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振国的资料很快就查出来了。
他竟是个孤儿,是言晚外公故友的孩子,多年前,言晚的外公收养了他,资助了他上学,他在苏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考上大学后,他就离开苏家出外谋生了。
刚从苏家出去独立,他也没走太远,就在海市的医院上班,但后来有一天,他忽然辞职,离开了海市,之后二十几年再也没人见过他。
二十几年前的苏家比现在差了不少,只是个有点小钱的富户罢了,算不上什么豪门大族,汪振国作为苏家连养子都算不上的外来客,自然没有多少分量被人记住,要不是忽然被查,甚至都没有人想得起来,他辞职的时间和苏向恩出事的时间竟是符合的。
“哎,原来是青梅竹马啊,也难怪他对我母亲感情极深,甚至执拗到不择手段的地步。”幽深的眸子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担忧,言晚的心情极度复杂。
一个没有过去,没有亲人朋友,没有软肋的人,她要怎样才能撬开汪振国的嘴,才能从他手上拿到解药?
他既然费尽心机这么去做了,威胁恐吓他恐怕都没有用,除非她找出证据,证明害死母亲的另有其人,不是陆明兰所为,然而时至今日,与当初那事有关的秦怀远张青玉都已经死了,苏早早一家也已经躲起来了,她要怎么去查?要从何查起?
烦躁的揉了揉凌乱的长发,言晚抱着脑袋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再去见汪振国一面。
初次见面,她不知道汪振国的身份,一切都是糊里糊涂的,这次见面,算是知己知彼,她希望能从苏家对汪振国的恩情入手,拿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收拾好心情,言晚就去了关押汪振国的房间,推开门,就见老男人靠在床头,目光直直的盯着墙壁,似是在发呆,又似是在透过雪白的天花板想起某个人。
听到她进来的声音,汪振国也没有扭头来看她,神色仍旧平静如常,注意力半点都没有打断,眸光深沉的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叹了口气,言晚慢慢的走近:“汪叔叔。”
叫出口的那一刻,她清楚的看到汪振国的眼皮跳了一下,但只是一下,他很快就恢复如常,甚至都没有别过头去,用实际行动表示了他对她的无视。
言晚也不气馁,她缓缓靠近他,走到他的床边,在他的床头坐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你对我母亲的感情,我都知道了,在你住在苏家的那段时间,你就喜欢上了她,你不忍心看着她受苦,不忍心她被秦怀远那样的人出卖,所以才会变着法儿想救她,结果你当时人微言轻能力有限,晚了一步,没有及时的救下我母亲,眼睁睁的看着她死掉,所以你才会负气离开,才会暗中希望我能过得好好的,才会对我和陆言深的结合感到痛心疾首,对不对?”
事实证明,打感情招牌,虽然卑鄙,但很明显对汪振国是有用的,言晚清楚的看到他眼底朦胧的水光。
但失控只是一瞬,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将不该有的情绪隐匿下去,冷声:“别试图谣言蛊惑,没有用的。”
“不,我没有谣言蛊惑你,这些话,我只能说给你听,也只有你有资格听。”摇了摇头,言晚怅然:“事实上,对于我母亲的死,我和你一样耿耿于怀。这些年,苏向君瞒我瞒得好苦,我从小就只知道父母偏心,知道我怎么做他们都不喜欢我,却不知道他们不喜欢我的根本原因就是我不是他们的孩子。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中,是陆言深,是陆言深救了当时的我于水火中,带我逃离了苏家,他曾经因为苏家的陷害而失去我,在三年后重逢以后又维护我照顾我,帮我夺下莱恩集团,数次从苏早早手里救了我的命,所以我对他,除了亲情和爱情,还有极大的恩情,就和你对我母亲的感情差不多,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汪振国抿紧唇瓣不语,深沉的目光冷冷的盯着某处,毫无反应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但言晚知道他肯定听到了。
注视着他,言晚似笑非笑:“如果在遇见之前,我知道陆言深的母亲有可能害死我的母亲,我和他绝对不会开始,可偏偏所有的一切发生在遇见之后,这些年他帮了我这么多,我不能因为上一代的恩怨把他一棒子打死,我只能努力去寻求事实的真相,尽力的去找一个可以原谅他,或者说可以把他和他母亲区分开来的借口,毕竟,我和他如今不只是单纯的夫妻关系,我们还有一个孩子,我自己尝受过没有亲生母亲的苦,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再走一遍我的老路,不是吗?”
对于陆言深,汪振国毫无动容,可对于言晚受尽欺负的过去,还有陆嘉佑可能面临没有母亲的事实,他到底有些触动。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苏向恩,他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是他隔着苏家的花园看到园子里的她,他想起最后一次通话,是她夜深了给他打电话,哭诉她的压力,哭诉她不被祝福的孩子,哭着求他跟她假结婚,哪怕等孩子生下来以后立刻离婚也好。
那时候,他心里只想着她的孩子决不能受苦,他决不允许世俗的偏见落到她和她孩子的头上,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可最后,他还是没有做到......
双手捂住脸,捂住一双通红的眼睛,汪振国双腿交叠着,双肩剧烈的抖动着。
内心里一番天人交战,许久,他松开了捂着脸的手:“小恩原本可以不死的,她答应和我远走高飞,是陆明兰出钱,买了小恩的命,害死了小恩。”
“汪叔叔。”言晚扬高了音调:“我说过,当初的事还有疑点,我们可以查清事实再下定论。”
“那就有了定论再谈后续。”汪振国声音冷了下来,转脸看着言晚,忽然冷冷一笑:“别想着说服我,没用的言晚,你曾受过苦固然让人心疼,你的儿子有可能父母分离固然可怜,可更可怜的是你的母亲,她在芳华正茂的时候死了,死后这么多年没人记得她,唯一的女儿还绞尽脑汁的想着给仇人开脱,你说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气得从地底下跳出来?”
“汪叔叔。”言晚握紧了拳头,她发誓,从未见过如此固执得让人牙痒痒的人。
“别叫我汪叔叔,你不配。”双目重新闭上,汪振国脸色一派平和,却也薄凉:“死心吧言晚,就是你逼死我,我也只有一句话,我没有解药,我亲手制出的毒,无药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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