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看她这张脸,光听声音,软软的,像是在可怜巴巴的求人,撩的人心一晃。
闷葫芦终于肯和他说话了,难得难得。
“嫂子?嫂子和侄儿不是被流匪劫掠了吗?”话虽这么说,符白岩心里也清楚,良家女子在劫匪手里活下来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派出去搜查的人一直未传来好消息,作为亲人,或许还可以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符白岩见她冷静下来,松开了手。
“我嫂子,你要将她和我哥葬在一处。”
傅长安垂下眼睫,“我还有个师兄叫段玉轩,也给他立个衣冠冢,和我们家葬在一起。”
符白岩上一个问题没解决,傅长安又给他抛了个问题。
叹息归叹息,昌平公主处事决断,快速安排人将看热闹的百姓都轰走后,顿了顿,又得意起来,“我儿子就是厉害!”
“有件事早就想和你商议了,岳父与舅兄一世英雄,身死后总不能连个供后人祭拜的地方都没有。所以我想,给他二位立个衣冠冢。将岳父与岳母葬在一处。母亲已经将墓地都选好了,这事操办起来,还需列个章程。你年纪小,不懂这些,我来办。”符白岩一锤定音。
傅长安确实不懂这些,无力反驳。
傅长安只觉得千百只苍蝇都围了过来,嗡嗡嗡,前世的不好记忆齐刷刷都涌了上来。傅长安抢过扫地僧的大扫把,一扫把过去,忽地白影一闪,扫把头齐根斩断,只留了个竹竿握在她手里。
傅长安看清来人,顿时火气上涌,双手搭上缠丝,来人来势不减,四两拨千斤的轻轻一按,傅长安的双手又被按了回去。看上去没用多大力气,实则只有傅长安知道,内力的压制有多强大。二人内力相差悬殊,这是不争的事实。
很快,昌平公主就有了答案。
大和尚们拿了公主的香油钱,说好了做满七七四十九天法事,不可能光拿钱不办事啊。傅长安一根筋,说要给她娘下葬,就非要下葬,大和尚拦着,她就将人给打了。
符白岩,“若是大军凯旋,傅长安当居首功。”
昌平公主陷入了深思。
符白岩坐在昌平公主的车辇上,去宝安寺的路上已经将西沉关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昌平公主就像是听了一出演义话本,眼珠子瞪的贼溜圆,张着的嘴半天没合上。
祭堂闹得动静大,将其他大殿的香客都吸引了过去。人们围成一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但,傅长安有必杀技,她不怕死。
昌平公主又忧郁的叹息了一把,她出类拔萃优雅绝伦日月不敢争其辉的儿子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粗鄙野蛮的丑丫头!
还没等她犯浑,符白岩已经顺手将她的手拉住了,温声道:“长安,你跟我来,这里人多眼杂。”
傅长安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她想挣脱,还是被符白岩带到了室内。
符白岩宽慰她,“母亲,你也不要过于忧虑,我瞧着长安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知母莫若子,符白岩用小指头想,他娘肯定为难过傅长安。
“儿呐,”昌平公主扶住他的胳膊,不仅没被安慰到,表情看上去更凝重忧虑了,“你说她那么能打,将来你会不会夫纲不振啊?”
贾嬷嬷都替这位新姑爷感到为难,“小姐,段公子毕竟是外姓人,和老爷夫人少爷他们葬在一处不合适。”
“我爹待他如亲子,怎么就不合适了?”
贾嬷嬷,“傅家的坟头怎好埋外姓人?”
傅长安,“我嫂子就不姓傅。”
贾嬷嬷快速的瞄了新姑爷一眼,老脸一红,第一次为她家的混不吝小姐感到难为情。
傅长安确实对这些常识匮乏到让人发指的地步。原因是,她自从中毒后,人生的大多数时光,不是在练功,就是在挨骂。姬如意本身就是个混账,能教出什么好徒弟?对傅家人来说,只要长安能活命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女儿家要学的东西?不急不急,来日方长。
她哥又大了她十五岁,自她有记忆一来,她嫂子就是她们家人了。嫂子是个孤儿,也没有娘家什么的,平时姑嫂婆媳闲聊也扯不上娘家婆家的问题。
上一世傅长安虽嫁为人妇十年有余,也都是混吃等死浑浑噩噩过日子,时不时的再被昌平公主搓扁捏圆一番。学习人情世故?呵呵,做梦吧?
符白岩神色无恙,鉴于他扮作蔡无稽时和她的一番接触,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他真是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贾嬷嬷拽着她的袖子,小声嘀咕,“女人嫁为人妇自然就是婆家人了,死后葬入婆家的祖坟天经地义啊!”
