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程娇娘站在上方,饱含怒意地拧着眉。
她怎么也没想到,竟有人不知好歹到在她长乐宫的婚宴上作乱!
她看向身边长乐宫的弟子,厉声命令道:“将人抓出来!”
可方为止出手太快,众人又被酒气和香料熏得飘飘然然,竟没有一个人看清那暗器从何处而来。
浓重的血腥味道几乎将熏香盖住,乐曲声逐渐停了下来,琴师的手不知所措地停在了琴弦上,吹笛人手中玉笛的吹孔离开了嘴边,听不到笛音的大雁展翅飞走,本来喧腾的屋子陷入了死寂。
安静片刻,在手臂滚落在地的瞬间,断臂掌门终于发出的凄厉的痛苦惨叫!
众人如同被这声惨叫惊醒,人人面色凝重地看向四处,彼此提防,亲热再无,酒盏里的酒水不慎碰洒也无人顾及,红色的酒滩在地上,仿佛血水,一片狼藉。
看屋里没了样子,程恩一掌拍在宝座的扶手上:“坐下!”
他是向着程娇娘训喝的,可在他掌心落下时,一股冰寒的灵力席卷而下!
被他的灵力震慑,屋子内的众人下意识地瑟缩起来,就连断臂的掌门都不敢继续哀嚎,咬着牙闷哼,让低低的痛苦声在喉咙里滚。
程恩这才微微地收了灵力,看向坐在下面右侧的一位青衣人。
“叶掌门,你们门派修行医术,可否给李掌门察看伤势?”
青衣人闻言起身,走到断臂掌门跟前为他处理伤口。
程恩面向众人:“各种不必惊慌,此事发生在我长乐宫,我程恩自会将歹人抓出,给李掌门一个交代。”
说罢,他向着身后坐于竖头箜篌前的弟子抬了抬手。
弟子随即拨了琴弦,一阵清澈的音律流淌而出,数只没有实体的蝴蝶幻影从颤抖的琴弦中成群飞出,堆落到李掌门那条滚落在地的断臂的伤口截面上。
在触须沾上了李掌门的血后,它们又纷纷飞了起来。
其中的多数都飞向了李掌门的附近,落到那些被血溅到的衣衫和珠宝上。
坐在李掌门身旁的那位掌门被他的血喷了大半身,因此半边身上几乎落满了蝴蝶,伸手去挥却只能挥空,只能强忍着不适,任它
们在身上扑翅。
周围几个掌门的情况也差不多,身上被溅到血的地方上都落了蝴蝶。
但很快地,这群蝴蝶中的一只仿佛嗅到了别处的血味,它脱离其他的蝴蝶,寻觅着,朝着另一处飞去。
众人的目光马上被那只与众不同的蝴蝶吸引,想看它会飞向何方。
但陆秧秧知道,它在朝着方为止飞。
虽然早晚都要站出来,但主出声和被迫暴露可不一样。
长乐宫想靠着一只蝴蝶就把他们山谷的人揪出来,简直是痴人做梦!
她盯住那只向着他们飞来的蝴蝶,眼神微微一凛。
那只蝴蝶猛地滞住,翅膀几不可闻地瑟抖了一下,随后在众目睽睽中轰然碎开!四分五裂,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同一时间,“崩”地巨响,箜篌琴弦齐齐断裂,将那弟子的手指被割得鲜血淋漓!
方才李掌门的手臂被暗器切断还可以归于长乐宫的疏忽,可这次的变故却是发生在程恩的眼皮子底下!
程恩靠在宝座上的腰背微微向前挺了挺,终于开始上心地巡视起这宾客席上的每个人的脸。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进入结界后的灵力也跟以往一样,绝没有冒名顶替的可能。可他们也绝没有刚才那般向长乐宫挑衅的本事。
这时,程娇娘悄声向他靠近:“父亲,时辰。”
程恩收回目光。
漏斗中的金沙还在流着,第二柱上的金沙所剩不多,需尽早把这闹剧先平息下去。
他看向为李掌门治伤的青衣人。
“叶掌门,如何了?”
青衣人本来还算镇定,但随着他察看断臂的伤势,他的脸色越发凝重,在耗尽灵力、用光了手中所有的药物后,他勉强帮李掌门止住了血。
听到程恩的问话,他用袖子擦掉额头上挂着的汗,向程恩道:“伤李掌门的暗器上被抹了巫毒。恕在下无能,只能暂且将血止住,其余的,无能为力。”
“巫毒?!巫?!”
