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雨_38(1 / 1)

38

苏好卖了一下午关子,才在傍晚夕阳西下时把徐冽带进了学校的小树林。

徐冽跟在她身后指哪走哪,脸上表情平静收敛,心里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苏好一上来就叫了声哥哥,又说这7分24秒要做一件很累很费劲的事,得去一个特殊的地方。

然后就带他来了这个政教主任经常嗑瓜子抓小情侣的小树林,还越走越偏僻。

苏好边走边东张西望,也不知是在看风景还是寻觅什么犄角旮旯,最后从北面走到南面,指着偏角的一处假山说:“就是这里!”

她拉过徐冽的手腕,把他往假山那边拽,回头看他的表情。

他好淡定。

过犹不及,物极必反的淡定。

苏好一路把他拉到那座隐没在阴影里的假山边,又带他绕到假山背后。

眼前豁然开朗,绿茵场和塑胶跑道瞬间映入眼帘。

苏好松开了他,满足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终于到操场了,好久没走这条捷径,差点绕不出来。”

“……”徐冽眉梢一挑。

苏好笑眯眯地看着他:“嗯?怎么了?”

他眯起眼:“到操场做什么?”

“让你陪我跑步啊,7分24秒,刚好是女生1500米的平均成绩。”苏好指指身上的校裤,“没看见我都换掉了裙子?”

“……”

“不然你以为我找你做什么?”苏好看着徐冽无言以对的表情,逗着了趣,心情大好,拿皮筋扎了一束马尾辫,捋下腕表塞到他手心,一窜一跳地倒跑着踩上塑胶跑道,笑着冲他挥手,“我开始了啊,在终点等我,记得给我掐表!”

徐冽撇开头笑了笑,叹出一口气,往终点线走去。

今天上午第三节是体育课,苏好刚松过筋骨,跑一趟1500米不算太难。

而且一想到徐冽在终点线,她就不可能让自己丢脸,到最后一圈体力临近透支,还是铆足劲从弯道一路冲刺到了终点。

徐冽按停了表,在她惯性前倒时扶了她一把。

“多少……”苏好脸颊通红,发丝被热汗黏在额角,支着腰气喘吁吁。

“7分27秒。”

“哦,超了……”

“三秒,改天还我。”

“三秒你都计较?”

“跟你学的。”徐冽拍拍她的背,“走一会儿。”

苏好摇头,钉在原地不动。

“你们田径课不教跑步常识?”徐冽抓过她上臂往前拉,逼着她慢走缓冲。

苏好一脸不情愿地跟他走了百来米,舔舔干燥的唇,有点后悔为了逗徐冽没做足准备,忘了带水过来。

这后悔的念头刚起,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冽哥!”

徐冽回过头去。

施嘉彦远远扔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水瓶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被徐冽扬手一把接过:“谢了。”

“客气什么!”

徐冽拧开瓶盖,把水递给苏好。

苏好接过来一愣:“什么时候让他送来的?”

“你开跑,给他打了个电话。”

“哦。”苏好语气冷淡,仰头喝水时嘴角却翘起一道弯弧。

施嘉彦趁苏好喝水,上前勾过徐冽的肩,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冽哥,温安妮刚才找我了。”

“做什么?”徐冽原本和煦的脸色像结起了一层霜。

施嘉彦大概知道徐冽为什么会对温安妮有这种态度。

温家是北城有头有脸的经商世家,温安妮有个堂姐叫温玥,跟徐冽的姐姐徐翘是名媛圈里的死对头。因为瞧不起徐翘的暴发户出身,温玥曾和一群名媛拉帮结派地排挤她,害她遭受校园冷暴力。

而且温玥比其他人还“技高一筹”,从不亲自出面针对徐翘,只利用那些给她“提鞋”的跟屁虫姐妹去挑事,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偏偏温玥一边针对徐翘,一边却又嫉妒她漂亮,长大后总是模仿她的穿搭。

徐翘跟这些死对头从小就是不共戴天的关系。

所以即便温安妮跟徐冽自小学起一直同校,徐冽也始终对温家这位学妹不咸不淡,仅仅维持基本的礼仪来往。

但温家在商圈势大,不好得罪,徐冽的妈妈一直告诫他跟人好好相处,甚至在看出温安妮对徐冽的亲近以后,借此跟温家打关系。

徐冽面上没跟人撕破脸,心里不免厌恶。他妈妈不在意他姐姐受过的苦,他在意。

施嘉彦答:“也没什么,就问我你在哪,我没说。但我这不是来给你送水吗?她可能看到我往操场来了。”

徐冽点点头:“知道了。”

施嘉彦又补充:“这大小姐真是动不动就哭,我刚才慌死了,要是得罪了人,我看我们家生意都别做了。”

徐冽刚要再说什么,身后传来窸窣一声。

他回过头去,见苏好背着手,一副领导下乡视察的样子,盯着他俩问:“说什么呢?什么大小姐,谁哭了?”

