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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一?天的时候,沿着这座镇子的边缘走了一?遍。天上,土里,满是死气。这种?地方,早在二十几年前就不该有任何活着的东西了。”
薛盈淡淡地说,“你们之所以能活在这里,是因为有人以这颗老树为阵眼,将整座镇子放进了一?个大阵,用自己的灵力维持阵法的运转。雨水、植物、庄稼,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耗费自己的灵力所供养出来的。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仅要耗费巨大的灵力,而且需要布下极为精妙复杂的阵法。而要实现这个阵法,最重要的就是要留下一?个能够代表布阵者的阵眼。根深的百年老树作为阵眼自然很好,但如果能在树上刻出他自己的人像,阵法则会更加稳固。”
薛盈很少会跟人费劲巴拉地说这么多话,难得说了,木曾和镇子上的人却全都面露茫然,这让她一?下就不耐烦了。
她对着木曾冷淡道:“我说的这些你恐怕是听不懂,你只用知道,如果你拿你的锯子对着这棵老树锯下去,等老树一?断,整座镇子很快就会被外面的滚黄沙所淹没。要是不信,你就试试看,只要别在死前哭嚎着吵到我的耳朵就行。”
木曾看着老树,惊愕又后怕,等目光再落到脚边的长锯时,他便如同见到了毒蛇般,慌乱地向后退了一?步。
虽然没有?完全将薛盈的话听懂,但他多少也听明白了一?些:当年的符师不仅为镇子降了雨,他们所做的远比他以为的要更多,甚至连他想拿来诟病他们的这座木雕都是他们为了镇子才要求刻的!
但他仍旧无法承认自己的做法有?错。
他甚至更激动了:“镇子今年一滴雨都没有?下,前几年的雨水也少得可怜,井快干了,能长出来的植物越来越少,我们眼看就要活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里隐约带着哭腔:“他要救我们,那就救下去啊,可他分明就是放弃了我们,放弃了这个镇子!我们能怎么办,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他不是放弃了这个镇子,”
沉默了半晌的陆秧秧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她冷静地看着木曾,“他没有放弃过这个镇子,他只是,已经死了。”
“你胡说!”
木曾的情绪突然失控。
“这才过去二十七年!他那么厉害!他能让老天降雨、能救活我们整个镇子,他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死了!”
他明明对那几个传闻中的符师抵触极了,可在这个时候,在他最不经意的瞬间,他最直接的反应却仍旧展现出了他对那个人强烈的憧憬。
薛盈也挑了挑眉。
她看着陆秧秧:你知道布阵者的身份了?“
陆秧秧对着她用嘴型无?声地说了四个字:”河、川、先、生。“
薛盈心中顿时觉得“原来如此”。
也就只有河川先生纯净而强大的力量才能滋养出这里灵力充沛、饱含生机的药草,而一?切诸如虫子、老鼠这些小的生灵却因承受不住这种?澎湃的力量,早早地就消失在了镇子里,遍寻不到。她也是由此才意识到了这座镇子的不寻常、开始到镇子边缘探寻的。
陆秧秧说完后则跳下了石头,走到了老树面前跟前。
她盯着老树看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有?察觉。直到她将手指贴上了河川先生手持的黄符上,静静地闭着眼睛感受,那股清新蓬勃却不失温和的力量才徐徐地碰了过来。
陆秧秧忍不住再次惊叹了。
河川先生是真的很厉害,她几次离老树那么近,却完全没有?察觉到阵法的存在,仿佛这就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老树,不值得玄门中的人对它留意、贪图。
就在陆秧秧准备收回手时,忽然,她察觉到了另一种?灵力的存在。
那种灵力跟河川先生的极为不同,让陆秧秧不自觉就感到了急切,想要马上追过去把它握住。
她看向旁边阿珣的木像,犹豫了一?下,将手伸向了他的剑……
“秧秧?”
“秧秧?”
薛盈见陆秧秧站在老树前一?动不动了许久,心觉不对,于是走到她身边连唤了她好几声。
陆秧秧收回手指,大梦初醒,怔怔地看了一?小会儿薛盈,然后指了指阿珣的剑。
“阿盈,你碰一下。”
薛盈将两指贴到剑上,刚一?凝神,马上如触到雷电般将手指缩回。
“好锋利的灵力,跟剑刃一?样。”
薛盈感慨:“难怪要多刻一个人的木像。他用这种?锋利的灵力作为壳、保护里面河川先生的灵力,要是有普通人来砍树,马上就被这道灵力反击回去,不会让树受到一点伤害。”
锋利?
陆秧秧迟疑地看着阿珣的木像。
她在河川先生的木像那里明明察觉到有阿珣的灵力,但是当她碰到阿珣的剑、真正想要去感受的时候,却又感受不到了。
不仅没有锋利,连存在都消失了。
陆秧秧思考时,薛盈再次试着去碰了木头刻出的剑。
忽然,她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陆秧秧:“怎么了?”
薛盈:“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这个灵力给我的感觉并不陌生,但要说在哪碰到过,却好像也没有。”
陆秧秧赶紧帮她回?忆:“我知道这个人叫阿珣。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阿珣?”