断了手臂的李掌门被程恩放出的灵力压得不敢出声,但他手臂的剧痛早就快把他的理智击垮了。
“天下的巫,不是只剩下西南那一支……”
他颤抖着,终于想明白了他断臂的理由!
他彻底崩溃,恐惧
到撕扯着喉咙大喊:“我记起来了,我当时在骂连乔!是魔教!!!这里有魔教的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本以为是李掌门的私怨,没想到竟然是他祸从口出,惹到了魔教的人!
有人对李掌门暗算出手和有魔教人在场,这可不是一回事!
更何况,他们现在连魔教的人在哪都不知道,岂不是如同猪羊,任人宰割!
一想到此,马上就有人想要出去,可这屋子悬于空中,便是想逃都逃不得!
性命攸关,也顾不得会不会得罪长乐宫了,一个长着两条粗眉的掌门缩在后面,只把头出来,冲着上座的程娇娘便喊:“程宫主!不如我们先坐着大雁回地上吧!”
断臂的李掌门更是犹如惊弓之鸟,用他仅剩的一只手重重地扇向自己的脸:“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程掌门!您想想办法!”
“长乐宫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那人到底在哪?连人都找不到,还谈什么别的?!”
这下,屋子里又乱了。
程恩向着漏斗中的金沙望了一眼。
此时,第二柱沙漏落尽,该一拜了。
在听到巫毒和魔教的字眼后,情绪最为激烈的其实是程娇娘。
她看着乱成一团的人们,再次霍然而起,染着娇艳粉色的指甲死死地刮在座椅上,胸脯因气愤而明显的抖!
“你们怕什么!”
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她的声音都吼叫得变了腔。
“要是魔教真的来了,我便叫他们有去无回!!!”
屋子再次静了。
可众人的脸上却并没有出现信服的表情。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想起了二十年前。
同样是长乐宫的婚宴,同样是盛夏,莲花开的最好的那一天,魔教教主连乔带着手下的西峰主段峥明,两个人单枪匹马破开长乐宫的音律大阵,于莲花池潋滟的水光中踏波而来,扛着黑斧嚣张地走进举办婚宴的水中楼阁,抢走了程娇娘还未拜堂的琴师夫婿,随后将数处拦路的人马打得人仰马翻,最终毫发无伤,带着人潇洒离开长乐宫,如出无人之境。
长乐宫被毁了婚宴,抢了人,丢尽了脸面,最后却只能把牙咬碎了吞进肚子认了,连屁
都没能放出来一个。
二十年后的如今,长乐宫又是布置大雾结界,又是建这只有乘着驯雁才能到达的空中楼阁防范至此,魔教的人却还是能轻而易举混了进来,短短时间,断人手臂!破你术法!嚣张做派一如往昔!你们长乐宫却连人在哪里都找不出,还大放厥词说让他们有去无回?!
看出众人眼神里的意味,程娇娘扁而平的面孔逐渐涨红。
她抬起手,正要下令,忽然,屋子里出现了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如同成百上千只虫子在蠕缩踊,从四面八方不断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密,恐惧不停地在往人的心里面渗。
“什么声音?”
终于有人磕碰着牙关出了声。
陆秧秧自然也听到了,但她稍一思索,马上又将目光盯紧了程恩。
在这声音出现前,即便婚宴意外频出,程恩也始终平静且镇定,仿佛并不将这些伎俩放在眼里。
但就在这声音出现的那一刻,程恩终于无法安稳地坐在他的宝座上了。
他的头明显且急促地转,看向屋子的四角。
紧接着他便发现,在他背后的一角,本来鸣叫不停的雀鸟不知何时已经瘫软在了笼子里,不再发出声响,而一颗将它击昏的金珠正在静静地停在笼子里,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这鸟就是被人故意击昏的。
程恩的眼神在金珠上定了定,猛然将头转回,看向正面所有的人!
陆秧秧看不到他斗笠后面的脸,但却能从他开始波的灵力中感受出他内心的惊疑。
柳家灭尽,这金笼之术早就成为了不可能有人知道的秘密,此刻却被人破局,这让他掌控全局的自信瞬间出现了裂痕!
“程恩先生好大的自信。”
抓住他内心最摇的瞬间,陆秧秧扬着头向前迈了一步。
“柳家虽说已经没了,可这天下难道就没有知道柳家琴乐之术的人了吗?”
她展开握着的手,露出手心里的另一颗金珠,随意地晃了晃,脸上带着笑。
“您这样明目张胆,让我不下手都不好意思呢。”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童颜!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铛里个铛铛10瓶;xmkkk5瓶;栗子树下的狗咩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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