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1 / 1)

[欧巴]

劫走温竹的那伙人马,鹿见溪没查到什么眉目,只知是一伙拿钱办事的亡命之徒,再往上追溯就不能够了。

但无论是她还是原身,在鸿蒙城接触的势力屈指可数,仇家更是没有二号人选。

推论简单,却苦于没有证据。

鹿见溪单枪匹马还带着伤员,只得暂且将此事按捺,先行带温竹先回闲意山疗伤。

修仙之人最富裕的就是时间,叶州不大,总有能碰上的时候。

……

回去还是那叶小行舟。

心境起了涟漪,狭小的独处空间滋生了说不清的尴尬。

鹿见溪离温竹离得远远的,默念清心咒,不敢去看他。

暗忖【盈月之体】果然厉害,能影响人于无形之中。

只是那血液是温竹的,温竹自己竟然也会被影响。

昏迷之前愣是捧着她的脸亲了好几口,将她吓得不敢哭了才住嘴。

这就是传说中的冷笑话成真:毒蘑菇走在路上,咬了口自己,结果将自己毒死了……

鹿见溪想到这,嘴角扯了下,笑不出来。

不晓得温竹这血液带来的影响,师尊能治吗,未来又该如何防范。

……

去的时候热热闹闹,一夜眨眼就过,

回来的时候她一个人安静着,车程倒显得尤为漫长了。

鹿见溪撑着脑袋,靠在窗边对外眺望。

行车不大,温竹躺在她身侧,存在感极为强烈。好似有什么无形地牵绊住了她的注意力,又让她坐立难安。

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尚且如此,温竹心境受染必然更加厉害。

鹿见溪一面宽慰自己,一面又在复杂情绪的夹缝之中找到了立足点。

不尴尬不尴尬,

她是做姐姐的,遇事自然要承担开导弟弟的责任,自己先扛不住了怎么能行?

等温竹醒来,她便同他好好聊开:中了毒是身不由己,没什么可放在心上的。

她终于将自己宽慰好了,又能围到温竹身边来。

但舟行一日,他始终没能醒过来。

……

玉泉谷有鸡蛋壳子一样全方位的结界,行舟从上方进不去,无论是谁都得拿着秘钥规规矩矩从入口进。

鹿见溪瞅着昏迷的温竹,直叹没辙。

在入口停了行舟,纳进乾坤袋。

怕碰到他腹部的伤口,小心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原以为弟弟还小,瞧着也柔弱,

真抱进怀里,那份沉甸甸的触感,才能确实体会到这是个成年男人了。

他长手长脚的,给她团着抱进怀里的姿势也怪怪的。只能就着她单薄的肩膀依靠着,整个人蜷缩得厉害。

温竹几时长这么高了?

鹿见溪纳罕地抱着人匆匆往自家竹屋走。

今夜月光黯淡,被垂云遮拦住。

平野上起了风,呜呜呼啸,层累的树影在幽暗的夜色里摇晃,颇为瘆人。

鹿见溪提声,清了清嗓子,

悬挂在竹屋周遭的“声控灯”啪地一下全开了。

团簇的荧光围绕在雅致的小屋和凉亭周遭,如梦如幻,是她布置竹屋时最满意的杰作。

——如果凉亭边上堆坐着的人,没有齐刷刷地扫眼看过来的话。

鹿见溪:艹,把这事儿给忘了……

除了大好的临云逸,其余师兄姐们这会儿全在她家洗污染度啊。

……

场面一度死寂。

二师姐明舒先开了口,环视周围盈盈的光芒,又见两人拥抱的姿势,无不打趣,“小师妹好情趣,好浪漫呀。”

明德跟着道:“是我们打搅了。不如我们现在就给你们腾地方?”

师尊白季看着她,笑而不语,满脸写着看热闹。

鹿见溪脑瓜子嗡嗡的:她当初究竟为什么要弄这个花里胡哨的声控灯呢?

匪夷所思。

嗓子干干的:“那个,温竹他先前昏过去了,我这才抱他——”

众目睽睽,她怀里原本安静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像怕自己会掉下去,双手主动地环住了她的脖子。

人未睁开眼便先带了笑,半梦半清醒间,满足而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脖子,无意识地低喃出声:“姐姐……”

铃雪:“哦豁~”

鹿见溪被他蹭到脖子的那半边整个麻了:“……”

明明场面荒唐,她因为他“恰好”的清醒,整个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偏生就是被这一句姐姐喊得心口发软,压住了旁的情绪,也懒得顾忌其他。

将人抱紧了,护在怀里,换了个低柔的嗓音:“温竹受了伤,这会儿人还不算清醒。师尊,我先送他回房。”

白季点了点头。

铃雪目睹着鹿见溪离去的背影,牙酸似地咧了下嘴,同白季传音道:“瞧那珍惜的样儿,寻常道侣也不见有她那般爱护。感情这样好,却迟迟不在一起,这不是闲得慌么?”

