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晁连忙追上了妻子,拉住她的胳膊,一边跟她并肩走在小路上,一边道:“我不是不让你照顾三宝。”
姚二嫂瞥了他一眼:“那你是什么意思?”
姚晁笑笑,解释道:“阿殊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若真的不想管儿子,便不会把三宝从谢府带回来。如今带了回来,断然不会交给阿思来照看。别说其他,单是她自己,都不会放下心来的。”
姚二嫂皱眉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阿殊……”
姚晁低声道:“阿殊从谢府回来,连晚饭都没有跟咱们一起吃,分明是不想见人的意思。阿爹阿娘让你来看看,是出于做父母的关心,咱们去回了二老,也便罢了。”
姚二嫂不是傻子,多少也猜出了小姑子的心结,只顿住了脚步,皱眉道:“咱们做哥嫂的,难道就不关心小妹了么?要我说,还是看看她……”
姚晁摇头,劝她:“你听我的准没错。阿殊的性子要强,便是有什么事情,也不肯让家里知道的。”
姚晁只当姚殊还在因为林桡下落不明的事情忧心,她去谢府,应该也是去向谢谦打听林桡的情况了。
姚二嫂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道:“走吧,去跟阿爹阿娘说。我看阿殊也没有什么争强好胜的心,只盼和阿桡安安稳稳,把几个孩子抚养成人。你说说这,算个什么事……”
军功有什么重要?便是封了威远将军的称号,还不是让家里担心?
她未说出口的一句话是,若林桡没有上战场就好了。
……
蒙擎这两个月来无心顾及其他,只疲于应付林桡和姚晁给他找的麻烦。
原本皇帝升姚晁为大理寺丞,他便已经感觉到了压力,没曾想姚晁能力出众,也浑然不顾自己安危一般,上任以后便着手开始查他。
便是蒙擎做的再隐蔽,京郊开采铁矿的事情,也实在无法保证密不透风。
他不清楚是哪里走漏了风声,竟让姚晁顺着消息,一点点摸了上来。
蒙擎第一时间斩断了和杜蘅的联系,差人给她去信,要她立即断掉铁矿这条线,否则性命不保。
这边还未处理完,西北又出了乱子,线人来报——
说他和异族三皇子来往的信件被盗,蒙擎登时便想到了林桡身上。
他冒着线人暴露的风险,把林桡围困在了敌军手里,试图将他灭了口。
谁料林桡命大的很,明明身负重伤,却让他逃了出去。
可如今月余时间过去,还是没有消息。
这一日西北的线人前来汇报,蒙擎将人带到了密室里。
他吩咐身后的人关上门,第一句话便是问:“林桡呢?有消息了吗?”
线人低头,回禀道:“下落不明。”
蒙擎面色铁青,道:“我不是说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什么叫做下落不明?如今战事已停,西北军节节胜利,他们呢?可曾寻到林桡的下落?”
线人一五一十道:“小王爷,咱们在西北军中安插的眼线,因为刺杀林桡一事,已经全都暴露了。如今弟兄们躲躲藏藏,仍坚守在西北,便是因为小王爷的命令,要寻林桡的下落……”
蒙擎眼神冷了下来,声音不辨喜怒:“你的意思是,我的命令下错了?”
线人常年生活在西北,蒙擎虽是他名义上的主子,可抛开这份所谓的忠诚而言,他们不过是利益的关系。
要不是看在酬劳丰厚的份上,谁会替他卖命?
