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才不管面前这两个陌生的面孔是从哪里来的,只要谢谦不高兴,他便高兴了。
他一直阴沉着的脸上露出些笑意,一时间面孔竟有些将笑不笑的扭曲:“林大人和姚大人?当真年轻有为……”
林桡没有说话,姚晁倒是笑着点点头,泛滥的桃花眼中满是恭敬之意,谦逊道:“不敢。”
赵大人狐疑地看了一眼谢谦,又仔细打量着林桡的脸……
达公公心道不好,上前一步,巧妙地挡住了赵大人看过来的视线,以免被他发现端倪,瞧出来林桡和谢谦容貌的相像之处。
赵大人看了一会儿林桡,倒没往血脉方面想去,只是平白觉得林桡生人勿近的样子,像极了谢谦讨人厌的神情。
他与李大人想法一致,只要不是谢谦来查案,换个谁来,他并不关心。
赵大人肥胖的脸上堆砌起笑意,对达公公道:“既然公公都传了圣上的口谕,赵某自然是毫无异议的。只是谢大人这里……”
兹事体大,他原以为谢谦不会同意由两个新任的陌生人来查案,谁曾想,后者并未像他想象中那般言辞激烈地反对。
只见谢谦重重地一甩衣袖,却什么都没有说,冷着脸径自往大殿方向去了。
达公公面向有些愣神的两人,笑道:“两位大人,请吧?”
李、赵二人见状,也只好跟着达公公去了前殿……
演武场外只剩下林桡和姚晁,还有带着二人的小太监阿乐了。
阿乐亲眼见了达公公对林桡和姚晁的态度,又听他说的话,只当圣上真的看重两位才刚上任的这两位新人,让他们来查案。
一时间对两人说话的语气愈发恭敬了起来:“二位大人,出事的地方就在前面,可要随小的过去看看?”
姚晁浅笑着点点头。
阿乐很快带着二人来到了演武场,皇家演武场比之青桐镇城郊大营将士们训练的场所并不小,林桡扫过一眼,大致看出了场地的大小。
只听姚晁客气道:“乐公公,还望乐公公传一位圣上坠马时在场之人过来,也好协助我二人查案。”
阿乐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两位大人在此稍候片刻。”
说罢,他起身去了暂时收押相关之人的场所。
皇宫中平日里并不会这般肃静,来来往往的宫人不说,各个位置也都有守卫。
皇帝坠马之事如今还瞒着消息,演武场在场的宫人全被关了起来,是以偌大的演武场,空荡荡的竟只剩下了林桡和姚晁两个人。
趁四下无人之际,姚晁低声和林桡交换意见:“阿桡,你觉得,这位赵大人和李大人如何?”
林桡眉头轻皱,断言道:“下手之人不会是他们。”
姚晁笑笑,很满意于到目前为止两人的看法一致:“这两位大人,显然是同谢大人有不小的矛盾……也正是因此,才被推出来当了枪使。”
林桡沉声道:“幕后之人有传递消息的途径,不是宫人、就是侍卫。”
通过宫人之口可以传给静妃,静妃自然有办法告知赵家;而李大人在侍卫之间尚有余威,总会有几个跟着他的手下……
这般分析倒也没错。
姚晁点了点头。
林桡左右环视,和姚晁一起在演武场内仔细查看了起来。
不多时,阿乐带着一个粗使下人打扮的宫人走了过来。
那人见了林桡和姚晁,噗通一下跪了下来,行礼道:“小的阿云,见过两位大人。”
小太监阿乐在一旁道:“是今日负责看御马之人。演武场上的马,都是专人饲养和看管,今日皇上选的那匹马,就是阿云在负责。”
姚晁温声对阿乐道:“有劳公公。”
阿乐道了一声不敢,又回头对阿云严厉道:“皇上今日从马上坠下来,你们这些看马之人统统都是死罪!今日两位大人查探,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能不能保住一条命,只看此时了!”
阿云忙不迭点头。
林桡面色肃然,最先问道:“今日事情的经过如何,你可看清了?”
即将到来的刑罚让他思绪混乱,阿云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部说出来,可思维却不足以支撑他完整地描述事情的经过。
林桡身上的威严让他害怕不已,同时竟也找回了头绪……
他磕磕绊绊讲出了事情的大致经过:“皇,皇上过来骑马时,马厩里旁的马儿都不怎么精神,只有我养的这匹,见了皇上还往跟前凑了凑。当时皇上还夸了奴才,说一整个马厩里,就奴才的马养的好……”
阿乐见他时时说不到重点,不由催促道:“说这起子废话做什么!还不捡着要紧的说!”
