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祈有一霎的错愕。
本以为会随着袭击案画上句号的“肖阔”,却一个调头,连上了最初的圆点——小狐狸的重生。
就像一条首尾相连的环形蛇,无数坏的或者更坏的可能循着这个闭环,在路祈脑中不受控地高速联想。
“是单纯的巧合还是……”路祈没有说完,本能地抗拒那些猜测。
“我不知道,”胡灵予有点乱,“让我再想想。”
旁边的一犬一鹤五大猫,听得一知半解,看得云里雾里。
贺秋妍:“你们在说什么?”
黄冲:“肖阔不是被抓了吗,又怎么了?”
“那个狐獴声音亲切?你耳朵没事儿吧,”傅西昂离得最近,也听得最近,皱眉看向胡灵予,“还有你什么时候晕倒过?”
胡灵予本来就闹心,大黄、小贺问个一句半句尚可,傅西昂语气不好,还有的没的问一大堆,烦得胡灵予直接回一句:“跟你没关系!”
傅西昂不乐意了:“那跟谁有关系?”
回答他的是梅花鹿。
不言不语,直接揽着小狐狸肩膀,双双去往“人迹罕至”的远端墙角。
傅西昂:“……”
四个跟班面面相觑,八只震惊的眼睛滴流乱转——
马谦谦:快打醒我,我他妈怎么好像看见梅花鹿在宣誓主权??
王晏宁:连我一起打吧。
张琥:之前老大是不是说臭狐狸有喜欢的人了?
赵盛:艹,别吓我!
张琥:我什么都没说。
赵盛:但你眼睛里写满了“他俩有奸情”!
王晏宁:我说句实话,要是路祈吧……
马谦谦:老大输得不冤。
王晏宁:这是你说的。
马谦谦:……
“他们四个在干吗?”贺秋妍纳闷儿地看着互相挤眉弄眼的四个大猫,小声问黄冲。
黄冲观察半晌:“可能集体眼睛抽筋?”
僻静墙角。
“会不会真的只是巧合?”胡灵予试图往好的方面想,“我昏迷是因为重生,和肖阔能有什么关系。”
“但为什么偏偏是肖阔?”路祈也想说服自己,然而事关胡灵予,他不能含糊大意。
眉头紧锁的小狐狸,想到了什么,猛然一拍脑门。
路祈眼疾手快把狐爪抓住:“你做什么?”
胡灵予:“我怎么那么傻,在这里纠结什么,直接让兽控局那边审肖阔啊,看他到底是助人为乐还是别有所图!”
路祈:“第一,我同意你的想法。第二,你不傻。第三,在伤口完全没问题之前,禁止拍自己脑袋。”
一手抓着不安分的小狐爪,一手拿出电话,路祈直接回拨。
很快,那边传来罗冰声音:“路祈。”
“是这样,”路祈开门见山,“希望你们能问问肖阔,几个月前,他有没有送过一位中暑同学去校医院,对方是真的中暑吗。”
“你发现什么了?”罗队长十分敏锐,“你们学校今天突然发生的多人昏迷,难道也和肖阔有关?”
路祈意外:“昏迷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刚才他为背同学去校医院而挂断罗冰电话时,对方还问发生了什么。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后方和电话里同时响起男声。
一鹿一狐同时回头。
高大的行动队长已经站到他们背后,他们竟然毫无察觉。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路祈若有所思,“还是说,你们行动队又要接手昏迷案?”
罗冰客气一笑:“主要是来找你,顺便看看昏迷案有没有内情,不过——”叹口气,罗队长神情微凛,“鉴于你刚刚的思路,恐怕我们行动队确实又要接手了。”
语毕,他说了句“稍等”,便到一旁打起电话。
言简意赅,速战速决,之后他再度返回,道:“希望我那帮兄弟能问出你想要的。”
“不也是你们想要的?”路祈反问,带一丝嘲讽。
罗冰叹口气:“想让你欠我们一个人情,有点难啊。”
“以目前的发展,不是难,是根本没可能,”路祈毫不客气,“倒是你们兽控局,可以开始考虑给我铸一枚好市民勋章了。”
罗冰眼里起了玩味,职业习惯让他看向路祈的视线本能地带上了锐利和审视:“勋章是要颁给那些为扫奸除恶做出贡献的市民的。”
“不然呢,”路祈微笑,“你来找我,总不会是希望我助纣为虐吧。”
罗冰现在有些理解,聂刚强提起这个孩子时的头疼和无奈了。
太过聪明,也太过偏执。
看似藏着锋,实则刀刃一直对着全世界。
“换个地方说话吧。”似有若无看一眼胡灵予,罗冰向路祈提议。
路祈沉默片刻,没看小狐狸:“可以。”
胡灵予想跟着,却没理由,也没立场。
显然行动队来找路祈,带着某些目的,或许和路祈家里曾经发生的事有关,又或许他们查到了路祈和李倦走得很近。
眼看两人要甩掉他,找个没人的地方密会。
胡灵予刚伤愈的小脑袋瓜飞快运转,搜肠刮肚寻找能跟上去的理由。
他想跟住路祈。
不远处的大黄、小贺、傅香香、四个跟班还想跟上他俩呢。
无缘无故来个行动队的,两人交头接耳变成三人窃窃私语,七位同学看得见,听不清,又好奇又着急。
就在这时,罗冰的电话响了。
罗队长接听没两句,神情就开始凝重,等挂上电话,眉间已经皱得千沟万壑,眼里更是沉得山雨欲来。
不等好奇的一鹿一狐问,罗冰先行开口:“你们跟我走。”
胡灵予闻言愣住,指指自己:“也包括我吗?”