符白岩心头一动,突然就生出了逗一逗她的心思,“就像你,将来也是要葬入我们符家的祖坟。”
这话果然引得傅长安脸色大变。
她嚯得转身瞪他,一脸嫌恶。
贾嬷嬷看得心惊肉跳,拔高音量,“小姐!”
傅长安扭头就走,差点与迎面走过来的昌平公主撞了个满怀。
昌平公主“哎呀”一声倒退两步,傅长安纵身一跃,踩着孙嬷嬷的肩头,跳上墙头,眨眼又跑了。
昌平公主气不打一处来,这什么嘛?真不是野猴子变的?还是只灵活的胖猴子。
符白岩不慌不忙的走出来,虚托了下母亲的手肘,“算了。”
昌平公主咬碎一口银牙,又心疼又哀怨,用眼神描摹儿子出尘脱俗的容貌,“我儿且忍一忍,帝师家的叶老夫人前些日子还来看我,说到了她家的小孙女,自从前些年寻芳节后,叶家采薇对你一见倾心,若不是碍于你已经有了婚约……”
“娘,”符白岩打断她,四周都是下人,就算他娘的声音已经够小了,但在他新娶媳妇亲娘的棺柩前说这些真不怕诈尸啊!
公主大概也意识到了这点,表情变了变,打哈哈道:“先不提这事,不提这事。我进去给傅夫人上炷香。”
符白岩喊来贾嬷嬷,问她要孝衣。
贾嬷嬷张了张嘴,国公府的世子爷金尊玉贵,她们可没给他准备什么孝服。能在夫人棺前上炷香磕个头,这个女婿就已经很够格啦。
此后的日子,傅府仅剩的那几个下人就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的新姑爷不辞辛劳,将镇西将军、小将军及其夫人的葬礼都给操持的办了。
而她们家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见了面也跟个沙漠龙卷风一样的小姐,自从那天在夫人棺前跪了一夜后又失踪了。
随后的日子里每天都会有朝廷大员亦或者普通百姓前来祭拜,符世子披麻戴孝,行孝子礼。
众人私下里纷纷翘起大拇指,傅将军虽然死得冤,但有了这么个女婿,也能瞑目了。
符白岩的名声又被炒了一波热度,大晋第一公子的名声传播得更广更高光亮洁了。
相对的是,符白岩被吹得有多高,傅家小姐就被贬得有多低,亲爹亲娘的丧礼上,居然都不露面,据小道消息说傅小姐性子野蛮,不服管教,嫁给符世子的当天就跑没影了。
倾慕符世子的小姐们嫉妒的眼睛都红了,恨不得以身代之。符世子多完美的人啊,怎么就娶了那样一个女子,好气好气,撕碎锦帕无数。
下葬的前一天夜里,一直未露面的傅长安终于出现了。从头到脚乌漆麻黑,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肩头,眼珠子转动的时候,才看到眼白也布满了血丝。身上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烂布条子挂在身上,比乞丐还乞丐。
符白岩再次被她的邋遢造型惊住了,反观符白岩即便一身孝,也是白衣飘飘,如云中仙。
傅长安手中提了个布包,上头还有血渍,举着就朝符白岩走去。
“嗖”得一声箭矢流镝飞过,傅长安眼也不眨,扬手挥过,缠丝将暗器打掉,深深的钉再廊柱上。
她刚才一动,符白岩就感觉到了杀气,暗暗心惊,一个月未见,这丫头又经历了什么?
符白岩让护卫退下,惊疑不定得望着傅长安。
傅长安却将手中的布包往他面前一扔,“给你!”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一锭银子掉了出来。
符白岩看着那银光闪闪的东西滚出好几尺远,停在墙根,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傅长安不管他,扭头又走了。
护卫又出现在角落里,上前将布包拾起,打开来,大大小小的银子,还有小块的金子,甚至还有金戒指金钗。
主仆俩个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傅长安去了寺后的香房,让人烧了一盆洗澡水,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
符白岩过来的时候她正在洗澡,他想了想,又走开了。
等他第二次过来,傅长安已经睡了。贾嬷嬷也没拦他,他举着油灯看到她爬在床上,露在衣袖外的皮肤有尚未愈合的伤口。伤口有轻有重,也不知身上有没有伤。
符白岩站了站,举着蜡烛又离开了。
次日,天不亮,符白岩略微合了下眼,醒过来后,犹豫着是否要派人将傅长安给叫起来,就看到她已经跪在父母哥嫂灵前了。
丧礼办的盛大,四座棺木。
早在此之前,圣上也下了御旨,追封镇西将军为镇西侯。
一路上,各阶官员权贵都搭了祭棚,为镇西侯一家送行。
“照你这么说还是我冤枉傅长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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