阿云一抖,刚刚要打住,却听姚晁温声道:“不碍事的。阿云继续,你说的这些很有用处。至少我们可以推断,是否在皇上前往马厩之前,马厩里的马匹就已经有了异样。”
阿云不解,小太监阿乐也有些懵了。
林桡并没有多嘴解释的打算,而是问阿乐:“现下马匹都在哪里?”
阿乐忙答道:“除了受惊的那匹马儿被单独关了起来,其他的马都还在马厩里。”
林桡又问:“可有人在出事以后接触过任何马匹?”
这下便是阿云抢着道:“不曾,不曾!陛下坠马后,整个演武场都被达公公叫人封了起来,演武场上的人也都关押在一处……马匹自然不曾有人动过。”
阿乐也附和道:“确实如此。演武场外一直有人看守,不会有谁可以接近。”
姚晁和林桡一贯默契,接上他的思路,对阿乐道:“劳烦阿乐公公带懂马之人前去查探马厩里剩下的马匹,是否有使用过药物的异样。此事耽误不得,公公可否现在就去处理?”
阿乐一头雾水,有些弄不明白这两人的意思:“用了药的马,不该是陛下骑的那一匹么……”
姚晁反问:“那陛下的马,可检查出了异样?”
阿乐一愣,摇了摇头:“这倒不曾。懂马的老手和宫里的太医都看过,说马儿没有什么毛病。”
姚晁耐心道:“但凡有一点聪明之人,都会选用难以被查探出来的方式,对陛下骑的马儿做手脚。可他如何保证陛下所选的马匹便是自己动过手脚的那一匹?若是对旁的马用了药,再想办法让这匹动过手脚的马对陛下主动亲近,自然可以达成目的。”
阿乐和阿云恍然大悟,后者惊呼:“难怪……想来是陛下身上的龙涎香!”
眼看思路逐渐清晰,抽丝剥茧一般也寻出了线索,姚晁追问:“此话何意?”
阿云像是突然想到了一般,声音抬高了不少,语速也快了许多:“月余前我的一个老乡送了一些香料给我,说是喂马的时候放进去些,日后马儿会更加亲近主人……可是御马的喂养半分出不得纰漏,小的便谢绝了他的好意。”
阿乐一颗心被高高地提起来,然后又重重跌下去,急道:“这香你当真没有用?若没有用,怎么御马会像你说的那般,今日主动亲近陛下?”
阿云辩解道:“小的万万不敢给御马的吃食随便加东西!只是我那老乡说,这香料来之不易,便是不给马儿吃,自己也能用……”
在宫里做事的太监,都十分喜用香料。
.全因他们身体残缺,平日里严格控制着饮水便也罢了,偶有一次水喝多了,便有失禁的时候。
再者他们不常有条件沐浴清洁,身上的味道便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出于无奈,大多数太监都会用味道偏重的香料,也好盖一盖这味道。
姚晁并未对此多做评价,而是对阿云道:“可否借你的香料一验?”
阿云忙不迭从身上掏出一个小香包,递给了姚晁:“姚大人,您请。”
姚晁接了过来,放在鼻尖轻轻一嗅,便伸手放在了林桡鼻尖,对他道:“跟龙涎香十分相似的香味。”
林桡眉头轻皱,肯定道:“这就是龙涎香。”
阿乐面色一变,喝问阿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竟敢以下犯上!今日之事,你可有参与?!”
阿云一听身上的香料是龙涎香,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直接跪倒在地,哭道:“奴才不敢!擅自用龙涎香是掉脑袋的死罪啊!奴才怎么敢?只是实在不知,又觉得这香料好闻,才敢放在身上!奴才当真不知!”
阿乐还待开口,却听姚晁道:“乐公公,此时纠结于香料的问题,只怕反而错失更多的线索。乐公公可否派人前去验马?”
小太监这才想起,方才姚晁说了马厩里其余马匹的事情……
他见姚晁和林桡三两句话就已经分析出了这么多线索,早就对两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对于姚晁的要求,自然抱着十成十的信任。
阿乐忙应道:“大人莫急,午前验马之人还在,我这就去找达公公,安排他们再次验马!”
小太监急匆匆地走了,姚晁便对阿云道:“擅用龙涎香确实是死罪,但我相信,此事你是不知情的。如今只有坦白一途,或可保你性命。”
阿云已经满脸是泪,姚晁温和的言语让他心中的绝望稍缓,默默哭着道:“多谢大人。只盼阿云一身获罪,莫要连累家人……”
林桡没说话,站在姚晁旁边,目光沉沉的看向远方,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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