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记得。
在他年幼之时,那时母妃带着他在宫门外的秋千上玩耍。
后来倚着一棵合欢树。
对他说了很多的话。
经年之后,他只记得其中的一句。
只有付出真心,才会得到真心,却也可能伤得彻底。若是保持距离,就能保护自己,却也注定永远寂寞。
那时的他还年幼,并不是很懂这句话。
但后来,才渐渐地明白。
有的时候付出真心,也会将自己伤的遍体鳞伤。
只不过于他而言,那真心是在那段隐晦而又黑暗的时间中的唯一救赎。
但是可惜,那份救赎才是巨大的黑暗。
“对啊,就是真心,我是真心想同他做朋友的。”
红拾又一次地说着。
她是真的想和君寄雪做朋友的。
好吧,她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凭什么这么自己一厢情愿的想着和做着。
“那拾姐姐不会去怀疑寄雪哥哥对你好的缘由吗?”
夜南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一句。
他能看出来,他们两人之间并不是那种认识了很久的。
“你这又是自相矛盾了啊,我不知道他是如何,但我知道我自己是如何。
我可以对任何合我眼缘的人好,因为我乐意,当然那些好是在我有能力的基础上的。
可能我就是一个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红拾看了一眼天空。
明晃晃的阳光,刺的她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做事情并不喜欢想很多。
但是有的时候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感慨。
而且她觉得她太多管闲事了。
说难听点,她不过是一个穿书而来的人,与这北凉,与这书中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她可以抛下这里的一切,到一个无人之地,苦心修炼。
但是她想了又想,她做不到。
这北凉的宗门亲人,这书中的美好与她当时创造出这本书时的希冀。
根本就没法去抛弃。
也不能做到不在乎这些。
“拾姐姐,若是有朝一日,你发现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你还会对我好吗?”
夜南墙不知怎的就说出来这句话。
他的过去,并不是只有在战场上的那一点点。
也许,阴暗到连他自己都不敢去相信。
“我说过,这一生只收你一个人为徒弟。至于原因,我承认,最初只是觉得你太可怜罢了。
所以我并不想去拐弯抹角地说着什么。
夜南墙,你要记住。我们会经历很多事,得到很多,也会失去很多,但无论如何,有两样东西,你绝不能丢弃。一个叫良心,一个叫志向。”
红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着这些啰啰嗦嗦的话。
她就是喜欢咸吃萝卜淡操心。
至于做什么事情,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
“所以拾姐姐是因为良心才对我这么好?”
夜南墙的神色较之刚才多了几分温和澄澈。
仿佛刚才那些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红拾不笑也不恼。
从他们第一次相见之时,到后来相处之时,她都是知道的。
小夜这孩子,嘴上不说,但心里通透得似个明镜一般。
“大抵是……我们同病相怜。”
最终,她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便被一阵浩浩汤汤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原来是那位张首领将士兵给带了过来。
“你先在这里休息,我下去吩咐一番。”
又看了一眼夜南墙。
还是之前那种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的姿态。
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随后,她便是以那种轻松愉悦的步伐走下了凉亭。
反正,她还是很轻松的,一想到等会儿不用去训练他们,心里自然是愉悦了不少。
凉亭之上,幽幽凉风袭过,缓解了几分燥热。
而夜南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些什么。
好像看到了幼时皇宫尸遍满地血流成河之景。
又好像看到了被东阳士兵一路带到北凉。
最终他们走了,就将他扔在战乱营里。
后来又被送到战场。
被打,他逃。
被捉,他继续逃。
后来之时,他没能逃走,而是在军营战场之上看着对自己好的人死去。
看着他曾真心相待真心依赖的兄弟与他反目。
最终额头上的血色“奴”字渐渐黯淡。
或许,那些也该忘记了。
而他只需要跟着拾姐姐就好,并在以后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他们。
演练场上。
红拾只不过是走了几步,便觉得很热了。
最终还是站到了台子上。
听着底下的一些士兵在那儿叫苦连天地喊着热。
轻咳一声。
赫然开口:“各位士兵,你们好!我是镇北正将红拾,在以后将由本候来统领你们。”
“初次见面,想必你们对我也是有所耳闻。”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
谁也不知道在长裙之下的双腿在微微颤抖。
她并不是那种很有底气的人,看着眼前的景象,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如果你们之中有不想留下来的,可以去张首领处领了军饷,然后直接走人。”
“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的,可以来我这里领走一枚丹药。
我无法去保证你们未来面对的是什么,但是我可以保证有我在一天,就没人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
红拾平静的目光直视着前方,说出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他们都能听清。
她觉得,若是别人不想留的话,强行留在这里也没用。
她要的是忠心耿耿,要的是坦然相随。
这话一出,四下里议论纷纷。
他们是按着朝廷征兵进来的,也是为了拿那军饷养活家里人。
而他们还有兵役在身,按照朝廷律例是要待足五年的。
有个稍微大胆些的士兵直接询问了一句。
“敢问镇北候我们可以拿到多少军饷?或者是能得到什么丹药?”
红拾抬眸,眼中神色清湛明亮。
“军饷的话,就十块金币吧。丹药的话,是极品的洗髓丹。”
她想着,说是军饷,但也不过是从她自己的空间里掏钱。
钱这个东西,于她而言,够用就好了。
留足自己的,再去接济他人。
如此一想。
应了那句古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当然了,这句话一出,不禁令四下里的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要知道,一块金币可是他们半年的军饷。
这十块金币,可是需要他们在军营里待上五年的。
眼前的这位镇北候,直接提出了可以放他们走。
不用再服这兵役。
这样的举动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