罗冰点头:“是的。”
依然没想出尾随理由的小狐狸:“……”
成功来得太突然。
行动队队长没有将他们带离医院,而是进入电梯,上了顶楼。
犯罪电影里,卧底们总是喜欢在顶楼接头。
胡灵予置身在强风中,被四面八方的气流吹乱了秀……呃,他现在好像没秀发,青皮在强风里造型如故。
不过这里确实是个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开阔,清静,天高,人远。
但是怎么就到了这里呢?
胡灵予忽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上辈子好像也在二年级第一学期,隐约听过“今年中暑晕倒的同学好像格外多”的传闻,但这些没有被大肆渲染的小道消息,听过便忘了,在他这里并没留下太多印象。而事件本身,同样没有引起什么重视和讨论,想来是那些同学安然或者看似安然出院,后续便不了了之。
可是今生,一切都变了。
从他向兽控局举报邓文海,到袭击案的真凶肖阔落网,再到现在,肖阔疑似和昏迷案有关。
他卷进来了。
兽控局也提前卷进来了。
原本就在其中的路祈,则被卷进了更复杂的局面。
站定的罗冰,转过身,沉着的声音打断胡灵予思绪:“肖阔撂了。”
胡灵予:“……”
这也太快了一点吧!他虽然没讯问过嫌疑人,但算算罗冰打电话的时间,狐獴的抵抗能力也太渣了。
路祈不关心肖阔怂不怂,只关心:“他怎么说?”
罗队长没马上回答,而是略带担心地望向胡灵予。
胡同学咽了咽口水,一颗心开始往下沉:“该不会真的对我做过什么?”深吸口气,“罗队长你说,我挺得住。”
罗冰:“那几个昏迷同学的情况他不清楚,但通过我们描述,他觉得很像李倦的药物反应。”
“李倦?”胡灵予一惊,肖阔果然还是供出李倦了,但面上还要装作懵懂。
“对,李倦,”罗冰说,“就是你们两个,”目光淡淡瞥向路祈,“尤其是你,平时关系走得很近的那个。”
“而且已经跑了。”路祈帮他说完。
“跑了?”胡灵予一脸“你怎么知道”。
“刚刚在电话里我已经告诉他了,”罗冰适时解释,“看来他救同学心切,还没顾上和你说。”
不是没顾上。
李倦跑了,线索断了,幕后首脑也可能再抓不到了。
胡灵予定定望向路祈。
他是不希望自己跟着一起糟心。
“别说没用的,”路祈罕见露出些许不耐,追问道,“小狐狸当初的昏迷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罗冰语气凝重:“昏迷和他没有关系,”转而望向胡灵予,“但他看见你昏迷,便把刚从李倦那里得到的药物注射剂,注射到了你的身上。”
“为什么?”胡灵予被这无妄之灾打懵了,费解甚至大过恐惧。
罗冰道:“据肖阔交代,李倦一直给他的药都是胶囊,但在上学期,李倦偷偷给过他一次针剂,说是最新型,药效比胶囊更好。但肖阔不敢给自己打针,李倦就逼他,要么打自己身上,要么随便找个同学,反正他只要效果反馈,样本是谁无所谓。”
胡灵予浑身发冷,寒意渗透到每一个毛孔。
自己就这样在毫无知觉中,成了别人的实验样本。
罗冰:“不过肖阔当时太害怕了,送你去完校医院就匆匆跑掉,到最后只记得你是2班的,但长什么模样完全忘了,为此他被李倦狠狠教训一顿。”
胡灵予终于找回思绪:“所以,李倦并不知道我是……”
“对。”罗冰及时出声,似乎也不想从受害者口中听见这么残酷的词。
胡灵予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他无辜成了实验对象。
下手的人却没记住他的脸。
倒霉是真的倒霉,可也阴差阳错,没有被李倦盯上,引来更大的麻烦。
“针剂的药物反应到底是什么?”路祈步步追问。
相比罗冰的凝重却有条不紊,胡灵予的后怕但暂时镇定,梅花鹿反而是焦灼外露最明显的。
“肖阔也说不太清,”罗冰道,“李倦只告诉他和胶囊差不多,会渐渐在夜里感到燥热,跑一跑出出汗就好了,不过因为药效太强,身体可能会在某个时间段出现超负荷,诱发短暂昏迷,症状类似中暑,不过很快就会苏醒,没什么大问题。”
“真没问题吗?”路祈盯住罗冰的眼睛。
罗队长知道面前的学生是梅花鹿,可在被那双眼睛锁定的一瞬间,他竟然有种面对同类甚至更强势科属的错觉。
“不好说。”罗冰字字斟酌,他知道,想取得路祈的信任,每句话都要慎之又慎,诚之又诚,“行动队那边已经联系市兽化医院,现在这几个昏迷的同学都会送到那里作进一步身体检查,也许检查结果会给我们答案。”
语毕,他转向胡灵予:“胡同学,如果你愿意配……”及时刹车,罗队长将略显强势的“配合”二字咽回去,“如果你愿意,也可以一起去做个检查。”
胡灵予当然愿意,而且十分迫切。但又不免犯嘀咕:“罗队长,我再确认一次,肖阔真的把药扎给我了吗?”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罗冰不会安慰人,只得道,“但事已至此……”
“不是,”胡灵予摇头,“我的意思是,我没感觉到任何身体不适。”
罗冰说:“因为你们并不是同一天注射药剂,所以昏迷症状发生的时间也会不同。”
“我知道,你想说我的昏迷症状还没到来,但肖阔不是说还有燥热吗,而且注射完就一天比一天感到燥热,午夜难眠,”胡灵予眨巴狗狗眼,弱小又无助,“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我晚上睡得可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