施嘉彦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没啊,苏姐你听错了吧。”

“那你紧张什么?”

“这不是……”施嘉彦大脑飞速运转,“这不是明天要出三月份月考成绩了吗?我今天一直很紧张。那什么,我先走了啊。”

施嘉彦一溜烟跑得没影。

苏好觑觑留在原地的徐冽,晃荡着手里的半瓶水,盘腿在草坪上坐下来歇力。

刚一坐下,一眼看到一道红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操场铁门边——

温安妮正站在那里望来望去,像在搜寻什么目标人物。

集训班课程繁忙,也就中午和傍晚有时间出来透口气。

就这么点功夫,还不忘见缝插针地过来找她的徐冽哥哥。

现在的小妹妹,真是太不关心学业了。

注意到苏好不爽的眼神,徐冽刚要发问,忽然被她一把拉坐下来。

他顺着她的力道坐上草坪:“怎么?”

“累了,躺会儿。”苏好语气硬邦邦的,身体也硬邦邦的,扔掉矿泉水瓶,带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架势,躺下来一脑袋扎上徐冽的腿。

徐冽微微一滞,低下头去看她,从她气哼哼的神情里明白过来什么,转头就要往铁门那边望。

“喂,”苏好却打断了他的动作,皱皱眉头,“看什么?看我!”

徐冽眼底浮起笑意,不回头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垂下眼去看她。

苏好的目光却落在别处,盯着铁门边的温安妮。

温安妮吃惊地望着这一幕,看苏好恣意地枕上徐冽的腿,而徐冽非但不躲,还低下头注视着她。

操场上三五成群的学生纷纷看向他们。

可他们旁若无人。

温安妮看了一会儿,掉头跑出了操场。

大功告成,苏好手一撑就要坐起来,结束这个肉麻的姿势,却被徐冽轻轻按住了肩膀。

她抬起眼看他:“干,干吗……”

“你在游泳?”徐冽皱眉看着她。

“……”他是说,她那简单粗暴,钢铁般的一拱,很像人家游泳时候用脑袋扎了个猛子?

徐冽把她脑袋掰平,让她在他腿上枕舒坦,顺手把她黏在脸颊的,乱糟糟的头发捋开:“这么躺。”

苏好望着徐冽,心脏后知后觉地一阵狂跳,只觉得他的目光比天边金红的夕阳还刺眼。

她眼神一晃,匆忙撇开视线。

徐冽以为她被落日余晖刺了眼,抬起手掌,悬空搁在她头顶,在她脸上铺下一道阴影。

苏好的心却撞得更快。

晚风拂过操场,满地细草沙沙晃动,像一道温柔的提醒响在她的耳边——

她在这个草长莺飞的时节,喜欢上了一个少年。

苏好缓缓眨动眼睫,偏头重新去看徐冽。

“嗯?”徐冽疑问。

她摇摇头,示意没什么,目光却一直望着他的双眼。

远处铁门边,走进操场的杜康一脚滞在原地。

跑过一趟1500米,体力耗费巨大,回到教室苏好就起了困意。

她让苗妙替她跟画室老师请个假,说自己第二节晚自修再过去,然后趴在课桌上睡起了觉。

教室里留校的同学都在写作业,苏好这么趴着格外突兀。窗外时不时有纪检部的人经过,每次有人想靠近过来提醒扣分,徐冽就抬起头“刷脸”。

对方一看是他,睁只眼闭只眼地就放水过去了。

徐冽一边注意着窗外一边写作业,效率创历史新低,一节课快过去了,才刚做完一门课的卷子。

临近下课,窗边又有一道阴影落下,徐冽刚抬起头准备给苏好打掩护,却见这回是杜康来了。

杜康冲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比口型道:来。

徐冽看了眼旁边睡得正熟的苏好,起身跟杜康去了语文组办公室旁边的谈话室。

杜康把谈话室的门关上,指指办公桌:“坐吧。”

徐冽在他对面坐下。

“还记得老师上次找你来这里谈话是为了什么吗?”杜康问。

徐冽眯了眯眼:“记得。”

“那知道老师这次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杜康平常一向乐呵呵,今天的表情却分外严肃。

记起上一次杜康提起过关于男女生交往过密的话题,徐冽点了点头:“可能知道。”

“老师今天在操场看到了你和苏好同学……”杜康叹了口气,“你上次说,你们不是同学传的那种关系,老师是相信你的,你今天再说一次,老师还是会相信你。但老师是过来人,有些苗头怎么会看不出来呢?现在还没发生的事,不代表不久后的将来不会发生,是不是?”

