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没有什么小蜜糖。”西时桉伸出右手扳起银洛的下颌,逼迫对方银灰色的眼睛看向自己,“我才不是什么小蜜糖,我叫西时桉。”
终于摆脱这个像有智力障碍一样愚蠢且过分腻人的称呼了。西时桉舒出口气,暗自想着,他其实想逼海盗叫一声自己的名字,他想听他叫自己西时桉,他还没听对方这么叫过。
……嗯,最好用每天晚上抱着他黏黏糊糊地说“小蜜糖我最喜欢你了”那个语气……
……西时桉,我最喜欢你了……啧,真是想想就觉得……
大魔导师的手指情不自禁地下滑,落到海盗的喉结处,眼眸变得幽深难测。下一秒他迅反应过来当下的情景,欲盖弥彰地换了一副更为冷淡的口气道:“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
“小……”银洛张了张嘴,后两个字却再也叫不出来了。
男人已经明白地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份。他是西时桉,不是小蜜糖。光耀帝国的大贵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魔导师西时桉。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只觉得一时间难以相信。
怎么可能……西时桉……
昔日的记忆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婚姻女神像下的吻和誓言,一次次耳鬓厮磨时纵容的笑、亲吻和拥抱,婚礼那晚他傻傻献上的圣法核,以及最后一段时间中他自以为是地教对方魔法、把自己所有收藏的最好的魔法材料献宝一样献给对方的样子……
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对方看来可能不过是傻子拙劣的表演,一点一滴,无处遁形。而对方冷眼旁观,嘲弄着看着自己所有试图取悦讨好他的愚蠢举动。
所以光耀骑士团是他叫来的吗?不需要呀,如果是西时桉想要报复自己,那么一个禁咒就够了,何必忍这么久,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因为戏弄他有意思么?
银洛只觉得自己头脑中一片混乱,什么都想不清楚,自己爱了这么久护了这么久的宝贝其实就是大魔导师西时桉这个事实带来的冲击太大,他实在难以厘清过去种种究竟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最终银洛抬起头,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眼前的男人,哄骗似的道,“小蜜糖,你在骗我吧?”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毕竟,小蜜糖可能骗他玩,光耀骑士团却不会为骗他演这么一出戏。
“没有为什么,”西时桉附在他耳边道,“我之前短暂失去了力量,正好被你劫了过来而已,如果没有你送我的圣法核,我大概还恢复不了这么快。”
原来是这样。银洛垂下头,闭上眼睛,半晌后又重新抬起头,银色的眸子里有着淡淡的戏谑,他看着自己的爱人,突然轻笑着说:“一枚圣法核嫖到了大魔导师三个多月,岂不还是我赚了?”
他故意说着轻浮的话,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他曾经是怎样傻乎乎的毫不犹豫地把一整颗心着急送上去,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连对方是不是不屑一顾也不在乎,只是一厢情愿地美滋滋地觉得对方一定也是有些喜欢他的……否则那些拥抱不会那么温柔,那些吻不会那么缠绵。
然而事实是这一切都不过是西时桉失去力量时不得已的妥协,当他恢复之时,银色闪电迎来的就是灭顶之灾。他悉心爱护的爱人,直到最后一刻还想着要拼命保护的爱人只给了他两个选择——把他们全部送上审判席,或者让他喝下魔药,生死不论。
是他自作多情,是他想多了。
旁观者清,索菲亚劝过他那么多次,他都没有听。
甚至还……还半哄半骗半强迫地逼着大魔导师和自己结了婚。
西时桉听见他说的话气得要死,于是眼神愈冷淡,板着脸道:“你最好想清楚选什么,别以为我会对你心慈手软。”
以前银洛见西时桉板着脸只觉得爱人骄傲冷漠得可爱,不自觉就想啾啾亲亲他的脸让他露出多一点表情;现在在看他这样板着脸冷着眼的模样,却会觉得两人明明站得很近,心却隔得很远。
大魔导师黑色的眼睛里甚至没有一点恨,自己对他来说应该就是一个令人厌恶的、不自量力把他劫上船的海盗。
银洛心里清楚,如果被押回光耀帝国的王都,如果被送入审判庭,等待他和他的团员们的将是什么。根据现有律法,他们只谋财并没有害过命,所以最有可能的是终身□□,当然也有可能是全员死刑,这取决于那些贵族们到底有多恨他们。
他别无选择。比起让所有人失去自由,他宁愿死。
很奇怪的,他对眼前这位大魔导师依然抱着本能的信任,他相信对方会信守自己的诺言,如果他喝下了魔药,对方就不会再为难他们。
银洛伸手放在了魔药瓶长长的颈上,眼睛牢牢盯住对方,轻声道:“你答应的。”
对方不置可否,黑色的眸子沉沉看向他,拿着药瓶的手的力气却放松了。
银洛不再说话,夺过魔药拔开塞子一饮而尽。他没给自己犹豫的机会。他在心底对自己说,死在自己这辈子唯一刻骨铭心地爱过的人的手上,也算是一件浪漫的事。
西时桉看了他一眼,回过头,向圣骑士们命令道:“放他们自由,然后从这里离开,三分钟之内。”
说完他就跟随李索走出了银色闪电号,没有再回头,从银洛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背影。
一个小时前那人还是他每天夜里搂在怀里抱着说情话的小蜜糖,被他惦念在心里藏着船舱中,只怕他受到一点伤害;一个小时后那人却变成了最为强大的年轻魔导师,被攻入他们船舱的敌人毕恭毕敬地引着离开了他。
银洛闭上了眼。
身体内忽冷忽热,或许是方才抵抗光耀骑士团的时候花费了太多精力,也或许是魔药的作用,他一瞬间支持不住晕倒在了地上。
刚刚重获自由的海盗们连忙上前,把他抬回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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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大人,”李索恭敬地对坐在窗前的年轻男人道,“刚为您整理出您的卧室,您看一下还满意吗?”
