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迦蓝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欺负人。
不是她有多厉害,而是对手实在是太弱。
与一群文盲比读书写字,就算赢了她也没有多开心。
对此她深有感触,总结出一条真理:“知识与拳头改变命运。”
尤其是现在的女真部落,一边靠蛮力,一边又急需文明。这对于布迦蓝来说,她能打又读过书,这是她最好的机会。
范文程也好奇得很,想要知道布迦蓝的本事,积极地铺纸磨墨。
布迦蓝前世只顾着练拳,极少动笔写字。她也读书,但只选喜欢的读,最喜欢读的一本书是《乌合之众》。
她拿起笔沾了沾墨,在纸上写下她所记得不多《墨子.修身》”篇中的一句:“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
皇太极的汉字虽也写得一塌糊涂,但他看多了,也知道好坏,看见纸上布迦蓝写下比拳头还大的字,当场不客气噗呲笑出了声。
范文程看到布迦蓝的字,眼角也抽了抽,不过待他看清她写下的话,却由衷佩服。
“字可以勤加练习,学问却不仅仅只识字便可以得。好一句‘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福晋好胸襟,好气度!”
皇太极也凑过去看,这句话他能猜出大概意思,却不知道是哪个圣人言。他瞄了布迦蓝一眼,识趣没有多问,不然又要被她鄙视。
布迦蓝半点都不在意皇太极的嘲笑,手指在字的周围比划了一圈,说道:“一个月后,我就能把字写得缩小一半。”
范文程想笑又忙忍住,恭敬地道:“字不能以大小来衡量好坏,福晋的字只要勤加练习即可。如福晋这般满蒙汉全懂之人极为难得,六部还有其他的启心郎,福晋也不一定要亲笔写字,关键是能读懂读通,不能释译错了公函文书才最为重要。”
皇太极神色也变得严肃认真起来,布迦蓝原本只会蒙语,后来嫁到盛京后,连她的奴才都一并学会了流利的满语。
现在她会汉语,他半点都不奇怪,字写得不好倒是正常,毕竟平时也用不上,也没有见她经常写过。
若是她能写一笔漂亮的汉字,他才会觉得不对劲。
布迦蓝看了范文程一眼,她当然知道字的好坏,主要是结构问题,不过她没有反驳,转而对皇太极说道:“大汗,我去哪一部?”
皇太极愣住,盯着她看了半晌,愿赌服输,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你只写下了一句话而已,以后你还得勤学苦练......”
见布迦蓝拿起笔递过来,脸上分明写着你能你来试试,他干笑几声,很快改口道:“既然我先前答应你,你就自己选一部吧。”
布迦蓝见皇太极识趣,顺势收回了笔,微微笑道:“我反正对六部都不熟悉,随便去哪一部都行。劳烦大汗带我去十王亭走走,顺便给他们打声招呼,免得他们见到我后觉得莫名其妙。”
皇太极很久没见布迦蓝这么客气过,心中很是受用,笑着道:“好,我亲自带你去,不过以后你不能与他们起争执,照理说他们都是你的上峰,你也只能做启心郎的差使,不能乱指手画脚。”
布迦蓝斜了他几眼,奇怪地道:“我不做启心郎的差使,难道要做尚书的差使?那俸禄可也要涨上去了。”
皇太极:“......”
算了,他也说不过她,“走吧,范章京也一起去。”
范文程悄然打量了两人几眼,垂头忍笑,心中对布迦蓝佩服更甚。
他现在心情可畅快得很,留下的病气都一扫而空。与这群土匪流氓打交道多了,很多时候他都恨不得干脆撂挑子走人,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苦苦哑忍。
现在有个厉害之人横空出世,虽然是女人,他却无比期待,很想见到那群旗主知道她做启心郎时的神情。
皇太极并不是色令智昏,也不会因为布迦蓝写出一句圣人言而轻率下决定,心里自有自己的小九九。
他生性多疑,虽然阴差阳错做了大汗,这个大汗之位他知道是怎么得来,不过是几大贝勒争权夺利,最后他捡了漏的结果。
以代善为首的大贝勒拥立他,主要是因为他最弱,想着要推出个傀儡来,能控制住他,利用完之后再把他干掉。
最后从几大贝勒同坐,到他独坐上首,凭着本事一步步走到今天。其他人表面服从,心里究竟怎么想,做的什么打算,皇太极也清楚得很,压根不相信他们能真正臣服。
尤其是代善与多尔衮,代善父子手上的牛录可不少,多尔衮三兄弟也掌管了几旗,如果他们两人联合起来,皇太极恐没有什么胜算。
虽然代善与多尔衮兄弟之间有杀母之仇,皇太极却仍然不放心,阿巴亥已经**多年,仇恨也会淡去。
布迦蓝是他的妻子,自然与他一体,如果把她安插在其中,平时也能打听到许多消息。最好能拉拢一方,把其他几旗都夺回来,交给完全忠于自己的人掌管,这样他才能完全放心。
几人心怀各异,一起走到十王亭,已近快用午饭的时候,多尔衮兄弟都不在,只有代善在镶蓝旗的亭子,与豪格在一起吃酒说笑。
见到三人前来,代善愣了下忙起身请安,豪格看到后面的布迦蓝,脸色变了变,问道:“汗阿玛可曾用过午饭?”
皇太极走过去,看着满炕桌的酒菜,眉头微皱,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吃酒?”
