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顿没有听到想象之中的意外或者是怜悯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只看到黑暗之中那代表着烟头的火光在变大,那光亮地透彻,好像要把弗兰克的身影照映出来一样。
“我不在乎你是哪里来的,克雷顿。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怎么想的。不对,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意思了。你在那个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是吗?其实是你自己对号入座了吧。”
弗兰克那略带磁性的身影在黑暗之中扩散,天越来越黑了,克雷顿已经看到了路边的路灯亮起的光,那光线很暗,但是足以透过玻璃窗照到这里。
谁也没有想去开灯,克雷顿不想。一旦开了灯,那他就会暴露在光线之下。所有的隐藏都将荡然无存。
是自己对号入座了吗?这对于克雷顿来说大概是一个无解的答案。没有人想承认自己是个对号入座的人。说得好听一点的是,看到了需要帮助的孩子,所以想要去帮助他。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在那孩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不想让那个孩子重蹈自己的旧路,伸出援助之手难道不对吗?
“所以,你其实是把自己的工作想的太过简单了吧?”
弗兰克深吸一口气,他坐直了身子,不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首先你是一个警察,警察能干些什么事情?无论是什么案件,首先你要做你能做的,能力不足再去逞强那就是添乱。这并不是你我能插手的事情,我们是普通的警察,如果不是在这个小镇上,就算是一个一个地去调查这种事情都算是超出了我们的职责范围。”
那是克雷顿早就已经认清的现实了。自己的确是在添乱,徒增别人无用的希望罢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就是现实。
“所以……?那个女人变成了那副模样,是我害的啊。”
他像是梦呓一般喃喃自语着。这下子他心中的愧疚更大了,自己这算是什么?不仅没有帮到别人,反倒把事情变得更糟了。
“可没人这么说,克雷顿。你要从头开始想,这件事情或许会变得更加合理一点——我的意思是说,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过那个所谓丢了的孩子,在案发现场调查的时候有发现任何有关于孩子的线索吗?”
克雷顿有些懵,但是他仍旧仔细地进行了回想——在克莱尔的家,那个小小的,有些冰冷潮湿的小屋里,案发现场没有任何正常生活的痕迹,没有婴儿使用的衣服,没有特别为了照顾孩子而准备的东西。
似乎这些都可以归咎于克莱尔并不会带孩子,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生下孩子的,这样的话一切明明是可以说的通的。
“我知道那个女人报案的时候做的笔录,我看了。”弗兰克忽然说,“有关的基本问题一问三不知,甚至连具体的出生年月都不知道,我们假设她真的是被人迷奸之后生下了孩子,那为什么就连孩子的名字,乃至于出生日期都不知道?”
“这……”
克雷顿有些语塞,这些问题同样也是一直在困惑着他的问题,他想不通的事情就是这一点。
“她在报案的几天之后就变了一张脸,克雷顿。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弗兰克敲着桌子,指尖与桌面碰撞的声音让克雷顿眉头紧锁。
“你应该想的更多一点才对,既然你认为她是在扮演另一个角色,那么为什么不可以认为,在之前她曾经扮演过更多的角色?一个妻子?一个孩子的母亲?一个荡妇?”
这种猜测实在是太过大胆且狂妄了,但是却并不是没有任何的道理。克雷顿紧攥双拳,其实在弗兰克开始对答案进行诱导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这个答案了,但是他不敢去想,他不敢去设想这个现实。如果这是真的,如果……
那个女人,克莱尔·科林如果一直都在生活在这种日常之中,每隔几天就更换一个角色,那她究竟是怎么生活过来的?这并不是不符合常理,而是如果些人发现了这种事情……
“那里都会有些禽兽的,弗兰克。那个女人说过……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怀孕的,如果她真的有你说的那种精神障碍,那她……”
她或许曾经有一段婚姻,或许曾经被某个人渣骗过,或许有人发现了她的病症之后抛弃了她,又或许有人发现了她的独特性,并且……
每一种幻想都会滋生出无限的可能,对于克雷顿来说,他只能想到这些坏到极点的可能性了,无论是对于什么事情,他总是做好最坏的打算。
“那换一个说法吧,我们做一个实验?”
似乎早就猜测到了克雷顿的反应,弗兰克划着最后一根火柴,火光缓慢地燃烧,就好像照亮了整个房间一样。
“什么实验?”
“那个女人如果真的每间隔一段时间就会改变记忆,变成另外一个人,记忆也会被更换,那么她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自己曾经怀孕过,自己曾经生过孩子,这也是可能的事情。甚至在我看来,这就已经是最终的结果了。毕竟这已经是玄而又玄的答案,不可能更加复杂。”
那张痞里痞气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暧昧的微笑。
“她现在不是认为自己是你的妻子吗?那你就这样做就行了。”
“什么?”克雷顿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做一个实验,把那个女人接到你家里去,这种记忆的动荡如果很频繁的话,不会超过三个月的时间。”
“为什么是三个月?”
“三个月的孩子还没断奶呢,那个女人不记得孩子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以为孩子只有三个月大,大概就是要以为她只有三个月的记忆吧——如果她真的有孩子的话。”弗兰克轻描淡写地说,“你和她一起生活一段时间,究竟真相如何自然就清楚明白了。”
“那是三个月的时间!不是三天!如果她真的有过孩子,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凶手从这里走到曼哈顿!”
“你不试试你又怎么会知道?这对你没坏处,因为在我看来那就是虚假的,只是精神病的一种而已。没有什么孩子,那天雷声很大,雨下的也很大,记得吗?大概是那个时候她被刺激到了,所以会以为有人抢走了她的孩子,但是实际上那孩子只是她想象出来的。如果病症严重的话,甚至几天就会出分晓了。”
克雷顿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下一秒,警局的门被打开了,那是出警的队员回来了。他闭上了嘴,把这件事情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