面上,线人还是恭敬道:“小人不敢。不过,再神通广大的人,心窝上中了咱们兄弟的一箭,也断然不会有活着的道理。如今一个月过去,便是把战场上的死尸都翻一遍,也寻不到林桡的影子了……”
蒙擎看着面前敷衍的人,只恨不得一脚把他踹翻。
威逼不行,如今只有利诱一途,他便对线人道:“再找。若是寻到了林桡,活捉每人黄金千两,可辨认的尸体黄金百两。若是有确切的消息,不论死活,每人都有赏赐拿。”
什么东西都不如实打实的黄金有用。
线人立刻应道:“遵命!小的和弟兄们定不辱命。”
蒙擎又嘱咐了几句,便让他下去了。
线人走了之后,蒙擎开始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脑海中一遍遍地重复自己当日听到西北传来消息,说信件被盗时他所做出的决定——
派人截杀深入敌腹的林桡,迅速断掉与异族的联系,倾尽西北所有他手下的人围堵、搜索林桡……
在敌军铁骑和他手下的兵士里,便是天王老子也难逃出来;更何况如今姜宁和谢谦那边没有分毫动静,就连姚晁,也按部就班地往他指的方向查下去。
蒙擎眉头紧锁,决定暂时放下西北的事情,专心把姚晁解决掉。
自从姚晁掌握了京郊有铁矿开采的消息,开始秘密查探时,杜蘅就失去了和蒙擎的联系。
杜蘅早就料到有这么一日,动作干脆地把知道此事的下人都送去了庄子上,再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京郊有铁矿的山头,名义上还是她母亲娘家周家的产业,与她自然没有分毫干系。
等做完这一切,杜蘅才像活过来一般喘了一口气。
身边新换的丫鬟小红善于察言观色,聪明地从不打听杜蘅的事,只恪守着自己的本分,每日伺候杜蘅的起居。
这一日,她见小姐的情绪不似几日前那般紧绷,便回道:“小姐,路府连着五日来人请小姐出门了,您之前吩咐了不许打扰……奴婢想着,毕竟路公子是小姐的好友,连着这么些天不理会,是不是不太好。”
路骅约她见面,从来不用路府的名义。
杜蘅有些诧异,皱着眉头问:“路府的什么人?”
小红脸上带着笑容,回禀道:“听说是路公子的妹妹,想邀您过府一叙。”
她生在乡野,从未有机会去过尚书府这样的地方。
从前觉得,来杜宅伺候杜蘅便已经是最最了不得的事情了,可如今有望真的见到京城中的贵女,小红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听说路姑娘是兵部尚书的女儿——那会不会是女将军的模样?
小红偷眼去看杜蘅,却见她脸上闪过一丝厌烦:“她请我过府?我们从前既无交情,将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请我做什么?”
小红笑吟吟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听说路家姑娘去过咱们锦绣布庄,路姑娘或许想与小姐一起做做生意,也未可知。”
小红一番话,歪打正着说到了杜蘅这些天最烦心的事情上。
锦绣布庄如今已经关了月余的门,若再不开起来,只怕真的开不起来了。
况且前世她嫁给了路骅,知道自己这个小姑子后来也会做做生意,若她真的看上了锦绣布庄,想来事情还有转机。
如此想着,杜蘅便对小红道:“去向路府回个信,我下午便过去。”
小红心下欢喜,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哎”了一声,把杜蘅手边的茶壶重新添了热水,又脚步轻快地给她房间里换上了新的熏香。
杜蘅任由小红忙碌,全然将她看作透明人,自顾自拆了几封信件,读完便随手撂在了案上。
抬手想要写几个字做回信,却发现书案上的墨汁是干的。
她眉头轻蹙,扬声道:“小红,研墨。”
小红还在忙着做事,闻言答应一声,过了半晌才进来。
杜蘅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斥责道:“明知我要写字,为何放着研墨之事不做,跑进跑出尽做些无用之事?”
小红原是看天气好,打算把杜蘅平日里盖的被子晒一晒。
可刚收拾好院子里的晾衣绳,便被杜蘅一通批评。
她只低了头,道:“奴婢知错,奴婢这就磨。”
小红做惯了伺候人的粗活,极少碰过砚台,还是阿素在的时候,教过她如何磨墨。
看着小红笨手笨脚的模样,杜蘅心里一阵有气,只把手里的狼毫笔往桌上一摔,径自出了门。
小红垂首,研墨的右手指尖用力,按出了青白的颜色,却还是默不作声地把杜蘅要的墨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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