三个芝士流心塔,可是新品种哦,要是没人想吃的话我就统统都吃完喽!”
赵宸咬唇,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没赢得过自己独自里的馋虫,哼了一声,瞧着一脸别扭样地站了起来,从书桌后头走了下来。
等走到温溪身边,这小子眼睛骨碌碌地转,看房梁看地毯就是不看她这个妈。
温溪明白,这个年纪的小孩已经有了自己的自尊心,做大人的有时候不能总一味地站在制高点对着自己的孩子发号施令,得给孩子一个合适的台阶让他下来,照顾好他懵懂初生的自尊心。
于是温溪拿起碟子递到赵宸跟前,“喏,新品种,你没来坤元宫的这两天新做出来的,做好了就拿来给你尝了,快吃吧,等冷透了便不好吃了,我知道我之前瞒了你装病没去朝议是我的不对,妈妈在这里给你说声对不起,哪,吃了之后便原谅妈妈吧!”
赵宸顺利地走下了台阶,脸也终于不再是臭臭的了,接过碟子,在温溪身边坐了下来,拿了个芝士流心塔就一口咬了下去。
然后,不出意外,里面的流心芝士顺着他的嘴留啦出来。
温溪再一次抽出一条棉帕替赵宸擦去嘴角快要流下来的芝士,“吃慢点,没人和你抢,吃得满嘴巴都是。”
赵宸接过棉帕,在下巴上稀里哗啦地随手一阵擦,撇嘴嘟囔道:“谁说没人同我抢,雪媚娘都被吃完了,这种的也只剩下三个,你还给秦敛准备了那么一大盒,我都没得吃到。”
温溪伸手弯指,在赵宸脑门敲了一记脑瓜子,“都当了皇帝了,还在斤斤计较这些,这些吃完了我再给你做便是了,男孩子胸襟应当放得更加开阔些,别说秦敛吃了你几个甜点,人家好歹也算是你的夫子,便是寻常百姓家,孩子上学堂,还得给先生送束侑呢!你可不要认为把人家现在一趟趟进宫教文习武是他必须做的,若是他不乐意,我们母子谁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朕知道……”赵宸小小声嘟囔,他也没说小心眼不给秦敛吃,只是说的急了些,嫉妒秦敛把他娘做给他吃的都给吃完了而已。
温溪微叹一声,正了正神色,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儿子额前从发髻里的炸出来的小碎发,“淳哥儿你要记住,即便你是帝王,但在这世上,没有谁对谁就是有义务理所应当的,便是我作为你的母亲也一样,世人对你好,敬你怕你,服侍你尊重你,有是因为爱,因为利,更甚者因为恨,你或许可以不做等价的回应,但你必须牢牢记住,没有谁有义务必须对你好。”
并非是特意给孩子灌输什么民主平等的思想,温溪有时候真的很怕这孩子会像了他的父亲,自私的眼中除了他自己再看不到任何人,放空一切的自大,所有人在他眼里所有人对他必须是理所应当。从不记人好,因为那是你应该做的,却能牢记最微末的怨,因为我若有问题就是你的罪过,仿佛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可惜即便是帝王,这个地球也不是以你为中心在自转,她厌恶透了她曾经那个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从不把别人性命放在眼里的丈夫!
赵宸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温溪也不急,这种事得慢慢地说慢慢地教。
“那妈你下一次的朝议可不许在耍赖了,必须得陪着我。”赵宸脑子一转,又转回了他当下最关心的问题。
“呃……”温溪卡壳,看着儿子纯真的双眸,她没好意思说出口,其实下一次罢朝的理由她都已经找好新的了……
然而最终,第三次朝议温溪果然还是没逃掉。
这次到并非有人催促她,而是她自愿便去了。
南黎公主已经在镇南边军将领韩钊的护送下即将抵达京都。
南黎和大召双方都初步决定了打算互惠互利开放通商口径,于是奔着和亲来的南黎公主显得尤为重要,人还没到,她的嫁妆和所带上供的贡品礼单就先一步被鸿胪寺的南黎使臣呈到了温溪案前。
温溪看到了礼单中有一样叫做“银木犀”的药材,南黎独有的珍惜药材,延年益寿,即便千金都难以见得。
而温五的那双腿,温溪记得,很多年前便有一个医术了得的郎中给他看过,当时郎中说,若能寻得“金木犀”入药,或许可有七分再次站立起来的机会。
银木犀难得,金木犀比之更加当世罕有,据说金木犀有活死人肉白骨只功效,被传得神乎其乎,传说只在南黎王室中藏有少许金木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