白季拿手揉了揉它,笑叹:“男女之间又不单只有结道侣那一种感情。我瞧小见溪的神情,多半还没开窍呢。”

“不过那小温竹,倒是……”

……

温竹恢复意识,可见丹田内的亏损补好地七七八八,平安渡过了危险期。

剩下的伤,他有了清醒意识,服用丹药后自个调息会恢复得更快。

鹿见溪坐在他的床边,看他神情清明,不似方才的恍惚,温声问:“可感觉好些了?”

温竹自彻底清醒过来以后,便没再去看她,从二楼房间敞开的阳台瞥了眼外头团团的荧光和凉亭的尖角。脸色明显红润,点点头,小声:“让姐姐担心了。”

鹿见溪以为他的是羞的,在为车厢里的事而耿耿于怀,而愧疚着,心口顿时涌上一股子强烈的责任感。

“没事。”缓声开口开解他道:“你【盈月之体】的效用咱们先前都不知道,从前想着事没到眼前,就糊里糊涂带过了,这事是我的疏忽。一会儿我便去寻白季师尊问个清楚,咱们日后也好做防范。”

顿了顿,用一种给小孩科普性/知识的严肃表情同他道,“我听帮忙救治你的药师道,你的血液有催/情的奇效……若是如此,你往后出门更要小心保护自己。就算不小心受伤流血,也千万离人远些,别让旁人碰到。”

温竹转过头来,眸光盈盈,看了她好一会,红着脸细声问:“那我几时能好呢?”

鹿见溪愣怔了会儿,待得反应过来,额头尴尬地直冒汗。

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了,低低咳嗽两声以作遮掩:“啊,咳……很快吧,毕竟血已经给你清理干净了。就算是药物,也不能长期维持的。”

她本是要装出大人的模样来从容开解他的,谁想他倒比她直白多了,大大方方直接认下了。

鹿见溪被反将一军,在这屋里都要呆不下去。

冷场了一会儿之后站起身,“你若是没旁的不舒服,我就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休息。”

“嗯。”

鹿见溪尽量稳住表情,上前替他掖了掖被子,试图将气氛拉回来。

温竹忽然开口:“姐姐。”

“嗯?”

他微微偏头,用柔软的面颊蹭了蹭她的手指,

眸光晶亮而潋滟地直视着她,小声:“喜欢你。”

鹿见溪:“……”

她没能稳住,她落荒而逃。

……

鹿见溪绕到后院的小溪边洗了两把脸,疯狂告诫自己清醒一点,别给药物控制了去。

那可是弟弟,做个人吧。

铃雪看她失魂落魄地晃过来,把玩着自己的尾巴,嘻嘻哈哈同白季耳语:“她倒也不像全没开窍的模样吧?”

白季不答,眼瞅着鹿见溪走近了,同他行礼:“师尊。”

应了声嗯,以眼神示意,让她坐。

凉亭本是为两个人建的,修得不大,但胜在精巧。

其余师兄姐们不敢和师尊挤凉亭,分别在靠解铃树稍近些的地方盘膝就地而坐,围成了一个半弧形,正好靠着解铃树的结界。

鹿见溪落座的同时,凉亭周遭立起一道云雾似的隔音结界。

明舒睁开眼往这里看了几眼,唇角撇了下,嘟囔了两句什么,又闭上了眼。

……

凉亭内一时无人吱声。

白季见鹿见溪没有主动提及温竹的事,纵使再好奇晚辈的八卦,也不大好问,转而开门见山,说起正事来:“云逸出事之后,我和昔日的旧友联系了一番,得知你说的污染,果然并非个例,祸害长远。受染之人性情大变,周身疼痛难忍,嗜杀如狂。”

聊到这个话题,鹿见溪自在了些,挺直背脊端坐着:“料想如此。只是我此次出门走了趟鸿蒙,商会里收取西龄果价格炒得极高,怎地像是全没人发觉弊端似的?”