徐冽没有说话。

“老师知道,你可能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你高一就在物理和数学竞赛里拿了沉甸甸的奖项,争取到国内名校的预录取名额,英语成绩也很好,如果想出国发展,考个托福雅思一样不成问题。老师听说你妈妈从前对你要求很严格,给你铺了很多路,你有很多选择,确实不用担心前途,谈个恋爱也轻轻松松。但苏好不一样啊。”

“这孩子就只有美术一条路,她的美术成绩,老师是不担心,但她的文化课呢?他们美术生下学期还要去外地集训,能有多少时间花在文化课上?现在不抓紧,等最后一学期再冲刺,以她目前的水平那是非常冒险的。老师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真为她捏把汗,想想她在美术上这么优秀,要是之后高考失利,没考上心仪的院校,那多可惜啊……”

杜康又叹息一声:“徐冽啊,你知不知道老师当初为什么安排你和苏好坐同桌?难道只是因为教室里只剩她旁边有个空位?”

徐冽默了默答:“性格。”

“性格互补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老师第一天见到你,发现你的状态很游离,老师担心你心理上有一些同龄孩子没有的压力和负面情绪,所以希望苏好能带动带动你。现在这么一阵子过去,虽然你话还是不多,但老师看得出来,你的情绪已经开朗了不少。你自己觉得呢?”

徐冽点点头。

“所以啊,不到万不得已,老师真的不想把你们这对同桌拆开。”杜康皱了皱眉,“老师今天找你谈话,不是想责怪你,你们都还年轻,碰上这种事确实很难冷静理性,但老师身为班主任,这些丑话不得不说在前头……”

“就说今天这事吧,还好看见的是我,不是你们政教处崔老师,要是改天被他看到,你们怕是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老师觉得,男孩子还是要担当多一些,所以暂时就不找苏好说这事了,给你这边敲个警钟,希望你把握好跟她相处的分寸,别去触碰那些禁忌的事,要是有多余的精力,不如照顾照顾她的文化课成绩。如果你觉得做不到,那到时候老师只能把你们拆开坐,明白吗?”

徐冽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晚自修第一节课下课铃打响,苏好被吵醒,从课桌上爬起来,揉了揉眼,茫然地发了会儿呆,看看旁边空荡荡的座位,拿笔帽戳了戳前边郭照:“我同桌去哪了?”

“啊,没注意,苏姐,我为了赶紧做完作业给你抄,一直专心致志地埋着头。”郭照一脸的眼冒金星,“今晚数学卷题量太大了。”

“哦,有做完的没?”

“物理搞定了!”郭照殷切地朝她双手奉上物理卷子,“都是选择填空,刚好可以趁课间抄完!”

苏好打了个呵欠,接过卷子,拔掉笔帽正要开动,看徐冽走进了教室,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她瞥他一眼:“干什么去了,找你的安妮妹妹?”

徐冽没说话,看了眼她奋笔疾书的样子,靠过来打量她笔下的两张物理试卷。

“怎么?”苏好停下笔。

徐冽抬抬下巴:“这在做什么?”

“显而易见,”她理直气壮地耸耸肩,“抄作业啊。”

徐冽直起身,坐回自己的座位,揉了揉脖子,沉出一口气。

感觉到他的低气压,苏好有点不明所以,愣了愣,继续低下头去抄abcd,刚要把卷子翻个面,忽然被徐冽一把抽走了笔。

“干吗?”她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自己不会做?”他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会做我还抄什么,你第一天认识我?”苏好翻个白眼,小声嘀咕,“我又不是人家物理竞赛班的。”

徐冽拿起她桌上的卷子,看了一眼姓名栏,朝前道:“郭照。”

“啊?”郭照第一次听大佬叫她名字,还是这种零下几十度的语气,人都抖了一抖,紧张地转过头来,“什,什么事啊徐同学。”

徐冽把卷子还给郭照:“让她自己做。”

“干吗呀你?”苏好无语地瞥瞥徐冽,戳了戳郭照的背脊,“卷子拿来。”

郭照胆战心惊地看了眼徐冽:“苏姐,徐同学说让你自己做……”

“你听他的还听我的?”

“那还是听苏……”郭照刚要把卷子还回去,又感觉到了徐冽的死亡凝视,手僵在半空一动不敢动,斜着眼望向旁边的白墙。

这墙能不能过来撞一下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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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妹妹,你游手好闲的好日子好像到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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