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染上了轻嘲:“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我竟然能因为害怕失去你,草木皆兵到那样的程度。”
“过去面目全非,我怎么敢再去冒一点点险?我只想将你保护起来,与世隔绝,只我一个可以接近。我知道,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他的眉眼蒙上了阴霾,凝固着一层被笼罩住的悲伤:“可是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轻轻,你在我身边的每分每秒,我都在担惊受怕。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再失去你一次。”
因为在意,所以不敢忘记。
陆郗城话语顿住,终究是妥协和莞尔:“可若是你想,我愿意忘记。”
郑轻轻看着他,一时间,心疼到不能自已。
世人眼中清越矜贵的男子,不染尘埃,遥不可及。可是他却在你面前失去了所有防备伪装,露出在柔软的本质,红着眼睛说出这样一段话。
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在这一刻,也只有无力而抱歉的一句:“对不起。”
陆郗城红着眼,一言不发地抱住她,他沉默,之后低低地说:“轻轻,你没有对不起我。失而复得于我,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是夜,陆郗城收拾着郑轻轻卧室的床铺,灯光幽微,大约是多年没有用过的缘故,灯光显露出了一种昏黄而没有生气的颜色。
郑轻轻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是他给自己热的牛奶,温热的,香甜的。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把它放到了一边的梳妆台上。郑轻轻没有告诉陆郗城,从恢复记忆的那一天起,她就不爱喝牛奶了。
那时她在沈肇身边,身体日趋孱弱以后,几乎只能吃流食。沈肇会喂给她许多牛奶,以一种不许抗拒的方式,一口口灌下去。
他说:“阿轻,你死了,我不会放过陆郗城,也不会放过郑氏。”
狠戾淡漠,言犹在耳。
是夏夜的缘故,有一些细小的萤火虫,从半开的窗户飞进来。
郑轻轻合手去捉,还真的抓到了一只。
她不敢用力,只是看着掌心里微弱的光,喊陆郗城的名字,她说:“郗城,这里还有萤火虫。”
陆郗城转过身看她,眼睫低垂,一片温柔清越之色,他说:“轻轻,很漂亮。我用玻璃瓶帮你把它装起来,好不好?”
郑轻轻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她突然举步,一步步朝窗沿走去。
她摊开掌心,萤火虫便扑棱扑棱着翅膀,飞进了黑沉沉的夜色中。
她的唇边是浅淡的笑意,淡若无物,她转过头看向陆郗城,道:“郗城,生命真的很脆弱。”
他皱眉,缓缓走向她,只觉得这个夜晚,她有些反常。
陆郗城不知道,方才郑轻轻看着自己掌心的萤火时,是怎么样的心境。
其实有的时候,能够好好活着,就已经很好。比如那只萤火虫,那样微弱的生命力,也许在旁人的一句话中,就会走向死亡。
可是郑轻轻想要它活下来,就好像,她也希望自己能活下来。
好好活着,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