“那些小气巴拉的世家风气你是不知道……什么事儿都宁愿烂在自己肚子里,也死活不愿往外透露半分,生怕自己给人占了便宜,提供了消息。”铃雪性急地插嘴,一边舔着自个粉嫩的爪子,“西龄树本是世家大族内最核心的嫡系才会拥有,消息看得紧,相互之间几乎不会互通有无。且这污染的祸端爆发也是看条件的,一则须得服用果子的数量较多,杂质积攒得多,二来得要恰好晋级突破。各族之间顶多有那么一两个人出事,出事也立马被利益相关的人按了下来,一时间还没形成大规模的祸患,自然也就不为世人所知。”

“现下反应过来果子有问题的世族已经开始找破解之法。但如你所说,收取西龄果的动作依旧未停,一则是铃雪所说,消息不对等,二则还是‘破境丹’的诱惑太大,各世族因此获益良多,甘愿为此冒些风险。”白季说罢,斜倚着凭栏,幽幽看向鹿见溪。

鹿见溪晓得师尊那懒散的性子,若无正经事要说,话都懒得多与人说一句,更何况还特地在这弄出个了隔音结界来。

“师尊有话不妨直说。”

“两年前你便提醒我果子里的灵气有杂质,云逸也说只有你拥有【净化之心】可以看见果子里的污染,并将之净化。这一特征,足以让你在皇族跟前崭露头角,只要你愿意……”

鹿见溪摇摇头:“师尊,我对权势不感兴趣。”

白季抿了口茶水:“我本也只图你们一个平安顺遂,并不在乎什么权贵势力。只是大厦将倾,祸事将起。闲意山位居偏远,若是太平盛世,纵使闲散于山野之间,勉强还能自保。若到了风雨飘摇的乱世,恐怕就艰难了。”

“师尊的意思我明白了。”鹿见溪沉吟片刻,倾身给他空了的茶盏内添茶,“只是不知师尊提及此事,是皇族那头有人传下话来了,还是?”

“你且放心,我暂时没对外透露风声。除了临云逸,就连你的其他师兄姐们也不知西龄果污染一事。他们得我命令来到这里修养调息,只以为你得了一株解铃树的神树,具有清心凝神之效。”白季道,“我来是想问问你的态度,祸之将起,自是越快分辨出个决断越好,这样我心里也有个底。”

这话说着,足见白季对她的维护重视。

但凡他有丝毫藏私之心,只将她当做可以任意驱使的附庸弟子,便可强要了她的解铃树,再打着为天下苍生好的幌子,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逼迫她前往中央大陆。更糟些,他只需要对皇族透露出她【纯净之心】的天赋,皇族出手,就没有她肯不肯的事儿了。

白季在中间周旋,也能得个讨好。

鹿见溪想过这些最坏的结果,并也做了一定的打算,左右她有解铃树的结界,不怕被人抢。

现实却给了她最好的选项:白季肯同她商量,也愿意尊重她的意见。如此之大的利益都没能动摇他,可见他是能托付信赖的人。

这无疑会成为她最大的靠山,

鹿见溪心里慢慢定下来。

她前世原是有师父的人。穿越之后,被迫“袭承”来原身的师尊,虽知白季是个难得愿意偏袒她的好长辈,潜意识里却依旧竖起了一道高墙,心里终究只念着旧人。

如今是真香了。

就她从前那个贪好钱财的师父沧明珠,若是遇见此事,八成是要将她当做香饽饽,可劲儿了撺掇她出去搞事、薅羊毛的。

两厢对比,还是白季好。

像是家里平日不大管事,但性子开明又扛得住事的爹。

沧明珠就是平日里计较又啰嗦,嘴上刻薄不饶人但心软成豆腐的娘。

这么一想,两位师父地位瞬间不相冲突了。

鹿见溪态度开放了许多,不再隐瞒地直言道:“师尊说的是。只是若我的天赋暴露,难免会卷入世家纷争,虽可能得到皇族庇佑,却也同时会被数家世族记恨,视为眼中钉。我如今修为尚浅,没有自保之力,身边又有温竹,实在不敢铤而走险……”

世家的手段不计取数,若是被逼到了一个境地,自己好不了,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好。

她不想过早地暴露自身,将生死交到别人手中,靠着别人的庇护过活。

“那你的意思是?”

