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沂川不但变得凶巴巴,还会管她了。
沈玉鸾眼睁睁看着她没收了自己所有的话本——那么多的话本,全是褚沂川给她送进宫的,堆的能有半人高,他找了一只带锁的箱子,把它们全丢了进去,钥匙也被他收进怀里。
沈玉鸾很是不敢置信,一下坐了起来:“你不给我话本看?!”
“是替皇嫂代为保管。”褚沂川说:“什么时候皇嫂病好了,再还给你。”
沈玉鸾虎起脸:“这与话本有什么关系,太医已经替我看过,本来就只是小小的风寒,几日就能好了。”
褚沂川:“珠儿姑娘都告诉我了。”
“……”
小宫女目光躲闪,不敢和他们娘娘的视线对上。
沈玉鸾噎了噎,一时也没想到能够狡辩的话,只好不情不愿地应下。心里却想着等褚沂川离开后,就找那些擅开锁的能工巧匠,替她把里面的话本拿出来……
但被褚沂川盯着,她那点小心思在心里头咕噜咕噜的闹腾,面上却是安安分分的,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
沈玉鸾被盯着喝了药,听了故事,没多久又觉得困了,她到内室里歇下,睡着前还看见褚沂川立在门外,门上映着一大片人影,絮絮叨叨地和她说……
“今日进宫匆忙,进宫后才知道皇嫂病了,什么也没有带来。皇嫂好好养病,明日就给皇嫂带宝芝斋的点心,再给皇嫂带些打发时间的玩物……”
沈玉鸾听着听着,迷迷瞪瞪睡了过去,满脑子便全是宝芝斋的点心。
果然还是小川了解她。
……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了,珠儿动作轻轻地推门出来。
“小王爷,娘娘睡着了。”
“好。”褚沂川颔首:“你好好照顾皇嫂,多照看着她,别再让她又贪玩了。”
珠儿抿着嘴乐:“小王爷比娘娘还小几岁,这下倒显得比娘娘还稳重不少。从前都是娘娘照顾小王爷的。”
褚沂川莞尔:“皇嫂虽然年长,却还有几分孩子心性,只要顺着皇嫂的脾气,皇嫂还是很好哄的。”
“小王爷这话可不能到皇后娘娘面前说,要不然,娘娘可得发脾气。”
褚沂川自然明白。
他见时候不早,便和珠儿告辞:“珠儿姑娘多费心,明日我再来看皇嫂。”
“小王爷路上小心。”
褚沂川免了他们送行,自己提着灯笼出去。
他往宫门的方向走,心中又有些遗憾。本来今日他想来和皇嫂报喜,杨大人连着针对他数日之后,终于被他打动,今日肯拨差事给他办了。只是一进宫,他就先得知皇嫂生病,其他事情自然就只能往后放。
褚沂川转过一个弯,就见梁全等在前头。
他脚步微顿,走到梁全面前时停了下来:“梁公公?这么巧?”
“不巧。”梁全赔着笑道:“奴才是特地在这儿等小王爷的。”
“等我的?”
“皇上想见见小王爷。”
褚沂川颔首:“那梁公公带路吧。”
御书房里灯火大亮,褚沂川在门口将灯笼交给太监,自己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抬脚进去。
皇帝坐在龙案之后,也不知等了多久。
“皇兄。”褚沂川行了个礼:“皇兄这么晚叫我过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褚越和避而不答,反问他:“这么晚了,你才从储凤宫出来?”
褚沂川愣了一下。
他向来注意分寸,平时有皇帝在,才敢多留一会儿,若是皇帝不在,就早早离开,不让旁人多说皇嫂的闲话。
他很快反应过来:“今日皇嫂生病了,我心中担心,便多留了一会儿。”
褚越和顿了顿,问:“她病的怎么样了?”
“问过储凤宫的人,说是太医看过,好生休养几日就好,并不严重。”
“那就好。”
褚越和神色有些不自然:“那这几日,你多进宫来看看她。她一见到你就高兴了,还有,在她面前,替朕……替朕说几句好话。”
褚沂川面露不解。
褚越和:“她突然生病,与朕也有几分关系。她正气头上,朕也不好在她面前多说什么。”
褚沂川更加不解:“皇兄做了什么,才让皇嫂生气?”
“你不用管,照朕说的做就是。”
褚沂川若有所思地应下。
皇帝叫他来,倒也没有别的其他事,很快便放他离开。
梁全把他送出去,褚沂川在门口拿回自己的灯笼和大氅,把大氅披到了身上。
“梁公公。”他把人叫住:“皇上和皇嫂发生了什么?皇嫂向来脾气好,怎么会把自己的身子都气坏了?”
梁公公心里想:小王爷可真是偏心眼,对着现在的沈姑娘还能说一句脾气好哇?
