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北方更靠北的地方,还是北方,只是更冷了一些。
哪怕是陈语生也只是在书籍中见到过关于北疆以北的记载,这是极为偏僻荒凉的地域。
人烟稀少,灵材枯竭,也许偶尔会有雪莲与冰晶之类的珍物,但对一般修者而言,前来探险则是得不偿失。
除了自幼便生活在这连绵雪山中的北疆子民以外,极少有人会来到此地。
有的话,也只是那些流亡的修者,亦或者来自魂傀古寺的传信使者,来调查此地子民是否有恙。
“这里是魂傀古寺的势力范围,我们的运气确实有些差。”
被陈语生背在背上的幽渊,强撑着力气醒着精神,没有让身子贴在少年的后背,竭力抬头看了一眼夜中星辰,给出了判断。
自小便出生在北疆的幽渊,自然比陈语生更懂得如何利用星辰辨别身处的位置。
这是母亲晴歌,在她很年幼时教给她的知识,只是那些伴随母亲流亡北疆的记忆,并不算多么美好。
“运气确实挺差。”陈语生回了一句,同时眼瞳微亮。
“不过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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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任谁也想不到,他们竟然蛰伏在魂傀古寺的势力范围……
陈语生正这样想着的时候,感受到了幽渊无奈且微讽的视线,便立刻住了嘴。
他可以把自己当成白痴,但绝对不能把将幽渊都逼到这种境地的冬山当做白痴。
戏本子里面写的,有时候着实挺反智的。
这里是魂傀古寺的势力范围,那么便意味着有很多魂傀古寺的修者,哪怕他的母亲不久之前,横扫了魂傀古寺,但魂傀古寺终究不是血煞炼狱。
底蕴太深厚,许多修者与天门宿老之间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所以魂傀古寺在那场大战之后犹在。
况且似乎正是因为魂傀古寺要夹起尾巴做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北疆活动,哪怕他母亲据说在中州遇险,魂傀古寺依旧没有离开地盘一步。
换而言之,他们不分散力量出去,对自己家里的状况更应该是了若指掌。
“只能希望他们放弃了冬山,哪怕那魔僧归来,也不会投靠过去。”
若寄托于此,他和幽渊方才会安全一些。
“希望不大。”幽渊浅浅一言,便无声。
……
……
不知又走了多久,夜空中的星辰没有离近分毫,身后的雪印又被卷风拂过的碎雪重埋。
两人成了无尽风雪之中,唯一的依靠。
还是没有找到山村,前路没什么人烟,幽渊的体温又低了许多。
陈语生叹了口气,开始消融自身的灵力,让体温上升一些,借以帮助幽渊避寒,让她不至于被冻死。
“天下传奇的渊大姑娘,竟然会被冻死在山雪里。
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恐怕会令天下修者无言震撼许久,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
戏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陈语生半是调侃,半是嘲笑了两句。
幽渊微动惺忪的睡眸,纤长的睫毛上多了一痕雪影,体力也早已不支,全身伏在了少年的背上,不在讲究规矩。
“你也差不多,逃命那会儿是真不讲究。”
幽渊回讽的,自然是陈语生不久前用千里一线的事儿,虽然急智是急智,但脸面上确实不好看。
作为两大域主的子嗣,作为圣域的圣子,何况他还应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怎么看脸面都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
“那是大智慧,脸面哪有性命重要。”
丢脸是难受,但丢命更难受。
陈语生言语间,竟是还有些不知耻的骄傲。
见到少年如此,幽渊继续沉默的趴在他的背上,没有在说什么。
她当然是认同陈语生的话的,如果那时有机会,她自然也会选择和陈语生相同的选择。
年幼时,母亲便是带着她这样活下来的。
之所以讽刺陈语生一句,就像是那少年无端怼了她一句一样,不过是没话找话。
没话找话不是因为害怕尴尬,因为她与陈语生,大概是天底下最不怕尴尬的两个人。
一个人不在意尴尬,一个人不要脸,恐怕尴尬还会怕他两分。
但总是要说些话的,不然她一觉睡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来……
想着这些,幽渊感觉胸口有些腥甜,那股腥甜的鲜血味道,渐渐涌在喉中,让她有些堵的慌。
“玄心鬼宗原本叫玄宗,记得与我父亲说,让他把名字改回来。”
幽渊的声音忽然有些严肃,有些静冷,还有些轻。
“至于云荒谷那些海棠树,除了最大的那一株,也帮忙全部烧掉,我娘生前便说过,她死了便死了,让我们别老念叨,但父亲念叨了那多年,已经没完没了了。”
说完这两句话,没等陈语生应承,幽渊便真正晕了过去。
伏在陈语生的背上的重量更重,少女的头倚在他的肩上,气息也渐渐消弭到近乎没有。
陈语生停住了脚步,双拳紧握,依旧没有放下幽渊。
但也只是驻足了这一步,然后咬了咬牙,继续背着幽渊赶路。
夜愈深,风雪再起,天间星芒黯淡。
前路依旧无路,只是多了一声铃铛清脆,像是雪驼铃。
……
……
隐月海,四季如春,已经很多年了。
这是因为焚圣神谷的护宗大阵,算是整个北疆都罕见的绝景,哪怕彼岸红尘的三生峡都未必及的上。
只是让后者闻名北疆的是秋景,隐月海则是春景。
踩着落叶梧桐,越过繁华似锦,钟十三那身火红色大氅,竟像是霸道的迎春花,让视线所及之人,不敢抬头相望。
任谁也知道,他此刻前往的方向是倩魂阁,那里是鱼夫人的居所。
原来他不与冬山和文无境去追杀幽渊二人,是为了来找鱼夫人。
当然不是因为伉俪情深,想来看看他那位行动不便的妻子,是否被这场战斗吓着,而是另有些好奇。
踏过石子小路,越过清澈溪潭,钟十三看似走的很慢,但不过数十息,便到了倩魂阁。
此刻的倩魂阁有些热闹,仿佛丝毫没有受到与宴那边儿动静的影响。
阁内架起了刑罚,鱼青莲静坐在那只木轮椅上,钟声儿伴在她的身侧,静谧乖巧。
钟羡阳与一名侍女,被架罚跪在地上,左右两侧是鱼青莲的亲信,显然是在审判这两人。