李索心里不是很确定,毕竟传言中这位公爵大人在生活上极为挑剔且苛刻,对生活品质要求极其高,简直可以媲美故事中的豌豆公主。
“不用看了,”西时桉不自觉地敲了敲桌子,“什么时候起航?”
李索误解他的意思是在催促,连忙道:“很快,大约再过十五分钟就会开船。”
他不知道这位大魔导师和那些海盗之间,特别是那个海盗团长之间到底生了些什么,但在帝都摸爬滚打多年,能一直坐稳光耀骑士团团长的位置,他很清楚一点:要保持消息灵通,但不该知道和没必要知道的事情就不要知道。
西时桉在盘算着魔药挥作用的时间。
他身边有两个助手,他第一次配制出“爱语”魔药时不相信这种神奇的效果,让助手甲来试药,助手甲昏迷了一天,然后从外表看变得清秀柔美了许多,骨架也变小了,即使穿上女装装成女子也不违和,但魔法力量却没像日记记载得那样消失。虽然周围人纷纷表示小甲你这样看上去还挺好看的,比以前好看,助手甲看着自己的新样子还是哭晕了过去,毫无骨气地表示如果公爵大人不给他解药他就要努力爱上西时桉,反正西时桉开出的薪水极高,他没有什么跳槽的打算。
西时桉很快给他配出了解药。
由此魔药对不爱配制者的人的效果得到了验证,西时桉还现由于“爱语”最初是针对战士研制的,所以魔法师的力量并不会衰减。
但西时桉没什么爱人,为了验证对相爱的人的效果,他出悬赏找到三对一方是魔法师的夫妻配合实验。结果显示其中两对夫妻是同床异梦,做完实验后就坦率地破罐子破摔离了婚,只有一对夫妻是真心相爱的,喝下魔药的丈夫变得完全离不开妻子,上班时也思念爱人思念到无心工作,甚至影响到了正常生活,不得不请求西时桉提前给他们解除魔药效果。
西时桉回忆着往事,回想着他曾见过的那对相爱的夫妻,觉得他们看上去也没有那么相爱——那名丈夫不会经常拥抱着妻子说“最喜欢你”,不会时不时地去偷亲自己的爱人,也不会对爱人眨着眼睛微笑,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脾气暴躁一点也不贴心的中年男人。
而银洛要比那个丈夫甜一万倍,西时桉毫不怀疑海盗爱自己爱到疯,对魔药的反应当然也会比那个丈夫更强烈千万倍。
他可能会一秒也离不开我,说不定下一秒就会不管不顾地冲到光耀骑士团的船上来抢我走。
大魔导师望着夜色下黑色的海面出神地幻想着。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如果银洛闯了进来抢他,他要不要被对方抢走?
如果被抢走也太假了,虽然他一点都不想和这群讨厌的骑士离开。所以,还是以擅闯他人船只的罪名把海盗扣押下来比较好……嗯,就扣在自己卧室里好了,这么危险的海盗头子还是自己亲自看着比较好。回到光耀帝都之后,当然也是由自己继续负责看押。
他一直美滋滋地幻想到船缓缓启动,才微微变了脸色,看向旁边的李索:“十五分钟已经到了吗?”
李索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照实答道:“公爵大人,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了。启航时间比预计已经晚了十五分钟。”
西时桉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三十分钟了,为什么银洛还不来找他?他不会思念自己吗?他不会觉得一刻也不能离开自己吗?魔药失效了吗?
或许是银色闪电号出了什么问题呢。他安慰着自己,银色闪电号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难,作为团长银洛当然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一时走不开也是很有可能的。
反正他已经告诉了银洛他的名字,他在光耀帝都的府邸也不是什么秘密。
反正他又不会像银洛思念他那样思念对方,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海盗,所以他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在帝都家中,悠闲的、不慌不忙的等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