薛盈:“他姓阿?”
陆秧秧下意识想说“怎么可能”,但她在回忆后就发?现,她其实根本就没听到过阿珣的全名。
陆秧秧:“他姓什么我不确定,但他的名字里应该有‘珣’字!”
薛盈:“哪个xun?
陆秧秧绞尽脑汁地又开始回?忆,但还是没什么结果。
此刻,有?一?列骆驼商队正扬着成片的沙土向镇子奔来。队伍最前方的两匹骆驼跑得很急,驼铃急急地撞着,铃铛的清脆声音响彻在小镇外的路上。
镇子里的人本来还在为接连而来的消息而不知所措,听到这阵驼铃,他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不约而同地振奋了起来,朝着驼铃的方向望去。
老妇人也面露欣喜:“响娃回?来了。”
她看向木曾,拐杖在地面敲了一?下:“还愣着做什么,你大哥回来了,快去帮他牵好骆驼。”
木曾听完,马上向外跑去。
这时,疾驰的骆驼也已经到了小镇入口。
赶着骆驼的青年高高地扬着头颅,向着小镇的老树眺望。
看到老树安然无恙,他拉下他口鼻上缠着的防沙厚布,向着身后拉货的木车喊道:“放心吧,没出事!”
随着骆驼的前行变慢,一?位矫健的青年从木车上跃下。
跟在他后面下来的是藏药岛的卷眉毛壮汉二芽和深肤色男人,两人看起来蔫头耷脑的,像是刚被人训过。
赶骆驼的青年也落了地,他拍拍弟弟木曾的头,把?骆驼绳交到他的手里,随后爽朗地大步走到人群这边,先喊着“祖婆婆”给老妇人问了好,然后便对着镇长笑道:“祖父,我把?这次运到外面城镇上的木雕全卖了,换了好多新鲜的粮菜回来,足够我们吃过这个夏天!”
说完,他拉过身边那个矫健的青年:“这是我在城里结识的朋友,宋芦。”
接着,他依次指向后面很不自在的粗眉毛的二芽和深肤色的老三:“这两位分别是他的妹妹和同乡。宋芽、宋苋。”
“妹妹?”
陆秧秧惊讶,随后恍然大悟。
难怪她总觉得二芽的身上有?种?违和感,原来她不止是易容了面貌,连性别都遮掩了。
果然易容真的很厉害,她好想学!
宋芦看向她:“陆姑娘?”
陆秧秧点头。
他两手交叠置于额头,郑重地弯下腰,行了一?个极大的、下位者对上位者才会行出的大礼:“我听二芽说过了,多谢您阻止了他们,才没让他们犯下大错。”
陆秧秧向张百里看了一?眼,张百里马上跳出来扶起了宋芦。
宋芦的态度这么端正,陆秧秧也稍微地装得正经了那么一?点,板着小脸谦虚道:“举手之劳。”
谢过陆秧秧后,宋芦看向了老妇人和镇长:“从木兄口中得知老树对镇子的意义后,我便跟着木兄急忙赶了过来。所幸老树无?恙,没有闯出大祸。”
二芽嘟囔:“我都说了没砍成,你还非要着急来看……”
“二芽。”
宋芦严肃地看着妹妹:“我刚才碰见你后是怎么同你说的?快同我一?起向镇子道歉。”
陆秧秧等宋芦压着二芽道完歉,向他问道:“你不要老树了,那你救人的事怎么办?”
宋芦神色坚毅:“我会再去找能换出阿茶的药草。”
陆秧秧看了看他,忽然转头问薛盈:“阿盈,镇子上的药草是不是跟外面的很不同?”
宋芦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薛盈篮子中的药草。
很快地,他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薛盈嗤了一?声:“倒是识货。”
说完她就把?篮子递给了张百里,让他放到马车里,连让宋芦多看一?会儿的机会都不给他。
宋芦:“请问姑娘是在哪里摘到的这些药草?”
薛盈没什么好脸色:“没有了,摘光了。”
陆秧秧一?看就知道薛盈是因为对方藏药岛的身份而故意骗他。
她伸手碰了碰薛盈的胳膊,小声跟她商量:“你就让他摘一?些吧,他都给我行大礼了。”
薛盈甩开胳膊:“镇子又不是我的,谁爱摘谁摘,关我什么事?”
她没好气地提醒:“要摘可得快点,太阳这么晒着,不少药草都干枯了。”
陆秧秧看了看刺目到无法直视的烈阳,又看了看干涸到裂缝的地面,把?手伸进了包袱里,掏啊掏地,掏出了黄符和朱砂,蹲在地上写出了一?道降雨符。
但写完后,她拿着笔、端详了黄符好一?会儿,神色一直很犹豫。
“等我一?会儿。”
突然,她拿着黄符和笔站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下跑进了马车,钻进了盖晏鹭词的黑布里。
“这个。”
她把她写的降雨符拿给晏鹭词看。
“我写的这个能用吗?会不会直接一?个雷炸下来把镇子炸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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