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浮生叫了王虎剩王解放,一起走出密码酒吧,周小雀依然等在那辆奥迪a4里。等三人都上车后,周小雀发动起引擎。
“陈哥,去哪里?”
“去医院吧。”陈浮生答道,又转头对王虎剩讲:“虎剩,去看看你的干儿子。”
王虎剩听闻此话差点没在车里扭起秧歌,“小雀儿,开快点啊,幸福来的太突然了。”看见副驾驶的王解放在偷着乐,王虎剩隔着座椅就是一巴掌拍在王解放后脑勺上,“我让你小兔崽子乐呵,别看你小子祸害了不知多少妇女,也不见个带把儿的娃娃喊你做爹,我王虎剩大将军虽然还是个处男,也已经有儿子了。”王虎剩边骂边忙着开始整理他的那两撇中分头,“哎,我说小雀儿,你小子开慢一点,让我整理一下仪表”车子一溜烟的往南京总医院跑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虎剩开始把周小雀叫做小雀儿了,为此周小雀抗议过不少次,奈何王虎剩大将军死猪不怕开水烫,周小雀来武力的,他就把王解放推出去给当沙包,文的小雀又不会,最后只得由他去了。也就只有王虎剩大将军敢叫一声小雀儿。抛开被变相监视的龚小菊不谈,这个当年在重庆第二袍哥龚红泉手下风光无限在川渝一代响当当的新袍哥,曾经凭借二十年苦练出的拦手轻轻三掌就拍断林钧四根肋骨而后又四刀放了王解放一斤血的大猛人,如今似已是心甘情愿的跟在陈浮生左右。
四个人浩浩荡荡来到总医院育婴室门外,在门外如一尊门神似的独臂汉子孔道德脸上仍旧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古板表情,即使见到几人也不言语,只是站起身把挡在门前的椅子拖开好让众人进去。
一行四人只有陈浮生和王虎剩走进育婴室,这间育婴室只有一个温箱,里面躺着两个熟睡的婴儿,正是陈家的一对龙凤胎陈平陈安,王虎剩走进育婴室看到温箱里的两个婴儿,眼睛再挪不到别处,先一步进来的陈浮生已经走向房间角落里的一张简易小床,床上横卧着的居然是南京第一美女周惊蛰。小床确实小了点,小到周惊蛰只能半蜷着身子才能躺下,一头如云的秀发一半散在枕头上一半悬在床沿,本就丰满的身材在这个别扭的姿势下更显得别有一番韵味。陈浮生捡起滑落在地上的外套重新盖在周惊蛰身上,周惊蛰睫毛轻颤,似乎感觉到前面站着一个人,猛地惊醒,待看清来人模样,才松了口气,重新以那个别扭的姿势躺到小床上。
“孩子他爹,你来啦。”周大美女嘴角弯曲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朝着陈浮生眨了眨略带促狭神色的眼睛。
陈浮生不言语,脸庞微低,看不出高兴难过。
“陈浮生,看在我这么细心的照料两个小家伙的份上,以后如果陈平长得像你我要收他做干儿子。”周惊蛰仍旧不起身,依然嘴角含笑的望着床前的男人说道。
“周美女,还是回去睡吧,在这里小心着凉。”陈浮生面无表情轻轻说出一句话。见陈浮生不为自己的玩笑所动,周惊蛰在心里轻叹一声,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
自从陈浮生去党校学习,周惊蛰进过陈浮生那个让人心生感叹的小书房后,这个年过三十依旧风韵与身段俱在的南京第一大美女,这个即使生过孩子还依然让柴进之心慕的女人,已彻底的把自己绑上了陈浮生的战车,不管对方把她当情妇也好,当情人也罢,抑或者仅仅是当做一个可以观赏把玩的花瓶,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只知道自从19岁嫁给魏端公然后生下一个女儿然后再离婚然后魏端公一死自己如个丧家之犬十几年间只知算计计算的生活结束后,突然感觉到了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现在想想,当初被陈浮生堵在电梯里上下其手的时光竟是如此的让人回味。只是可惜,原本还可以偶尔跟这个男人调调情的日子随着曹蒹葭的难产继而昏迷不醒彻底的逝去了。只要曹蒹葭一天不醒,她便一天没有机会再轻易靠近这个东北兴安岭走出来的男人的心。有时她会羡慕曹蒹葭,在一个女人最美丽的时刻遇见了一个如此有潜质如此让人着迷的男人,但是如果回到当初再选一次的话,估计她还是会选择魏端公吧。
