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言讲不过他,在时凇昱的笑意中噎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措辞。
幸好,有人前来救场了。
虽然褚言也不是很能接受……
“褚言?”梁沂承挑着高低眉,手里提着两只蝴蝶灯,一个粉的,一个暖黄,然后又掀了时凇昱一眼,“我就说你今天这么情愿出来呢。”
时凇昱低眸瞥了眼他手里提的花灯,那人更是敏感,像是炸毛的猫,“挑来挑去就这两不错,而且,可比那丑莲花好看的多。”
梁沂承的目光投向褚言手中,嘲笑道:“你这是自己做的吧?可真是心灵手巧、眼光独到啊。”
褚言对于他这张嘴已经麻木了,与其争辩也不值当,反倒是浪费口舌,索性咧了个假笑,“彼此彼此,梁公子这灯也是美极。”
梁沂承才不管她言语中含藏的意味,无论反讽或是真话,但就着表面的含义,便能让他得意洋洋。
高挑的凤眸闪烁着得意的光,“那是自然。”
他一来,褚言的尴尬也消散了不少,只轻瞄了时凇昱一眼,然后轻甩着花灯,抬步往来的方向走去,“走吧。”
时凇昱便也自然地跟上她的步子,侧眸问道:“你今日,只是和思烟一起么?”
“不是,还有褚越……”褚言顺口一答,但话说到一半,才猛然想起梁沂承还在这儿,于是讪讪地停住。
但已经晚了。
梁沂承眉头一拧,即刻奔到褚言跟前,追问道:“褚越?她在哪?”
然后连忙甩开折扇,赶紧维持出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模样,但一双眼睛早就转了个天翻地覆,不停探寻着褚越的身影,“哪儿呢?”
“她……她有事,不在这里。”
梁沂承狐疑地看她一眼,“啪嗒”一声合起折扇,捏着扇柄指向褚言:“是不是和时瑾在一起呢?”
“哎我就奇了怪了……”梁沂承越说越激动,指着褚言的折扇都轻微颤抖,旁边的时凇昱面色已冷,直接一把拿走了他手里的扇子。
梁沂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重新看向褚言,但嗓门显然压低许多,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到底和谁一伙的。”
“那时瑾给你什么好处了?”
“本公子给你十倍成不成?”
“……”褚言白了他一眼,“跟我有什么关系,人家是两情相悦、郎情妾意、坚不可摧。”
一上来梁沂承便咄咄逼人,褚言心中自然也烦,所以一连三个词语还击,总能将他气得几欲吐血。
褚言本来已经做好再被聒噪一番的准备,但等了半晌也不见动静。
只见梁沂承眸中失神片刻,然后像泄了气的皮球,双肩一垂,昔日的神采奕奕也化为黯然失色。
看着竟有几分可怜。
褚言嘴唇动了动,本想宽慰他两句,但瞬间又闭了嘴。
……自己是不是有点圣母?
于是连忙掐断了这抹同情。
“喏,本来要送褚越的,给你了。”梁沂承抬起右手里的粉蝴蝶,朝时凇昱递了递,还有些舍不得。
“………”时凇昱只掀了他一眼,然后就提步离开了。
他们绕出商铺小摊,回到了江海亭处。
较之刚来时,人已经少了很多。因为山上的祭月庆典即将开始,人们都赶忙提了灯,上了北坡扶连山。
就连刚开始弹琴跳舞的人也少了,有部分人都直接停下来,正在收拾东西。
此刻亭中的石凳上只坐了两人。
时瑾和褚越。
二人似在说些什么,氛围倒是轻松愉悦。
在浅浅的月光,与璀璨而迷离的灯火下,远远的看着他们两人有说有笑,目光流转,便觉得很是登对。
梁沂承只瞥了一眼,便掉头去了他处。
褚言看了眼时凇昱:“我去跟褚越打声招呼。”
“我陪你一起。”时凇昱道:“问候一下皇兄。”
褚言偏头看了时凇昱一眼,又瞄了时瑾一眼。
这两人,一个温文儒雅,颇受陛下宠爱,而且是后来居上,一个风流倜傥,放浪不羁,实则老谋深算。
而且时瑾为现任清心堂堂主,在追杀天渡后人上边,他还算是主谋。
那这两人可算是切实的仇敌啊。
可千万别直接打起来了。
但实际情况,似乎和褚言想的不太一样。
“哎呀,这不是凇昱么。”时瑾远远的便站起了身,朝他们那边迎去,关切地道:“听闻前阵子吐血晕倒,医治得如何了?”
这话听着的确是关怀备至。
但怎么……总觉得阴阳怪气?
大概是自己加的滤镜太重吧。褚言想着。
不等时凇昱作答,时瑾又抢言道:“不过今日有佳人作陪,想必病症也能一概消散罢。”
话毕还含笑看了褚言一眼。
褚言:“………”
“皇兄所言极是。”时凇昱感觉心情不错,挑了挑眉,偏头看了褚言一眼。
搞什么??褚言疑惑地眯了眯眼。
看着那两人温和平静的面容,再听着这番对话,还真有点兄弟情深的意味。
但是,倘若再仔细品一品意味,看一看二人带笑的眸子,便会发现那波澜不惊下已是惊涛骇浪,锋芒相对。
“凇昱何不邀约美人来亭中一聚?”
“不必,”时凇昱当即回绝,“我们很快便要离去。”
时瑾懒懒地挑了下眉。
褚言这才走进亭中,跟褚越说了声她先去祭月庆典,然后便要走出亭子。
但下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又使她停住了步伐。
“沈容辞?”褚言朝亭中一角走去,试探道。
沈容辞刚将古琴装入琴盒,就听见有人叫她。
一抬眸,便发现是褚言,“小言?”
“嗯,”褚言颔首,低头看了眼琴盒,颇有些惊异,“你还会弹琴?”
“沈姑娘可是我们乐楼中最优秀的乐师!”一旁帮她拿起琴盒的小厮抢言道,“只可惜姑娘你来迟了,今日的走演已经结束了。”
褚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有点可惜。”
“小言可是要去祭月庆典?”沈容辞站起身,粲然一笑,低声道:“可也是心心念念着祭月使者?”
“………”她不提,褚言都忘了还有祭月使者这一茬。
还真是男色爱好者,她着实佩服。
“我正要去呢,要不要一起?”沈容辞挑眉问道。
褚言淡淡瞟了眼亭外的时凇昱,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走吧。”
不知为何,今日一到江海亭,她便感觉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褚言这一路也总是心神不宁,眼下只求今夜平安度过,尤其是他。
时瑾此刻已经回到了亭中,只余时凇昱一人立于月色之下。
背影孤傲冷清,茕茕孑立,似温润白玉无暇,又似冰天雪地的凛冽寒风。
温文中含着刺骨锋芒,柔情中带着铮铮铁骨。
既高傲,又让人心疼。
或只是这一眼,褚言心中莫名坚定:
不管他们中间是相隔千山万里,或是泱泱江川,她也愿披月色,踏星光,携灯火而往。
哪怕只是立于他的身边。
哪怕只是告诉他,我也在这里。
褚言只出神了片刻,便回过神,带着沈容辞出了小亭。
“这是沈容辞,我前几日刚结识的新友。”褚言为时凇昱介绍道。
眼眉一弯,眯眼问道:“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时凇昱全程只淡淡地瞥了沈容辞一眼,听了褚言的这一问,无奈地抿唇一笑,正欲开口,却被褚言又打断。
褚言道:“不光好看,还是城中出名的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