代善忙道:“冬日天气冷,也没什么事情,就与豪格一起吃些酒暖和暖和身子。酒菜才摆上来,还没有开始吃,大汗快请坐,福晋也是稀客,难得来,一起坐下吃上几杯吧。”
皇太极心里很是不快,代善前面请莽古济吃酒,就心怀不轨,被训斥之后,又假惺惺退让,以臣自居。
说到底,其实还是不服,四下串联,现在又攀附上他的儿子。
豪格还是太年轻,分不清敌友。皇太极不免恨铁不成钢,可豪格是长子,也当场发火,忍住怒气只说道:“酒我就不吃了,我与福晋一起来,是带她来跟你们打声招呼。福晋以后出任启心郎,不拘哪一部,只要六部来往文书公函,有不懂之处,皆由她负责释译。”
所有人都怔住。
其实布迦蓝也只想着能随便进去一部,没想到皇太极却让她六部都参与。她眼神在代善与豪格身上扫过,暗自冷笑,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豪格当场黑脸,毫不掩饰他的不满与愤恨,**献媚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心狠手辣,却聪明不足。
代善也是**投诚之人,两人之间肯定有共同语言,人以类聚,他们在一起吃酒,布迦蓝半点都不觉得意外。
“汗阿玛,你说什么?!一个妇道人家,她凭什么能做六部的启心郎,汗阿玛,你不要被美色蒙蔽了双眼!”
皇太极被豪格当场指着鼻子骂,气得七窍生烟,怒骂道:“你个混账东西,你还管起你老子来了。她凭什么,凭她满蒙汉语都精通!
你呢,你有什么本事,让你读书学习,你从来都当耳边风。不然你来,有本事你背一段书我听听,写几个大字让我瞧瞧!”
豪格当场没脸,对布迦蓝恨意更甚,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脸色变换不停,怒气上涌,不管不顾朝站在炕桌旁的布迦蓝冲去。
代善见机不对,扑上**死拖住豪格,劝道:“大汗做出的决定,自有大汗的道理,豪格你是大汗的儿子,更是大汗的臣子,岂能质疑大汗的旨意。福晋任启心郎,以后镶蓝旗里的事情,你还得劳烦她呢,快些给大汗福晋赔个不是。”
豪格被代善一劝,也恢复了些理智。他才不相信布迦蓝有什么本事,什么满蒙汉都精通,呸!
都是男人,他还有什么不明白,不过是狐媚子吹枕边风,让皇太极神魂不清了而已。
再说她又没生出儿子,自己是皇太极的长子,又深受他看重,功勋卓著,以后等自己继位,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豪格眼珠子一转,心下得意,却不肯向布迦蓝赔不是,只对皇太极跪下来磕了个头,说道:“汗阿玛,都是儿子冲动不孝,请汗阿玛见谅,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皇太极见代善一劝,豪格居然言听计从,下跪道歉,对他失望至极。
可他又是自己唯一长成人拿得出手的儿子,强自压住心中的苦涩,苦口婆心地道:“起来吧,你已是当阿玛之人,哪能还这般鲁莽。以后得长些心眼,多用用脑子,平时别只顾着吃喝,抽空多读书学习,别最后变成个有勇无谋的莽汉!”
豪格本就压抑着的火气,被皇太极这么一说,又瞬间升腾起来。
布迦蓝一直在旁边看热闹,豪格这样的蠢货,还不值得她动手,主要是闻到酒菜的香气,她肚子饿了,要省些力气。
她跟着皇太极往外走去,见豪格恨不得生吃了她的眼神,只轻蔑笑了笑。
豪格被被布迦蓝一激,戾气横生,腿飞快伸了出去,想拌她一跤,最好把她那张狐媚子脸摔得稀巴烂才痛快。
布迦蓝的身体反应灵活至极,豪格身形一动,她就有了防备,干脆借机撞向他的腿,踉跄往前扑去,脚尖重重踢向他的脚踝。
皇太极被布迦蓝扑上来撞得往前几步,他回过头顺手扶助她,刚沉下脸要问怎么回事,就听到轻微喀嚓的骨裂声之后,豪格已双膝噗通跪下,捂着脚踝惨叫连连。
不过瞬间豪格就这幅模样,皇太极莫名其妙,厉声道:“豪格你又怎么了,究竟怎么回事?”
豪格痛得脸都扭曲了,指着布迦蓝凄厉地道:“汗阿玛,这个歹毒的女人,她想要杀我,她想要我的命啊!”
皇太极神色震惊,垂眸看向布迦蓝,她抽回手臂,摊了摊手,神色从容地道:“我要杀你,也不会在你的亭子里,当着这么多人面杀你啊,又不是过年了杀年猪。
豪格,人蠢就得多读书,我劝你还是善良一些,想要伸出脚把我绊倒,谁知道伤到了自己。说不定是你表妹回来寻仇了呢,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心点噢,当心她回来向你索命,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皇太极前后一想,就大致明白了事情经过,布迦蓝还在怪声怪气学着女人索命的声音,不由得看向代善,他的脸色也不大好,难堪几乎得几乎快挂不住,心里霎时痛快不已。
该!**献媚讨好努尔哈赤,没出息!
“不过被踢了一下,破了些许的皮,还是你自作自受,就这般大呼小叫,豪格,你太令我失望,滚回去好生反省吧!”
皇太极训斥完豪格,又看了一眼代善,唬着脸佯装生气,对布迦蓝说道:“好了好了,别装神弄鬼,大贝勒年纪大了,你别吓到了他。”
布迦蓝几乎没翻白眼。
皇太极好不要脸,还双标,豪格也是**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