女人就是这样一个矛盾到令人心生敬畏的生物。
一个月以后,上海杨浦区一个不是很繁华的街上,一家名为皇后的酒吧开业了。
当再次踏上上海的地界,陈浮生心里感慨万千,当初灰溜溜的从上海逃到南京时,何曾想到这么快便又杀了回来,而且是风风光光的杀回来。果然如王虎剩大将军说的那样,南京是他的福地。
酒吧开业第一天,身为幕后大老板的江亚楼亲自出马,坐镇大堂。虽然江亚楼是靠娶了个有强硬背景的凶悍老婆上位的,但十几年来他的个人能力依然让人不容小觑,更有一些九流三教的朋友专程从南京从北京从江浙赶来为他捧场。而陈浮生在党校认识的那一群能量极大的纨绔则俨然成了今天皇后酒吧的主力群体。
依旧是那辆毫不出彩的别克君威,身为苏北土皇帝的吴家大公子吴煌慢悠悠的把车停在不远处的边,然后走向皇后酒吧大门。当年南京密码开业的时候,吴煌就曾亲自登门捧场,如今上海的酒吧开业吴大公子依旧欣然而至,看来这个在苏沪新一代大纨绔里被公认为最有涵养最能忍的公子哥,是真的把陈浮生当成了可以深入交往的人。
在酒吧门口迎上了吴煌的陈浮生,经过一个月的调整显然已经理好思绪,嘴角也露出了笑容。二人走进酒吧,吴煌凑在陈浮生耳边嘀咕了几句,陈浮生露出了罕有的严肃表情,背在身后的左手轻轻摆了摆,便见门前停车场靠近墙根的一辆面包车里走下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周小雀,另一个一身中山装,一根袖管空荡荡随风清摆,正是孔道德。二人下车后左右望了一下,抬腿走上酒吧大门的台阶,也不进去,就如同两个在外透气的客人。
约莫四十几分钟后,周小雀进到酒吧,找到在吧台喝啤酒的陈浮生和吴煌。
“陈哥,外面来了一票人,感觉像行伍出身,领头的自称熊子,说是你的旧识,点名要陈哥你出去一趟,现在孔道德挡在外边。”
陈浮生看了吴煌一眼,后者端着一杯啤酒只顾自己慢慢喝,似乎一点都没有听到周小雀所说的麻烦。陈浮生端起酒杯把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随周小雀来到酒吧门外。酒吧前面的停车场站着十来号人,陈浮生一眼便看到了前面绰号熊子的赵家独苗赵鲲鹏。身体略显佝偻似乎又恢复了初来上海时的状态的陈浮生缓缓走到熊子跟前。
“熊子,又见面了,你肚子上的伤好了没有?今天在这给你陪个不是,如果你有兴趣就进去喝一杯,我做东。”陈浮生态度谦恭,脸上摆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如果有魏家的老人在场一定会发现陈浮生摆出的这张笑脸竟与当年皮笑肉不笑的九千岁魏公公及其相似。
冷哼了一声,绰号熊子的赵鲲鹏俊俏似女人的脸上隐现青筋,他看着眼前这个脱了西装就完全是个地道的农民工的人,怎么也想不明白就这样一个升斗小民怎么会跟自己发生了联系,但就是这个人曾经让自己无限接近死亡,想到这里他感觉肚皮上那道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
“陈浮生,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你居然还敢回上海。”赵鲲鹏原本俊俏的脸略显狰狞,他是怎么也忘不掉就是对面这个佝偻着身子似土狗的男人的哥哥,那个第一次见面便打断了自己一条腿的叫陈富贵的野蛮人,那个半夜三更闯入自己家中,威胁自己如果再害陈浮生就要让赵家一命抵十命的疯子,最后临走前又一巴掌打断了自己三颗后槽牙连带一根小臂,每每想到这里,赵鲲鹏便不可遏止的心生怨恨,同时打心底里生出一股隐隐的恐惧感。是的,他恐惧,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深深的恐惧感,也只有当年在内蒙把他一脚踢翻的黑道巨擘孙满弓曾带给过他类似的感觉。