鹿见溪从乾坤袋中取出从前淬炼好的一些白玉瓶,递给白季:“此为‘清液’,给人内服,同可以起到祛除西龄果污染的作用。”

白季挑了下眉。

“师尊既然问,我也不同师尊绕弯子了。”鹿见溪老实回到,“我这次出门囤了一批药材,应当很快就可以炼制出一批‘清液’来。师尊担心中央大陆会起祸事,那么咱们只需要将此药以匿名的身份大批量地投入市场,不分对象,不限身份,任其凭本事竞争获得,便可以暂缓西龄之乱的发生。”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而世人的欲念无穷。皇室与世家明知西龄果有弊端,依旧执着于‘破镜丹’的好处,且他们不知,引人性情大变,嗜杀如狂只是最轻的症状。西龄果内的污染是会在人体内叠加累及的,若是具化来说,临师兄体内污染数值不过十余,若是积攒到几十,上百,那人会怎样且还难说呢。”

鹿见溪叹了口气,“可见这场祸乱严重程度远超咱们所料想,且无可避免。既如此咱们只能一步一步地来:先和大型商会合作,以给他们渠道垄断为条件,换来破境丹的丹方。等到师尊师兄们接连突破,咱们闲意山羽翼渐丰,有了自保之力,再登高一呼,做彻底清算西龄之乱的打算。这么,话语权好歹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师尊以为呢?”

白季听得皱起眉来。

确实,皇室在这件事的处理上,选择了放任自由,与世家各自为政。

帝后是个刚愎自用的性子,这点他再清楚不过。就算鹿见溪同她禀明实情,恐她也不会往心里去,只会让她替皇族相关的势力解除困顿。再抓住此良机,狠狠打压立场对立的世家。

寻常时候,勾心斗角也就罢了,祸事起时还为立场内斗。

火一旦烧起来,再想要灭就难了,苦的终究是普通百姓。

白季心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当初辞去国师一职,何尝不是因为疲倦了皇族之内无休止的内斗消耗呢?

晃了晃手中的白玉瓶,低头轻嗅了一口。

沉吟片刻道,“‘清液’药方的用料不算珍贵,若是流传到市场上,必然会被人广泛研究,反复试验。中央大陆奇人能士甚多,反向推导出你的药方是迟早的事。两厢比对,破境丹丹方可珍贵多了,怎会有人肯换?你这第一步棋恐就不好走啊。”

鹿见溪摇了摇头道:“‘清液’主料虽然是低阶的药草,可辅料之中有加入西龄树的树叶。且还得是净化完全的西龄树才可,普天之下,怕也只有我这儿有,推出了丹方又有何意义?这是垄断的买卖,咱们本着救世的原则不开高价,却也不愁销路。期间受益用来发展自身,怎么都比给人卖命要强。”

白季垂下眸,隐隐被说动了。

他本不参与这些纠葛,一来是不忍天下祸乱无人阻止,二来则是见昔日好友深陷困顿,有意帮衬一二。

若能劝说鹿见溪归顺皇族,不说旁的,他从前的好友身在高位者居多,帮扶照应总是能有的,机遇总归大于危险。

如今看来,孩子另有成算,有心救济天下。不爱束缚,也不愿屈居人下,这倒与他性子相合。

他是个不爱管事儿的,小辈乐意折腾就由得她折腾去。最差最差,此路不通,他还可以将人捞回去第一条路上。

保不住天下人,至少还能保全她。

让孩子去闯闯也无妨。

白季想定,将一枚玉牌交给她,摆摆手:“此为调令闲意山公库的令牌,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有事同临云逸商议就行。”

鹿见溪傻眼了。

她说了一堆,口干舌燥,好不容易将人说动了,结果人就是答应下来,显然准备甩手不管了。

“师父不插手此事么?”

“你叫我什么?”

“师、师尊。”

白季横她一眼。

鹿见溪乖巧:“……师父。”

白季咧了下嘴,莫名觉着这声喊得熨帖,比她从前恭敬又疏离,像只养不熟的白眼狼的模样好多了。

他好心情地满嘴应下来,“往后就喊这个吧,你若想要我相帮,自可来找我就是。”顿了顿,又嫌麻烦地补充,“别整日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就行。”

鹿见溪喜滋滋:“是,师父~不会的。”

原是起身想要告辞,一眼望见竹楼二楼未熄灭的灯火,又停了下来,殷勤地转身给师父剥了两片橙子递上去。

白季不解:“还有事?”

鹿见溪搓了搓手,讪笑,“公事说完了,还想同师父说说私事。”

说起这个,铃雪也不困了,从桌子底下抬起头来。

被两位长辈一齐盯着,鹿见溪下了一定决心才将话说出口:“我想问问您【盈月之体】的事。若是日常之中有什么须得注意的,我届时也好有分寸……”

铃雪叼着自个的爪爪,“嗤”地笑出声来,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白季笑得意味深长。

“分寸?科科科,你温柔些不就好了,还想生吃了他不成?”

“打听这个,是选好日子要成婚了吗?”

鹿见溪:???

我不是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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