他苦笑着道:“奴才哪里敢说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不是,小王爷去了一回储凤宫,什么都没听说吗?”
褚沂川摇了摇头。
梁全便凑近他,压低了声音:“小王爷听了,别与外人说。昨夜皇上喝了酒,肚子里有话,便全冲着娘娘说了。”
“说了什么?”
“那可不好与外人说。”
褚沂川笑了笑:“我也算外人吗?”
梁全便含含糊糊:“感情方面的事,奴才不敢多嘴。只是您劝一句,劝劝皇后娘娘,对皇上好些,总没什么坏处。”
褚沂川也不为难他,道了一声谢,就提着自己的灯笼走了。
夜里的宫城,连朱墙碧瓦都被夜色遮掩,安静的只有野猫嚎叫的声音。
他沿着进宫来的路往回走,身影藏在夜色之中,一盏明明灭灭的灯笼只够照亮脚底下的路。路上空荡荡的,连个过路的宫人也没有。
褚沂川神色冰冷。
感情的事?
梁全是皇帝身边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皇嫂的事。
是他们对不起皇嫂在先,现在又让皇嫂对皇帝好些?
就是三岁稚童都知道此事不讲道理!
褚沂川将灯笼用力掷到地上,坍倒的蜡烛烧着了纸糊的灯笼,烈火熊熊燃了起来。
他头也不低,抬脚越过,身影隐入漆黑如墨的夜中。身后的灯笼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很快便烧成了一摊灰烬。
第二日,褚沂川果然带着宝芝斋的点心进宫来。
沈玉鸾等了一整日,总算是把他盼来,一见到他,顿时感觉自己的病都好了大半。
她吃着点心,再看褚沂川从怀里掏出钥匙,把她的那些话本杂书还给她,顿觉另外一半也好了。
“小川?!”沈玉鸾受宠若惊:“你这是有什么大好事?”
“昨日是我错了,皇嫂生病,就该多看些杂书,这样才好受一些。今日我就还给皇嫂,皇嫂要早点好起来。”褚沂川说。
按照他对皇嫂的了解,前晚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肯定气的不得了,储凤宫里又没人给皇嫂撒气,不过是多看几本话本,总比一肚子气憋在心里气出病来好。
皇嫂能有什么错呢?
他不但还了话本,还带进宫来一堆消遣玩意儿,把沈玉鸾看的眼花缭乱。
“你怎么连牌九都带进来了?”沈玉鸾说:“我不会玩这个,慧妃倒是擅长,每次都能赢走许多银子。”
褚沂川:“皇嫂玩的高兴,我这儿还有许多银子。”
“你自己的银子,你自己收着。”
“我没什么用处。”
褚沂川还当真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塞到她的手中:“皇嫂数着玩。”
沈玉鸾:“……”
沈玉鸾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怎么了?也病了?”
褚沂川面露不解:“我怎么了?不是一直这样吗?”
沈玉鸾想了想,还是摇头:“你以前也好,但不像今天这样。今天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想要讨好我。”
褚沂川哑然。
不过沈玉鸾向来喜欢金银,厚厚一叠银票拿在手里,当然让她高兴的不得了。皇帝给的她不想要,但褚沂川给的,她收的就毫不客气。
“好了,我都收了,你也可以说了。”沈玉鸾安抚:“没关系,就算你做了错事,我也是站在你这边的。”
褚沂川无奈。
他只好道:“我今天和杨大人打架了。”
“……”
“杨尚书故意刁难我,我气不过,就和他动手了。”褚沂川摸摸鼻子:“不过我最近长进不少,杨大人也没有追究此事。还夸了我。”
沈玉鸾沉默一下,“看不出你是这样冲动的人。”
褚沂川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一口恶气憋了一夜,在杨尚书再刁难时发了出来,谁知得了杨尚书认同。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他又状似不经意地提起:“皇嫂要不要去城外祈福?”
“祈福?”
“我听说京城外面有一个金云寺,十分出名的。皇嫂生了病,刚好需要休养,宫中人多,事务也杂,不如去寺中小住几日,寺中清静,也能休养身体。再说,金云寺离得不远,我也可以去看皇嫂。”
沈玉鸾心念一动。
倒不是为了他说的休养,住在宫外,她自然也不用见到褚越和了。
沈玉鸾实在不想见皇帝,看一眼都觉得烦,可在宫中就难免要碰面,更别说最近皇帝古古怪怪,她听一句话就要生气。
而且金云寺也是个出了名的寺庙,太后还在世时,就时常去那儿祈福,慧妃帮她代掌宫务,她就算去也不会有人拦着。
她确认一番:“你会去金云寺看我吗?”
“当然。”
沈玉鸾眉眼一弯:“那我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