“陈浮生,你哥曾经打了我一巴掌,今天我就是来找场子的,你让我也打一巴掌咱们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赵鲲鹏面色阴沉,虽然他打心底里怕那个如天神一样的男人,但是他不相信对方会一命抵十命的来报复,因为他是赵家的苗子。
“可以啊,这很公平。”陈浮生伸手制止了身后的周小雀和独臂孔道德,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知道我为什么总想找你麻烦吗?就是因为你这种小民作风让我分外不爽,当初用复合弓指着你的头你能毫不犹豫的下跪,今天还能笑嘻嘻的让我打脸。你越是装的没有骨气我就越想玩死你!”赵鲲鹏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唯独忌惮那种能屈能伸,笑里藏刀的阴狠角色,就像上海大少方一鸣,如今又遇见了一个陈浮生。
“其实我只是一个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小人物,我只是想在大城市里混口饭吃,当年捅你一刀是因为你实在把我逼急了,我不得不这么做。以前我和哥在张家寨追野猪山跳狍子,总是要给畜生们留一条生路,能逃的掉是它们的出息,逃不掉就甘心受死,因为山里人都知道,再温顺的畜生被逼急了都会找你拼命。”陈浮生慢条斯理的说到。
赵鲲鹏扬起右手,对面依然佝偻着身子,脸上笑容丝毫没有变化的陈浮生似做好了用脸接自己巴掌的准备,这让他越来越觉得对方是一个疯子,不,他们一家都是疯子,因为按照陈浮生现今的地位虽不敢说与自己平起平坐但也相差不远了。但他的手掌始终没有落下,最后猛地收回右手,吼了一声:“走!”然后一票十多个人分程几辆车迅速离去。
陈浮生依旧是那个样子,佝偻着身子,嘴角噙着笑容,一句话不说转身走回酒吧,谁都没注意到他转身时朝街对面那家酒店四楼的某一扇窗户望了一眼。
恰好站在那扇窗子后面的女人从瞄准镜中看到了对面男人投来的那一束目光,平静的脸庞突然如鲜花般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容,但她是不担心别人会看见的,因为这个房间除了她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真是一个妙人啊。”女人轻声感叹,似是说给自己听。
坐进车里远远离开的赵鲲鹏左手大拇指狠狠揉搓着右手的掌心,他现在依然是一身冷汗浑身颤抖。就在他准备把巴掌狠狠扣在那个叫陈浮生的男人脸上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扬起的手心里出现了一个微微颤动的红点,精于枪械的他立刻就分辨出这是狙击枪的红点瞄准镜,也就是说不远处有人拿枪瞄准了他的脑袋,显然有人不愿意看见他这么嚣张,所以他立刻转身离开,一分都不愿意多呆在那个地方。想必当初被复合弓瞄准脑袋的陈浮生就是这种感觉吧,这个最近连续吃瘪的上海纨绔终于开始有一点点后悔了,后悔惹了陈浮生这么一个妖孽。敢在上海闹市区扛着大狙瞄人脑袋的,除了那个叫竹叶青的疯女人赵鲲鹏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现在他不得不开始正视那些原本让他嗤之以鼻的有关竹叶青和陈浮生的流言。
酒吧对面的酒店里,竹叶青从房间出来,手里轻拈着一只淡青色玲珑酒壶,信步走下楼梯,去房间取了一只皮箱的光头蒙冲跟在她的身后离开酒店。
“要不要我去警告一下赵家小孩?”光头蒙冲快走几步在竹叶青后面轻声说道。
“不用,我们今天只是来看戏的,而且看了一场好戏。”竹叶青嘴角略略弯起,显然心情不错。二人一前一后的消失在上海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